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大亮的时候,周之雪才醒来,他朝树上看了一圈发现就剩下自己于是喊:“妹妹?妹妹?!”树下传来烤兔肉的阵阵香味,他低头一看就发现昨天所救的少年正坐在树下如有所思的翻烤兔肉,纪铭珏正端坐在一旁,听见他的叫喊声就说:“大清早的你的魂魄难道给鬼了?下来!”周之雪懵着翻了个身,砰然落地,摔得七仰八叉的痛苦的大叫:“哎哟,我的个老腰!”纪铭珏没好气的说:“你怎么跟个娘们似的?只想让人拿刀砍你!作为一个男人你最好吸收一下裴子夜的精华,别天天一副糟粕样。起来吃肉。”周之雪说:“妹妹,你应该做个男人,这么狷狂张扬。”
周之雪连滚带爬的挪了过去,边吃着兔肉边看着少年说:“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你为什么要杀我?”少年说:“我叫于月青,因为你杀了我们村子里的人,我要报仇!”他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睛,泠泠的滴下泪来。
纪铭珏瞟了周之雪意思是惹祸精,看你怎么收摊。周之雪着急的说:“我怎么能杀了他们?!我昨天来的时候他们已经死了!”于月青怒吼:“就是一天前你路过了这里做的!我亲眼看见你把毒投进水井中的!你还装蒜!”说着说着,痛哭的越来越厉害:“你救了我的命,现在我也杀不了你,我……我只有……”他心里又气又痛又慌乱,不知道再说什么了。
周之雪惊讶着说:“世界上还有人同我一模一样?你看见他投毒,你还中了毒?”于月青说:“那人走时发现了我,把药给我强灌了进去。”周之雪说:“他若要杀你,直接给你一刀,岂不是更好?”纪铭珏说:“用兵刃暗器杀人,总能留下踪迹,不如毒药好。你不是就特爱使毒么,怎么这时又变成了个呆子。”
周之雪总觉得怪怪的,不知道哪里怪。吃完兔肉把骨头一扔说:“好啦好啦,月青你好了,今天我不用背着你了,你自己走吧。跟着我们也行,离了我们也行,你自己做主吧。”于月青嗫嚅着说:“我要跟着你们。”
三人又走了三天,才走到一个不知名的集市上,当了纪铭珏头上的一支青玉簪子,买了三匹马和干粮又继续往前正南方向行进。天气越往南越炎热,他们只有马匹没买马车,于是商议白天睡觉晚上跑路,这样跑跑停停的行了一个多月,才到达云烟郡。周之雪一推算,估计周郁两家队伍比他们早到了十天的样子。
长碧山庄位于烟云郡的长碧山上,这长碧山甚是巍峨险峻,一山能有四季变化,不像明月谷四季如春。长碧山的山下常年火热如夏季,上去一千多米山中温暖如春,再上去三千多米就凉爽如秋,最顶部则积雪无数,夏雪飘飘更是常见。
三人到了长碧山下弃了马匹,就沿着笔挺的山路石阶往上爬,这石阶只有一米多宽一级一级的陡峭无比,旁边连护栏也没有一根全是悬崖,爬了半天往下一看烟云无数翻滚升腾,这就是云烟郡的来历。纪铭珏还没有什么反应的时候,周之雪和于月青已经开始张着嘴大口喘气。
于月青找了一个块平地白着脸躺了一会儿:“之雪,你们家为什么要住到这山上?爬起来真真累死人了。”周之雪说:“这山势易守难攻,大概是防人灭族吧。”纪铭珏笑了:“咱家祖宗真是聪明啊,顺带给子孙练练胆子。哥,还有多远啊?”周之雪也躺倒望着天上的云答道:“大概天黑的时候咱们能到庄里。哎,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妹妹,你跟我讲裴子夜的身世时说,他去了纪家找了纪启蔷,可是我在古冢中看见了纪启蔷的石棺,难道说这纪启蔷并没有死?还是说纪启蔷并不是纪启蔷?”纪铭珏怔住了,没想到周之雪记忆力如此好。纪铭珏说:“是他没错。你肯定看错石棺上的字了,你也别多想了,跟咱们能有什么关系。接着走吧。”
