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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彤云密布,细雪无声,如吹落的梨花,静静铺满大地,广陵的初雪悄然而至。
“哒哒”的马蹄声打破了晨间的静谧,一道黑影穿过雪幕,惹得一阵雪花乱舞,然后又很快在远方白茫茫的一片中消失不见,大地重归宁静。
“影骊,你多大了?我想想,是七岁还是八岁呢!”黑色斗篷下,萧墨俯下身拍掉落在鬃毛上的雪花,然后将脸贴近影骊耳边,“你是不是老了,怎么跑的如此慢?”
影骊不满的低鸣一声,四蹄狂奔,速度突然快了不少,萧墨一阵哈哈大笑之后,连忙出声安抚。
陆昭让一个仆人把影骊带下去,自己则满面笑容地将萧墨迎进屋里。
“府君,娘子去了城东的山上,此刻不在城中。”
萧墨将斗篷脱下下,“我有说过要去寻你家娘子吗?”
陆昭一时语塞,不过笑容依旧,“呃……这个,敢问府君来淮浦所为何事?”
“我欲补充新兵之事,想必陆县令已经知晓了。今年各地都遭了旱灾,唯淮浦所受影响最小,因此新兵粮饷就由你县负责吧,如何?”
萧墨眼角含笑,看着陆昭一脸为难的样子,又补充了一句,“当然了,淮浦担此重任,这两年的赋税我会让给其他各县一同代你分担。”
陆昭眉头稍稍舒展,叶沉玉以前跟他提过,所以对于萧墨让他担任淮浦县令的目的,他心中多少也是知道一些的,“能为府君分忧,陆昭岂有不从之理。”
“如此我便放心了。”萧墨满是欣慰,起身走到门口,重新把斗篷穿上,“淮浦也有山?”
陆昭愕然地望着萧墨,一脸古怪,“不是什么高山,只是林子有些密,出了城往东不远就能看到。”
萧墨颔首致谢,出门前又回头宽慰了陆昭一句,“这次招募的新兵,比在徐县略多一些,但还不到万人,你不必太过忧心。”
万人?陆昭张大了嘴巴,看着萧墨离去的背影,半晌说不出话来。
……
寒风肆虐,雪片如撕碎的棉絮在空中飞舞,飘积在道路上,树枝上,压得整个世界都抬不起头,好似在向人们展示寒冬真正的威严。
山路并不崎岖,但是已经没过影骊小腿的积雪还是大大减缓了萧墨上山的速度。一路迎着风雪,耳旁时不时传来林间树枝被积雪压断的声音,萧墨走了足足一个多时辰,才看到眼前这个简陋的小院。
院中积雪未扫,柴扉紧闭,一缕淡淡的青烟弥漫草屋之上。萧墨在低矮的栅栏外徘徊,犹豫着是直接翻墙而入,还是敲门让主人出来。
看着小院中的积雪都未曾清扫过,萧墨想了半晌,觉得也没必要让她这大冷天出来开门,最后还是决定翻墙而入好了。
拍了拍影骊,让它靠近栅栏,扫掉上面的积雪,然后从马背上站起来,跳到一根木桩上,回头把缰绳扔到影骊身上,指着院门处,“去那里,我给你开门。”
“萧郎君好兴致啊。”
萧墨正要跳进院中,却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不由顿住了,抬头看去,叶沉玉站在草屋外,正一脸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萧墨从栅栏上跳了下来,“风雪太大,我这是不想麻烦娘子出来开门,才出此下策。”
叶沉玉裹了裹身上的白色毛裘,弯起的嘴角带着一丝戏谑,“可是那院门从未设有门闩。”
萧墨恨不能给自己一巴掌,为何如此丢人之事总会被她撞见?尴尬的过去打开院门让影骊进来,这才朝叶沉玉走过去。
“娘子怎么住到这山里来了?”
叶沉玉替萧墨解下斗篷,抖掉上面的雪,然后挂在门边墙上,“入冬以来,落玉的伤口便开始疼痛,我带她来这里求医。”
看着叶沉玉的举动,萧墨心底生出一丝异样的感觉,“求医?所求何人?”
“抱朴子葛稚川,我听说他医术了得,就带着落玉来了。”
“抱朴子?”萧墨皱眉想了想,突然问道:“可是那位太极仙翁葛玄的侄孙葛洪?”
