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历史军事 > 喜神打店 > 第一章 刽子手

?九月,常德城,暑气褪去,秋风渐起,空气中隐约传来幸存的蚱蝉嘶哑无力的哀号……

  日上三杆,街市却鲜见行人,只有几个半拉小子窝在墙根玩“升官图”,一个六七岁男童被“惩罚”,小屁股被扫帚柄做的“杀威棒”打得通红,淌着两管清鼻涕,“猫尿”在眼眶打转却强努着不掉下来:“等我……等我长大做宰相,看我,看我不砍你们的狗头……”

  距常德城南门二里的晒谷场上,人头攒动摩肩接踵,聚满了前来“观景”的百姓。谷场偏东尽头处有一休憩长亭,亭心新设一张长型案几,青葛绸布缦之,上置醒木一方,令签一筒。知县吴达庸束带整齐,端坐几后闭目养神。亭外三步之遥呈外八字型分立十二名劲装结束的青壮衙役,个个手执钢刀作警戒状。

  “八”字中央,并排站立两人,双手俱反绑于背后。左边那人身材魁伟面如罗刹,右边之人身形瘦小面黄如蜡。一样的玄白囚服,后背绑缚麻绳的罅隙各插一枚巨型令签,顶端朱笔写就的“斩”字,“斩”字上血红的大叉,像毒蛇吐出的信子,触目即惊心。

  郑八斤昂然而上,左手握着鬼头大刀,右手端着一瓦盆苞米,走至两位人犯前郑重地说:“待会别怨我!”说罢,低下头细心地把苞米“均匀地泼洒”在两人脚下的泥地上……

  号炮响过两遍,谷场上“观众”们的兴奋,犹如饥恶的凶兽闻到血肉的气息,张牙舞爪,跳动着,咆哮着,随时准备扑上前撕咬吞噬它们的猎物。数十名手持红缨枪的兵勇努力维持着石灰粉圈出的刑场范围,对超出警戒线的家伙假以颜色并厉声呵斥:”退回去,再上前就扎你几个血窟窿……”

  “狗日的,你小子没见过砍头,这次从乡下来算是赚到了,饱一次眼福,终生不带后悔的。”高个长衫一脸得色。

  “我听老人说头从脖颈落下来,眼睛还能滴溜溜乱转,,身体吃着痛就朝前爬朝前爬,直到腔子里的血流光,也不知真假”矮个癞痢头回道.

  高个长衫:“去年秋决,砍“凶眼罗刹”星秉梁时那真叫一个精彩。那个杂碎虽为独行悍匪,却着实是条汉子,郑老屠的鬼头刀前,面不慌气不喘,浑身不带哆嗦的。还关照老郑:‘你就照我颈下第四节椎骨的缝隙砍下去,我在家排行老四,娶了四房婆姨,生了四个儿子,砍了四个赃官,宰了四个平民,临上路吃了四斤牛肉……就与四字结缘,脱不开!’老郑摸着他后颈骨头缝‘就是这里了’于是扬起刀,姓星的说了一个字‘好’,然后那颗头就像西瓜一样骨碌碌从脖颈上滚了下来。姓星的其时是跪着受刑的,砍完居然自己站起来了,腔子里的血直直地喷了出来,足有一丈多高,西门外那片平地上空陡然就下了一场血雨……”

  ……

  赵甲:“我说兄弟,你说待会儿会有人来劫法场吗?听说那孔武可是兀鹫山的二当家。”

  钱乙:“这你就不知了吧,兀鹫山早让官府给剿了,独跑了大当家孔文和几个小喽啰,成不了大事!”

  ……

  “这都什么什么时辰了,还不开始,砍完还得回去哄伢儿,让她哥看着我可不放心。”丰满妇人面露焦虑之色,对她身边的同伴马脸妇人说道。

  “我也得赶紧回去,家里那个死人一不留神就往寡妇家跑,咱这城的寡妇有一家算一家,他都没落下,可得看紧他……”马脸妇人嘟哝道。

  知县吴达庸似乎精力养足,坐起身来:”缇师爷,判状你来读,读完二麻子的第三声追魂炮也该响了,砍完了账,姨太太们还等着我打牌,你也来凑一台。”