天黑时分,三人终于走到了长碧山庄的庄门外,已经筋疲力尽了。周之雪向前踉跄两步直接躺倒在庄门口,伸出手使劲敲着乌木的庄门,有气无力的叫唤着:“开门呐,开门呐……”重重的乌木门打开了,里边探出一个面目英挺的头来左看看右看看,见是两个陌生的人正准备关上门,周之雪又喊了一声:“周宁,是我……”周宁这才往脚下一看,周之雪正有气无力的趴在那里。周宁弯下腰把他拉了起来喜道:“少主,你终于回来了。”周之雪又说:“让这二位进去,我有话跟跟娘说。”周宁说:“少主,您知道规矩的,外人一律不得入内。”周之雪说:“这个姑娘,”他指指纪铭珏,“是我妹妹之晴,柏婨见过她。”周宁盯着纪铭珏看了一会儿,弯腰施了一礼说:“这位姑娘确实与少主有七分相像,容这我去跟家主禀报,还请稍等。”周之雪说:“去吧去吧,我也在这里等着。”
等了半个时辰才见周宁又把庄门打开,他出了庄门对着纪铭珏作了一个恭敬的请的手势。他们三人这才进得庄里。长碧山庄内一律白墙黑瓦的江南气派,一溜儿的三层房子蜿蜒曲折依山而建,还有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流,庄内树荫成林,遮天蔽日,奇花异草,落英缤纷,芳香四溢。山庄结构的纷繁复杂,远不是明月谷的几处房子可比的。三人沿着走廊往前走了约一刻钟时间,才到了一处七层高楼前停住。
周之雪对周宁说:“周宁,你带着于公子,先去休息,我带着之晴进去。”然后对于月青一笑说:“青弟,我这有招待不周还劳烦你担待,周宁会带着你去沐浴更衣休息的。”于月青点点头,随着周宁走了。
周之雪说:“妹妹,你就要见到娘了,现在是什么感觉?”纪铭珏拿着袖子含羞带怯的说:“我自然心喜。”周之雪说:“咱们进去吧。”
这楼的一层并没有什么东西,是个聚会的地方。到了二楼一个明眸善目的中年女子坐在一个绣满牡丹屏风后边,轻轻的说:“是之雪和之晴吗?”周之雪开心的说:“正是呢,娘!我把妹妹找到了!”纪铭珏走了过去,鞠了一躬:“女儿见过母亲!”说完便往地上一跪垂首哭了起来。
这个女子就是周家的掌门人周丹青,周丹青激动的把他拉了起来,一把搂在怀里哽咽着说:“我的儿,从你离开,我便日思夜想茶饭不思,差人去打听却总是没有你的音讯,你可知为娘的担心?”
纪铭珏被这温馨的一搂给吓了一跳,点点头说:“娘,我终于找到你了。”说完心里一阵愧疚。周丹青又哭了一会儿直到快把纪铭珏给被过气去,才放开。纪铭珏拿出脖子上的黑色符址递给周丹青说:“娘,我就是靠着这个在明月谷找到哥哥的。”
周丹青接过符址,又打开仔细的看看了说:“确实是这个东西。”纪铭珏将衣袖拉起,给她看手背腕部明晃晃的一块半个铜币大小的半月形的胭脂红胎记。周丹青又仔细看了看,更是确信无疑。
周丹青拉着他的手,慢慢的摩挲着,突然又哭了起来:“我的儿,你可在外边遭了什么罪?为何手上都是茧子?”纪铭珏心道糟了于是说:“我在外边戏楼里头给人唱戏,唱念坐打,给磨出来的。也没什么干系,我没有受过多少苦。娘,你可别在哭了。”
周丹青一听拿着绢子擦擦泪说:“晴儿,你肯定过的不好,如今到我身边,也有你哥哥照顾,再找个好人把你给许了,也好折煞你少时的磨难。”
