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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月明星稀,乌云高悬,淮阳城之内家家户户都掩灯熄火,休息沉眠。四下漆黑一团,静谧无声,只有阵阵的虫鸣之声,在这寂静的夜中显得格外刺耳。
游青靠在城西的城门边,盯着洒在地上如淡淡冷霜一般的月光,怔怔出神。
整整一个下午,他就这么靠在墙边,沉默着发呆,一直到夕阳西下,一直到夜幕降临,一直到黑夜将自己深深环绕。
早已将爷爷的嘱托抛之脑后,自己现在,只想确定那个可怕的真相,虽然他曾在心中几度呐喊劝慰自己,这一定不是真的,张大爷和张大娘一定还好好的活着。
可是,真的是这样吗?真是这样为什么自己的心中不敢面对?不敢想象看到那令自己崩溃的场面之时,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突然莫名期盼,期盼着黑夜的降临,也许只有自己被裹进浓浓的黑夜之中,才会感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安全感。
也许,这一切都不是真的,这只是一个梦吧。
一阵凌乱却轻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淡淡传来,令沉沉入定的游青回过了神。
抬起头,入眼的便是凌天阳英俊的面孔,上面隐隐有一丝焦急、一抹担忧。在这冷月高悬,冷风阵阵的夜里,凌天阳的眼神,让游青没来由的心中一暖。
凌天阳的身后,还跟着两个家丁,手里拿着铁铲,看来是为了掘土准备的。
看着游青无精打采的悲伤样子,凌天阳想出口安慰些什么,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只是轻轻的拍拍游青的肩膀,看向了城西的街巷。
这条白日里热闹非凡、人声鼎沸的街巷,到了这后半夜,竟是如此的静谧无声,毫无生气,有如一条空无人烟的死巷一般。偶尔刮过一阵忽急忽缓的阴风,顿时掀起一身的鸡皮疙瘩,令人毛骨悚然、心里打怵。
然而这两个少年此时却丝毫没有胆怯之意,交换一个眼神,便向那城西街某处,大步而去。
※※※※
四个人的身影,停了下来,停在了一座简约而朴素的小屋前,阵阵的夜风,撩动着那悬挂半空的布幡,不停翻动,有一抹哀愁。
曾几何时,这张徐徐飘动的布番,是自己生命中的全部温暖。
曾几何时,这间小屋,承载了自己童年的尽数欢声。
曾几何时,那一对勤劳朴实的身影,小心翼翼的呵护着自己一步步走过温馨的童年……
而今,却都在这片轻轻撩起鬓发的微风之中,渐渐模糊……
凌天阳的身上,白光闪现,几个极其细微的动作过后,那扇遮住屋门的栅板便被轻轻的摘了下来。
栅板落地,一对门扉出现在眼前,游青深呼一口气,轻轻的推开了那扇门。
一脚踏进屋中,四周时而吹过的夜风也是消散不见,一股淡淡的暖意环绕而来,包裹在了游青周身。
熟悉的空间、熟悉的味道。游青闭上了眼,脑海中浮现出了这间小屋的整个布局,桌子的位置、椅子的位置,还有火炕、锅盆的位置,都在脑中清晰无比的映现。可是,那都是几年前的模样了,如今恐怕物品的摆放早就变了位置吧。
“噗”的一声传来,却是众人进得屋后,凌天阳身后的家丁点燃了随身携带的火折子,火光淡淡向四周扩散而去,登时使这黑暗的空间,亮了一亮。
游青睁开眼睛,环顾了一下四周,大致场景与自己的记忆基本吻合,只不过有一些小的地方稍有变动。除了一些杂物之外倒不见有什么特别的东西,也不见那白天见到的精瘦汉子,想必此时应该是住在后屋。
凌天阳四下打量了一翻,回忆道:“刘老板所说的屋子,应该就是这间屋子,只不过他只说张家夫妇的尸体被埋在这间屋子底下,却没有告知具体位置。这间屋子怎么也有五、六丈方圆,若是盲目的四处凿掘,难免会因疏忽而伤害到尸身,我看……”
凌天阳来会踱了两步,忽然眼睛一亮,似想到了什么,暗自点了点头,拿过家丁手中的铁铲,走到了墙边,深深的下了两铲,随后蹲下身,拈起一团泥在两指之间搓了搓,眉头不禁一皱。
抄起铁铲走向另一边,又下去了两铲,依然是毫无所获的摇了摇头。
游青默默的注视着凌天阳反复的在这间屋子里转来转去,东挖一铲,西凿一坑,直至这屋中的半边地面已经坑坑洼洼,凹痕遍布。
在这过程中,游青始终保持沉默,静静的看着凌天阳在这屋子中转来转去,虽心中大惑不解,但也没有发问,他知道,凌天阳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
终于,凌天阳拈起最后一撮泥土搓了搓,脸上露出了笑容,他如释重负的直起身,将铲子向地上一插,自信满满的道:“若是那刘老板所言不虚,张家夫妇的尸体应该就在这下面了!”