  缇师爷是个五短身材的胖子,笑起来脸上的褶堆成一团,像极了一根棒槌顶着颗没剥壳的山核桃。缇师爷连说一定一定,捧起写有判状的宣纸,朗声道:”人犯孔武,打家劫舍祸害乡里,于道光十一年端午戕害褚员外一家十四口,罪证确凿无可抵赖,依大清律当斫首示众以正视听……人犯卞宜兴,于道光十一年三月十七在刘伶醉酒楼咬杀方六,因护子而害命,其情虽悯,然罪不容恕,依大清律当斩……

  “轰”第三声催命炮终于响了,所有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儿(忒响),二麻子像从锅底钻出的一般,浑身黝黑,衣服烂如蛛网,几条血线在“蛛网”内游走。此时的二麻子犹如一条受惊的野猫窜到吴达庸跟前:“大,大人,火药放多了,炸炸膛了……”一边把状如麻花的土铳残管展示给吴看,一边嘀咕:我浑身痛得不行,汤药费能不能……(二麻是吴外甥)。吴拿眼狠剜二麻子:滚!二麻子只得拖着焦烂的身体,灰溜溜退下。

  啪啪”,吴达庸连掷两枚令签。郑八斤阔步上前,用刀背敲了敲身形魁梧的孔武左肩,示意他跪下受刑。此时的孔武上半身僵在那里,双腿抖如筛糠,裤裆早湿成一片,淡黄色的液体顺着裤脚直流,伴着一股腥臊的恶臭,郑八斤知道他大便也失禁了,不由得在心中暗骂那班差役躲懒:没督促人犯排泄,也没按惯例用鹅暖石堵上人犯的“谷道”。

  郑八斤连摁带踹好容易让孔武跪下,那小子却仍不安份,哭爹喊娘眼泪滂沱,实在有失他杀人魔王的身份。

  郑八斤抽出斩字令签,用手摸准孔武第三第四节颈椎骨的缝隙,扬起刀,嘴里低喝一声:着!孔武脑袋就像瓜熟蒂落那般,被一柄叫刀的铁器摘了去。随着孔武的身体委顿在地,血汩汩地流了出来,就如同打碎了酒坛,酒溢了出来那般平常,既不惊心也不动魄,完全没有达到谷场“热心观众”所预期的那种效果。

  接着处决卞宜兴,出乎郑八斤的预料,他出奇的冷静,一声不吭,跪地,闭眼,引颈,……郑八斤有些发怔,这么一个矮小瘦弱的男人濒死所表现出的勇气和气度,让人仰望。有那么一霎他甚至开始同情起眼前这个男人了。但他毕竟是刽子手,有他的职业*守和决断,他举起了刀……

  吴达庸任务完成,乘一顶蓝靛小轿离开,缇师爷屁颠屁颠尾随其后,留下几个差役收拾残局。人群渐渐散去,委派悬首的差役找到郑八斤:老郑,差事托给你,给个价儿。”郑八斤掏出兜里的白面馒头,拿刀在上面揩拭:“五钱银子,给你办得妥妥的。”

  郑八斤提起地上那颗表情极度夸张狰狞的人头,放在身旁的石墩上,招呼徒弟冯四六把缺了脑袋的孔武抬开。卞宜兴的尸身自有他的儿子料理,不用管他。冯四六很勤快,抬完尸体,不待师傅吩咐,早已把地上染了血的苞米收拢一处,盛在簸箕里。郑八斤拿来杆秤,上称一称,十一斤八钱,除去簸箕的重量,还剩五斤六钱,这一来又是五十两银子的进项。

  自唐朝陈藏器所著《本草拾遗》上记载人血可入药以来,民间一直流行用人血治疗肺痨肿瘤等疾病,明朝时这种习俗虽逐渐消亡,但到清中期又兴盛起来。

  五斤六钱的血苞米根本供不应求,不到半个时辰已全告售磬。家里有病人而又没买到的人捶胸顿足呼嚎连连,围着郑八斤不肯离去。郑八斤从怀里掏出血馒头时,这些人眼睛全绿了,像饿狼抢食,獠牙毕露,用他们所能承受的最大心里价位全力拼杀,几个回合下来,这最后的“救命灵药”被一衣衫褴禄的中年妇人以二十两白银购得,她是为救她肺痨晚期的丈夫四处筹措的这笔钱(当然他的丈夫最终没能躲过死亡的厄运,此为后话。)

  郑八斤得银七十六两,给了徒弟冯四六一两,在他耳边吩咐了几句,冯四六提起石墩上的人头,用油纸包好放进竹篮,挎着离开。三两银子散给留场的衙役。用陈醋熏过身体,又按常例给吴达庸送去五十两,师爷那孝敬十两,独得十二两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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