正说着一个俏生生的声音传来:“之雪哥哥,你回来了?”周之雪跑到楼梯口嬉笑说:“柏婨,你也回来了,我们一路上并没瞧见你,也挺担忧的。柏婧姐姐,好久不见。”郁柏婧跟在柏婨的后面,说:“之雪,你倒是好,把我的妹妹给扔了自己跑了。柏婨回来还嚷嚷要去找你,你自己就回来了。”郁柏婧又看看纪铭珏说:“这就是之晴妹妹?这姣美的模样,真是惹人心疼。”
周丹青的眼睛一直盯在纪铭珏身上,恨不能把他看进心里。周丹青听见郁柏婧对纪铭珏的夸奖十分受用,她笑着摸摸纪铭珏的头发说:“就在我这里摆饭吧,柏婧,你吩咐下去吧。晚上之晴就在我这里休息。”纪铭珏一听就说:“不用了,娘,我……我习惯自己一个人睡。要不晚上看着你休息了,我再走?”周丹青不肯放过:“咱们娘俩好好的说说话。”纪铭珏说:“我今天疲累了,只想好好的睡一觉。娘,您先满足我的小小心愿吧。”周丹青说:“好吧,那先吃饭。”
众人吃完晚饭,便早早的休息了。纪铭珏正洗澡的时候,忽然听见一丝声响,他迅速弹起一颗水珠将灯火熄灭,抓住衣服披在身上。一道黑影从窗子破窗而进,朝他身上刺去,纪铭珏抓起烛台就向黑影砸了过去。剑光一闪烛台被劈成了两半,黑衣人上前一步又唰的一声又刺出一剑,纪铭珏右手一把抓住他的右手手腕,左手往他的肘关节一击,一掌就要把他的胳膊给震断。又一个黑影跳了进来,也一剑向他的脖子刺来。纪铭珏右手一松,左右手各夹住一剑将剑折断。
突然有人大吼一声:“住手!”这时门从外面被人一脚踹开,明火执仗的走进来许多人,为首的就是周丹青,而两个黑影一个是郁柏婨,一个是周宁。
周丹青冷冷的盯着纪铭珏:“你叫什么名字?”周之雪的房间就在离纪铭珏不远的一栋三层独楼里,他听见打斗声衣衫不整的从楼里飞了过来。一看到这个场面就脸色苍白的愣住了。纪铭珏浑身湿漉漉的,白色衣衫粘在他的身上,看得出来这是一个男子的身材。周之雪惊叫着:“之晴,你……怎么是男子……”周之雪突然觉得心里有点难受,居然骗了他这么久。
纪铭珏转身拿过衣架上的衣服优雅的穿在身上,他看了看周之雪苍白的脸,勾起嘴角淡然的露出一个令百花失色的笑容:“在下纪铭珏,来带走我的哥哥纪铭珺,顺便帮裴子夜讨刀。”周之雪在心里念叨:纪铭珏,纪铭珏,纪铭珺的弟弟!他忽然感觉到纪铭珏跟自己讲裴子夜的身世是有目的的。
周丹青这时也笑了:“你这么年轻,可惜太过自大,扮女子还差火候,你进来的时候我已经发现了。谁是你的哥哥纪铭珺?你想讨刀?想怎么讨?”纪铭珏指着周之雪说:“他就是我的哥哥。这刀是我朋友的刀当然该物归原主。大娘,您想让我怎么讨我就怎么讨!”周之雪顿时瞪大了眼睛,不知道是真是假,又听他后面的话顿时冷汗直流,他怎么知道裴子夜把刀给娘了,这刀里难道有什么秘密?要是娘让他去死,难道他真的死了不成?!
周丹青哼了一声说:“我的儿子怎么会是你的哥哥?你想做我的儿子,也不用这样,我大可以收你为义子。”
纪铭珏说:“我哥哥自小离家,还谢谢大娘你把他养活这么大。今天我一定要带他走。”周之雪赶紧走过来对着周丹青说:“娘,您等一下,我跟他说。”他靠到纪铭珏的耳边说:“你在瞎说什么啊。我娘她发起火来很可怕的,我小时候惹怒了她结果就被抽了两鞭子,一个月下不来地。”
谁知道纪铭珏继续说:“纪铭珺,你这个傻子。我知道你现在很难理解我的意思,但是你必须跟我走。”纪铭珏说完再不看他一眼,对着周丹青抱拳说:“大娘,还请您还刀。”周丹青仰着头看也不看他一眼伸出手说:“这刀在我这里,你要是能拿走就拿走。”
周之雪觉得今夜真是花样迭起,越来越看不懂,谁执黑白子纵横,想引谁入局呢,还是说这个局早就布好了,所有人都被牵扯其中无法自拔?倘若自己真的是纪铭珏的哥哥,真是的纪铭珺,为什么娘要养大自己呢?