两个家丁面面相觑,急忙向前几步,接过凌天阳手中的铲子开始挖掘。
游青一听心中一震,轻声问道:“凌大哥怎么知道?”
凌天阳拍了拍手,嘱咐家丁动作放轻,随后道:“很简单,这间屋子半面朝阳,宁远是不会选择白日里暴漏在阳光之下的地方下手的,因为久受日晒,土质颇为坚硬,不好挖掘。所以他只能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下手,因为地面常年受不到阳光照射,过度的潮湿导致土质松软,易于挖掘,也方便宁远在短时间内将尸身掩埋。”
游青点了点头。
凌天阳又道:“而被挖掘过的泥土通常都是活土,揉搓几下便会散开变作干爽的粉末。而未被挖掘过的泥土却是死土,任你如何揉捏还是粘在一起的。”
游青再度点了点头,暗道原来如此,心中对凌天阳的敬佩之情忍不住又加深了几分,若不是这凌大哥在身边帮助自己,这事说不定什么时候才有眉目呢。
微薄的火光在漆黑的屋子中轻轻跳动,两名家丁不停的挥动铁铲,一点一滴的向下挖掘着,空气重遍布着两人沉重的呼吸声,以及铁铲与泥土的刮蹭声,可是已经下去了一人之深,仍然是没有发现任何东西。
随着时间的不断推移,凌天阳的眉头也是越来越紧。难道是自己的想法错了?可是看两名家丁毫不费力的动作,也说明这里确实曾被人挖过啊!
突然,游青的目光一闪,只见被两名家丁扬出黑色泥土中,有一块黄色的物体显得特别突兀。
他出语阻止了两人的动作,走向高高的黑土堆,从那黑土堆中翻出了那块黄色木制的物体。
这是一柄木制小剑,虽形状有些笨拙,但却雕刻认真,做工精致,一看便是某人仔仔细细,一刀一刀雕出来的。
游青轻轻拂去了那柄木制小剑上沾的泥土,两个蝇头小字也出现了在眼中。
只见在那木制小剑的剑柄之上,赫然用黑色墨水写着两个字,游青。
一刹那,心突的一跳,然后沉沉的落下,一抹空白占据了大脑,那握着木剑的手也开始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一缕缕被刻刀精心描画出来的痕迹,令游青仿佛在恍惚之中看到一双手,一双布满老茧却坚实有力的手,握着一把刻刀,笨拙却认真的在一块桃木之上划动……划动……
然后,一柄木制的桃木剑,便在这只大手之下,诞生。
也许,在这双手完成它的时候还在想,要将它送给自己最疼爱的孩子吧……
一滴泪水,终是顺着脸畔,滑落下来。
凌天阳注视游青有些奇怪的举动,又突然的溢出眼泪,一时不明就里,犹豫了犹豫还是轻声问道:“这是……”
游青闻声回神,擦了擦眼角的泪水,道:“这是我张大爷的遗物。”游青的回答带着几分的悲戚,虽是极力在克制,但仍忍不住发出轻微的颤抖。
受游青的情绪感染,凌天阳也是心中一黯,目光看向了游青手中的桃木剑,轻声道:“那这么说来,那刘老板所言怕是事实了。”
“嗯……”游青应了一声,鼻子却突地一酸,再也克制不住,眼泪如决堤一般汹涌而出。
好恨啊!好恨自己为什么这么愚蠢,这么呆笨!若是能早一点凝旋,早一点回来看看张大娘,也许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都怪我……都怪我……
当心中不愿接受的真相被证实,这股深深压抑着的悲伤便肆无忌惮的蔓延开来,瞬间将游青吞没……
凌天阳的眼中也有着晶莹在闪烁,他走过来拍了拍游青的后背,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悲伤的游青。
或许此时,认真倾听他来自心灵的呐喊,便是最好的安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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