“正是此人,不过他数日前外出,一直未归。”
“听闻他也就懂一些炼丹方术罢了,落玉要求医何不去淮阴,我为他寻别的名医诊治。”
叶沉玉轻轻摇头,在火炉边上为萧墨加了一张软垫,“别人怎么说我不知道,但现在落玉伤口的疼痛被止住了,萧郎君,传言不可尽信。”
“娘子说得是,萧懿之惭愧。”
萧墨跪坐在火炉旁,静静地烤着火,不再说话,心中有些郁闷。为何在叶沉玉面前,总会显得自己气量特别狭小,总会暴露自己最不足、最丢人的一面。
叶沉玉取来一壶酒,放在火炉之上,然后也在萧墨对面坐下,沉默不语。屋外风雪呼啸,屋内两人静坐无言,火炉将这小小的屋子烘得暖暖的,萧墨因为最近发生太多事情而变得有些浮躁的心,也在此刻稍稍变得安宁了一些。坐在这里,他终于不再去想是谁杀了惠帝,不再去想萧氏未来的路该如何走。
火炉上的酒开始冒出腾腾热气,叶沉玉用竹勺舀了一杯,起身递到萧墨手中,“驱驱身上寒气。”
温酒入喉,又有佳人在侧,萧墨醉由心生,身上最后一丝寒意尽数消散。他品不出酒的好劣,只觉得与往日那种灼烫辛辣不同,有的只是丝丝甘甜,温润绵长。
“这酒,味道甚好。”萧墨眯起双眸,由衷赞叹。
“是吗?”叶沉玉坐在萧墨身边帮他添满酒,又给自己也盛了一杯,“我不懂煮酒,只得以常酒温之。”
浅浅地喝了一口,淡淡的辛辣让她脸上生起两朵红晕,叶沉玉疑惑的看向萧墨,“没什么特别之处啊。”
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一股暖意从唇间流入腹中,萧墨侧头对上叶沉玉的目光,又缓缓转向她脸上的红霞,此时的她,褪去了以往的淡漠,不再那么遥不可及。
“娘子这般佳人,若再得一笑,定然倾城倾国。”
叶沉玉神色依旧,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地又替萧墨添满酒。这回萧墨倒没有再一口饮尽,而是开始慢慢品味。
“萧府君是嫌弃我这样还不足以取悦于您吗?”
“噗!”一口酒直接喷入火炉中,萧墨被呛得连连咳嗽,想要说话,却是引来一阵更激烈地咳嗽。
“娘子,是有客人来了吗?”
落玉的声音从里间传出,叶沉玉看了一眼萧墨,便起身朝里屋走去。萧墨好不容易才忍住没再继续咳嗽,就看到叶沉玉扶着面色还有些苍白落玉走了出来。
“落玉失礼,还请府君勿怪。”
萧墨看着落玉憔悴的面容,不禁皱了皱眉,“你有伤在身,不必在意这些,好好休息才是,我回去便让周平来看你。”
落玉娇羞的告了罪,也不用叶沉玉搀扶,慌忙地回到里屋。叶沉玉看着她那落荒而逃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重新坐回到萧墨对面,“听说惠帝陛下中毒身亡了,萧郎君日后作何打算?”
听她没再唤自己萧府君,萧墨才松了口气,“朝堂风云变幻难测,我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先在广陵站稳脚步再说吧。”
萧墨认真想过,萧氏靠在司马越这座大山上太久,已经在自己身上留下烙印了,若司马越倒了,以目前的形式,他也很难独善其身,除非真的有了能够让人忌惮的实力。
叶沉玉把火炉上的酒取了下来放到一旁,又往炉中添了两根柴禾,“一个顾荣都能让你头疼不已,要在广陵站稳又谈何容易?”
“娘子未免太小看我了。”萧墨细细的品尝着杯中的酒,“区区一个顾荣,我现在倒并未放在心上,留他在广陵也只是因为对我还有些用处罢了。真正让我担心的人,还躲在暗处,而以我萧氏目前的实力还撼动不了他们分毫。”
叶沉玉道:“萧氏数年前能借杜、裴两族之力保全自己,今日自然也同样可借他人之力以抗外敌。”
萧墨眸光一闪,“还请娘子指点一二。”
叶沉玉缓缓说道:“我不懂兵法,也看不透天下大势,无法指点你什么,但这几年经商,我却明白一个道理,只要有足够的利益,没有什么仇恨、偏见是化解不了的。那些所谓的大士族再重视门第出生,因为利益,也会对我一介商女客客气气的,哪怕只是表面上。”
萧墨心中一动,却很快又皱起了眉头,“如今萧氏还有什么能让人心动呢?”
叶沉玉轻笑了一声,“这个才是你要去做的,只有发现他们想要什么,你才能对症下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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