周之雪回想与纪铭珏相处的日子,默然认为纪铭珏的武功并不高强也打不过周丹青,还是不要让他送死的好。于是边推纪铭珏边说:“纪铭珏,你打不过我娘,你还是走吧。”
纪铭珏突然绕过他去就要把刀夺过来,郁柏婨和周宁提着两柄新剑挡在了他面前。周之雪心说原来柏婨也会武功,自己就是掉入井水中的石头,只能沉沦在井底一无所知。
纪铭珏说:“你们让开,我不伤你们。”郁柏婨和周宁岿然不动。纪铭珏眨眨眼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容:“你们二人就是真的之雪和之晴吧?”郁柏婨扯了扯嘴角,正准备看向周宁时,纪铭珏扬起手,两片断剑直击郁柏婨和周宁面门。他们二人连忙往各自闪躲。
周之雪则被纪铭珏的这个推断给打懵了,为什么每个人的身份都暗藏着秘密?只希望上天能借他一刻光阴,好把所有迷津都看真切。
待周之雪回过神时,纪铭珏已经跟周丹青过了五六十招,两人身影模糊不清看的众人都大吃一惊。又打了片刻,纪铭珏已经夺过了刀,正待旋身回到周之雪身边带他走,郁柏婨忽然正对着撒出一把蓝色的药粉。纪铭珏在半空中给洒个正着,浑身都是,顿时无力的从空中落下来,周丹青从背后结结实实的给了他一掌,一掌将他打到房间的大柱上,他又被柱子弹回,扑倒在地上喷出好大一口鲜血。
周之雪推开众人跑过去,扶起他着急的问道:“纪铭珏,你……你怎么样?”周丹青走过来命令道:“之雪,杀了他。”纪铭珏犹自强忍着疼痛笑着说:“哥,你赶紧逃吧,拿着……拿着这刀还有……还有那柄剑,你知道的,那柄剑……”周之雪用袖子给他擦了擦血说:“你别说话,”周之雪抬起头看着周丹青质问道:“我是不是你儿子?”
周丹青没说话,一会儿又命令道:“用他手上的刀,杀了他!”周之雪红了眼睛,他感受到了内心深处的痛楚,缓缓流下泪来:“我不是你的儿子,是不是?我不是你的儿子!我一直都把你们当做我最亲的人!”
周丹青蹲了下来摸着他的头安抚的说:“之雪,你知道你的名字是什么意思吗?就是雪之的意思,报仇雪恨的意思,你是我的亲儿子,你看我对周宁和柏婨的好,都不及你的十分之一。”
周丹青握着周之雪的右手,抽出纪铭珏手里的青虹刀,对准纪铭珏的心脏画着圈,在他耳旁轻轻的说:“之雪,你一直心地善良,心无城府,可是这个人,这个人他是你的杀父仇人的儿子,你只需要慢慢的捅下去,他就活不成了,咱们大仇得报了。”
周之雪闭着眼睛泪流不止说:“周宁和柏婨也是你的孩子,我的兄弟姊妹?”周丹青说:“是的,我怕仇人寻上门,就对外宣称柏婨失踪了,阿宁死了。”周之雪嘶哑着低低的说:“你还在骗我,我不是你的儿子!”
周丹青握着他的手一分一毫朝着纪铭珏的心脏刺下去,刺破了他的皮肤:“杀了他,你就是我的儿子!”周之雪挣脱她的手拔出刀横在她的脖子上:“你为什么要这样*我?”
周丹青笑着问:“我*过你吗?你不想做的事情我让你做过一件吗?你要敢,你就下手!”周之雪把刀放入刀鞘中,抱着纪铭珏就要走,听见郁柏婧和郁柏婨,不周柏婨大叫了一声:“之雪,小心!”他回过头的时候脖子后面一痛,倒在了地上。在失去意识之前他沉痛的想,铭珏,对不起,我真傻,没能力保护你。
周之雪醒来的时候,他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并且还带着纪铭珏,因为纪铭珏正躺在他的身边。一个白衣色的人影,翩翩然的走了过来,温和的说:“醒了?”于月青的声音。周之雪坐了起来说:“青弟咱们在哪里?你……不是青弟,你是谁?我昏睡了多久?”白衣男子笑了说:“我也是他,我是凡无忧。一天。”周之雪抬着手扶住额头过了好久才缓解了要命的头痛:“凡无忧,凡无忧……裴子夜的师父?!咱们在一个山洞里?”凡无忧点点头,往熊熊燃烧的火里加了一截枯木。周之雪说:“你救了我们?”
