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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黑如墨,初春的细雨已经持续近半个月了,雨水带着丝丝寒意,悄悄的滋润着万物,一行数百骑轻骑不急不缓的从小道掠过,“哒哒”的马蹄声掩盖了淅淅沥沥的细雨声,只一会儿夜里又恢复了安静,雨声依旧,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萧中郎,距此五百丈发现刘乔军营地。”一个声音在夜里响起,略带着一丝喘息,顿了一下,又接着道:“两万上下,骑兵不下三千。”
“幸苦了!”萧墨轻轻挥手,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也不在意别人是否能看得见,伴随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那个士兵快速离开。
萧墨扯了扯头上的斗篷,仰头看了一眼,没有一丝星光,只能感觉到几滴凉凉的雨水滴在脸上。
“前面就是许昌吧?”
指腹轻轻抚了抚左手食指上的铜环,萧墨声音干净柔和,带着一丝慵懒,嘴角微微勾起。
“啊?是啊,不到半个时辰,咱们便可到城下。”杜维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这雨似乎比刚才又大了些。
“传令下去,就地扎营。”
萧墨翻身下马,杜维闻言一怔,连忙叫道:“懿之,唉,等等我。”
杜维也跳下马背,寻着萧墨的脚步声跟了上去,紧追几步,抓住萧墨的披风,道:“何不趁夜突袭呢?”
“呵!你说呢?”萧墨轻笑了一下,声音依旧慵懒柔和,“手拿开。”
杜维一个激灵,忙收回手,他似乎能看到萧墨脸上带着的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搓着手背干笑了两声,“我知道还用问你吗?”
杜维心里把萧墨一阵痛骂,这才感觉没那么冷了,又问:“你可是有什么计划?”
“是啊。”萧墨停下脚步,转身道:“附耳过来,我告诉你。”
杜维一喜,忙凑上前去,萧墨抓过他的肩膀,在他耳边轻声道:“早睡早起。”说完又拍了拍杜维的胸口,转身离去。
杜维一阵恼怒,正欲追上去,却听到萧墨悠悠的飘来几个字,“千万记得要保密。”
……
卯时刚到,萧墨立刻醒来,摸索着穿好铠甲,又披上披风,拿过斗篷一边带上一边朝帐外走去。
黎明将至,天却更黑了,什么也看不到,只能听到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夹杂着马匹偶尔低声的嘶鸣。
“火把!”萧墨的声音柔和,却能清晰的传入每一个人的耳里。
霎时间,火光围着萧墨一圈圈亮起,把林子照得通明,杜维朝着萧墨走了过来,干瘦的身子在风雨中看起来有些摇摆不定,漆黑的筩袖铠甲挂在身上显得有些宽大,一双眼睛却是如鹰一般闪着渴望的精光。
“嘿嘿,我没起晚吧。”
萧墨半眯着黑眸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又看了下静静立着的士兵,一张张脸上看不到任何恐惧,反而带着激动的神情。
萧墨轻轻点了点头,所有士兵便立刻整齐划一地翻身上马,等待命令,萧墨也跃上马背,语气平淡的说道:“我再重复一遍,天亮前撤退。”
“是!”
萧墨藏在披风下右手轻轻抬起,八百轻骑便迅速冲出林子朝着官道奔驰而去。
杜维兴奋的一扬马鞭,正想跟上去,萧墨却突然开口,“弘曦。”
硬生生的守住鞭子,杜维狠狠的看着萧墨,咬牙道:“敢问萧中郎还有何事?”