凡无忧简略的说:“你们交战的时候,我去了你的房间找到了剑,见你们被一一击倒后捆进了一个类似牢房的地方,就去救了你们。”
周之雪发现他认识的人都会武功,除了纪善仁和郁柏婧。周之雪说:“那那个村子的人都是你杀的?不该是你杀的,你也中毒了。你那些话都是胡诌的?”凡无忧说:“不是我杀的,我去找你们的时候,先喝了那水才发现他们已经死了。为了跟着你我才那么说的。”
周之雪又想了一会儿:“你是那个带着面纱让我夺玉的白衣男子?我弟弟他没事吧?”凡无忧点点头说:“被震伤了筋脉。还好他中了酥骨散,会好好睡个三四天,没法乱动。我已经给他疗过伤了,没有大碍。”
周之雪听完把四肢摊倒在地,躺了一会觉得太凉,就怀抱着纪铭珏坐到火边来。坐了好几个时辰,他看了看被重伤的纪铭珏,幽幽的说:“从此往后我不再是周之雪了,我是纪铭珺。我天天叫裴子夜纪黄花,原来是在叫我自己,像黄花鱼一样傻的人是我自己。”凡无忧听了道:“江湖要是这么容易被你看穿就不是江湖了。”
纪铭珺听他这么解释心里顿时释然,俏皮的问道:“我听我弟弟讲,裴子夜让你交给金汀一个发簪?你交了吗?”凡无忧点点头。
“那金汀怎么说?”凡无忧摇摇头。“什么也没有说?”凡无忧点点头。纪铭珺又问:“你爱金汀吗?”凡无忧摇摇头又点点头。纪铭珺锲而不舍:“爱还是不爱?”凡无忧摇摇头又点点头。“你们师徒金汀更爱谁一些?”凡无忧望着他实在的说:“不知道。”
纪铭珺泄气了,裴子夜跟凡无忧果然是师徒,讲话都是一个模样,只是凡无忧更温和一些,没有裴子夜的疏离。凡无忧没有再说话了,他想起了金汀,一个一笑能醉了临水花影的女子。纪铭珺看着他脸上露出的思念模样,第一次想起了柏婧,一个一笑能燃了青山晴川的女子。为什么自己从前没有发现?也许再也不能见面,唯一可以做的就是让自己不要忘记,又或者某一天自己想忘记,反而记得更清楚。人这辈子就是这样,春来花未发,春去花不语。
又坐了几个时辰,纪铭珺的腿麻了,于是对凡无忧说:“无忧,你能帮我抱着铭珏吗?把他放地上太冷,他会受不了的。”凡无忧走过去接过来,给他输了一阵真气。
纪铭珺活动了一下腿脚,朝洞外走去才看见外面白茫茫一片,银装素裹万分妖娆。纪铭珺又走了回来:“无忧,咱们是在山顶吗?”凡无忧点点头。纪铭珺赞道:“你真是厉害,下不了山就把我们带到了山顶上。”凡无忧说:“你是不是饿了?”纪铭珺红了脸也不回答。凡无忧说:“你武功太差,就在这里躲着,我去长碧山庄拿些吃的。”纪铭珺点点头,脸上只觉得烧的慌,心说这简直就是*裸的挖苦。
凡无忧放下纪铭珏,走出石洞外,一提气如同一只白鹭飘然远去,三两下就没了踪影。纪铭珺站在洞口艳羡不已:“不愧是裴子夜的师父,这动作干净利落又风姿潇洒。”又往火里头加些柴火,回到原位席地而坐抱着纪铭珏。
过了没多久纪铭珏终于感受到了痛苦,轻轻的哼了几下,睁开眼睛发现纪铭珺正目不转睛的瞧着他。纪铭珏吃力的抬手摸摸自己的脸,说:“我被毁容了?”纪铭珺摇摇头。“我已经死了?”纪铭珺还是摇摇头。纪铭珏声音提高了:“我被周家那老婆娘给糟蹋蹂躏了?”纪铭珺说:“都没有,我发现你还真男生女相,好看。”纪铭珏说:“我就最恨人说我好看,跟兔儿爷似的。哎,我老这么躺着,小蛮腰快断了,亲哥,你能把我的上半身给竖起来吗?”纪铭珺闻言一只手后顶着他后背,另一只手把他拉直了坐起来。疼的纪铭珏直喊:“慢点慢点,你这是在杀人,要偿命的。”
“你救了我?”纪铭珏撇撇嘴。“是凡无忧。”“嗷,他人呢?还有刀和剑呢?”“喏,刀剑在这里。他去偷吃的了。”“嘘,有人。别出声。”两人紧张的看着洞口。
凡无忧说:“是我。”走了进来,把包袱打开,里边放了好几只烤鸡,烤乳猪,一堆馒头,已经被外面的风雪冻得硬邦邦,只好放在火上烤烤吃了。