萧墨不以为意,好似没看到杜维阴沉的脸色,“小心些,穷寇莫追。”说完,一夹马腹,也朝林子外奔去。
杜维脸色变了又变,朝着萧墨已经消失不见的背影咒骂了几句,这才纵马跟上。
天亮之前的一刻最是黑暗,最是让人容易沉眠。
片刻之后,百丈外能依稀能看到隐隐火光下一个个灰白色的帐篷,萧墨在队伍中间,抬眼看了下冲在最前面的那个身影,无奈的摇摇头:这个杜弘曦。
马蹄声震天,营地里陆续亮起火光还有一阵阵喝骂声,但一切似乎已经太晚了,八百骑兵虽然不能完全拉开阵势,但这突然而至的袭击也足够让那些刚从睡梦中醒过来的士兵感到了绝望。
萧墨勒住缰绳,立于中央,看着火把投向一个个帐篷,营地里顿时火光冲天,帐里的士兵纷纷冲了出来,单衣赤脚,手无寸铁,迅速有一队骑兵扫过,留下一片血雾,在火光下异常刺眼。砍杀声,呼喊声,马蹄声,充斥整个营地。
远处一个军官模样的人,光着脚把头盔带上,举起手中不知从拿找到的钢刀,大声的喝斥着一盘散沙四处乱逃的士兵。
萧墨抬眼往那个方向看去,不由皱了皱眉,取下挂在马上的长弓,刚搭上羽箭,直听那人声音戛然而止,瞪着双眼,满是不甘,接着那颗刚戴上头盔的脑袋便滚了下去。
萧墨看到杜维骑着马在那甩着手中的刀咧着嘴冲自己得意笑,萧墨没有丝毫犹豫,拉弓便朝着杜维的方向射去,看着羽箭如闪电一般,杜维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羽箭入体的声音直钻入杜维耳中,待到身后传来倒地声,他才反应过来,回头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士兵,手握钢刀,脑门正中插着一支羽箭,杜维又转身看向萧墨。
萧墨没再理会杜维,若有所思的瞥了一眼许昌方向,一片寂静,又看了看开始泛白的天边,把长弓重新挂回马身上,拽了拽缰绳,胯下战马仰身长嘶一声,然后朝来时的方向奔去,身后也顿时响起一阵阵马嘶声,数百轻骑随萧墨跟着官道狂奔。
一连狂奔了一个多时辰萧墨才缓下来。
这场雨也终于停了,透过稀薄的云层,依稀能看到蓝天的痕迹。
“懿之!”杜维策马上前与萧墨并行,眼里带着疑惑,却没问出来。
“说说结果。”萧墨松开缰绳,坐得笔直,悠闲的抚着食指上的铜环。
“死七人,轻伤二百八十人,重伤十六人。”杜维皱了下眉,又继续道:“杀敌,应在三千以上。”
萧墨收起脸上始终保持的笑意,神色有一丝肃然,身下战马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停了下来,萧墨吸了一口晨间的气息,每一仗结束,无论胜负,总会让他心里沉一分。萧墨闭上双眼:你曾跟我说,我们应该敬畏生命,可我却一直在毁灭它。
半晌后,萧墨睁开双眼,漆黑的眸子依旧宛如深渊,平静的吐出几个字,“就地埋了吧。”
众部下包括杜维在内,虽然都很不解,却也都没有问,他们看出了面前这位被他们当作神一般的年轻长官心情不佳。
七具尸体用他们的披风覆盖着,并成一排放在地上,一个大坑很快就挖好了,萧墨依次掀开披风看了一眼,记住他们的相貌,便让士兵把他们埋了。
没有墓碑,没有纸钱,所有人都垂头沉默着,萧墨静立片刻,语气有些冷清,“就让他们留在这里吧,总还是在晋的土地上。”
“原地休整,检查粮草。”萧墨收起心神,重新恢复平静,冲杜维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你心里的疑问,日后在细说,当务之急是尽快撤出豫州。”
杜维一脸惊讶,“王将军不是让我们支援司马虓(xiao)吗?”
“范阳王怯懦,敢迎战刘乔?怕是早就逃之夭夭了。”
“司马虓逃了?那他们为何不攻城?”
“自然是在等我们,只是低估了我们的行军速度,才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萧墨眼中闪过一丝冷厉,“总有人不想看我活着回去啊。”
杜维一惊,“他们想要除去你?那……”
萧墨轻轻摇头,“无妨,我还尚未能入得他们的眼中,或许是我有些碍事罢了。”
杜维脸上浮现怒意,“我们难道就任人在身后捅刀?他们不仁,我们何须有义?”
“还未到那一步,他们只是想借人之手除去我,还没摆在明面上就意味着要继续保持那层面皮,何况另有人会比我们更着急。”萧墨扫了一眼整装待发的士兵,然后伸手扶着杜维的肩膀,靠近他又耳语了一阵。
杜维脸色变了几变,犹豫了一阵,才重重的点了下头。
骑兵很快分为两支,一南一北,迅速朝着两个方向离去。
……
一日后,许昌城。
张献惶恐的垂头,一语不发,初春寒意尚未散去,可他额头却浸出了几滴汗珠。
刘乔满脸怒容,瞪着张献,唇上的两撇胡须微微颤抖,“数万敌军夜袭营地?你是连对方来人是谁都尚未清楚吧,数万敌军?若是昨夜对方有一万人,我怕你的这颗脑袋现在已经挂在许昌城楼上了。”
“大将军息怒。”张献只得重复这句话,其他的一句也不敢再多说。
“我如何息怒?凭你拿下了这座空城?三千将士性命,拿你这颗脑袋也无法弥补。”刘乔一巴掌拍在矮几上,指着张献道:“若非看在你兄长面上,定拿你治罪。”
司马虓逃走,刘乔并不意外,好歹还有条小鱼不知死活的闯了进来,好好的一个瓮中捉鳖,可结果不但没抓到,反而让那条鱼狠狠的咬了一口诱饵,又在渔网收拢之前逃了出去,让他积了一肚子火气。
又看了一眼张献的脸,刘乔心底生出一丝厌恶,不耐烦的挥挥手,示意他退下,过了好一会儿才长长的叹了口气,怪只怪自己明知张献不堪大用,却还是因他兄长张方而让他担了这个原本简单的任务,不过王浚手下的那个小小的从事中郎竟也有这样的谋略和胆识,让他不禁感到有些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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