纪铭珏说:“我们在这里再呆两天,等我伤好了,就走。”纪铭珺说:“好吧。铭珏,你跟凡无忧认识?”纪铭珏说:“他也是我的师父。”纪铭珺说:“还有呢?”纪铭珏说:“你既然回来了,以后的纪家的事情,就都交给你打理。我最不喜欢理这些俗事,只想闲云野鹤的自在生活。”
纪铭珺如同噎进了苍蝇,心想自己真是嘴欠,早知道就不瞎问了,一问就问出了一个比山还重的千年大担子。
纪铭珺一直懦弱惯了,秉信着“游乐斗酒可活百岁,心无大志心宽体胖”。他生活简单,个性纯善,漫无目的毫无追求,快乐一日是一日。况且现在以他的能力就如同一只待宰杀的羔羊,既没有凡无忧的高强武艺,也没有纪铭珏灵活敏捷的头脑,更没有裴子夜的冷静决绝。让他去跟周丹青或者金汀去对抗,无论是对抗哪一方都是“老鼠扛刀,到处找猫”。
纪铭珺的脸色闪烁不定,纪铭珏又说:“你是纪家的长子也是嫡子,这是你既定好的宿命,饶是我也无法替代,不然我也不会千辛万苦到处找寻你。我跟你也并不是一个母亲所生,同父异母。”
周之雪心想原来如此,你这美丽惊为天人,应该是继承了母亲的容貌。
纪铭珏又转头看着凡无忧说:“无忧师父,我哥哥救了你的命,我还希望你能信守诺言,和我一起辅佐他左右。”
凡无忧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他只是说:“我只竭尽全力”,压低了声音,“他们找来了!”凡无忧突然起身贴着洞壁到了洞口观望了一番,果然树木微动,下面应该潜伏着人。脱了外衣卷起一堆雪,扔给纪铭珺。
纪铭珺赶紧把火踢灭,把雪全都洒在上面。洞内顿时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凡无忧急迫的说了一句:“快把纪铭珏背出来!他们手上有强弩,在洞中我们无法躲闪!”
纪铭珺把刀插进腰里,让纪铭珏提着剑,一把把他负在背上,眼看着就要出了洞口。两支强弩射了过来,纪铭珺只得直接往地上一趴,膝盖跟手小臂给震得生疼。凡无忧跑到他们旁边,飞快的抽出剑,挡在洞口,大叫:“快起来!”说话间挡回去五六箭。
这强弩本来适于远程激发,靠近了简直是力大无穷,近处中箭的人会飞出好几丈远。纪铭珺背起纪铭珏还没站稳,凡无忧冲过来,一翻手抓住纪铭珺的衣领,提着他们飞快的逃出山洞,在雪上狂奔。
纪铭珺只听一阵破空呼啸的声音,数十支箭往背后袭来,尖叫:“无忧,松手!”凡无忧手一松,珺珏二人直直的掉下去,砸出个雪坑。纪铭珏说:“暗器还有吗?”纪铭珺气急败坏的大吼:“谁在自己家还全副武装啊?!”一个东西落在了他们身上,纪铭珺眼中透出一丝希望:“无忧真是活菩萨,偷吃的还不忘偷来我的暗器包。”
纪铭珺的屁股突然一痛,直接飞出了雪坑,在飞行的过程中,他看着纪铭珏表情狰狞的两个翻身翻出了雪坑。纪铭珺大叫:“纪铭珏你敢踢我……”看见无数箭瞬间填满了雪坑赶紧闭了嘴,脸色暗淡了下来,把自己养大的周丹青真的要杀死自己!
纪铭珏扔给纪铭珺一些银针啊飞刀啊他所无比熟悉的东西对着他喊:“用暗器杀了他们,不然我们死定了!”纪铭珺一一捡了起来站在那里,不远处的惨叫声在纪铭珏和凡无忧的动作中陆陆续续的响起,这些惨叫的声音中,有的他很熟悉,比如阿四,小时候一起爬树摸鱼的好伙伴,还有一些是他从没有听过的。
纪铭珏冲过来一把将他扑倒在地,骂道:“你这呆子,要死么?这箭打在你身上不是好玩的,你还发什么愣!你顾念旧情也没用,今天就是你死我活的局面……”还没骂完就吐出一口鲜血,痛苦的捂着胸口。
纪铭珺看着他,眼睛里迟疑、无奈、决绝、哀伤各种情绪交替出现。他站了起来望着天激烈的狂喊:“别打了!别打了!”双方停止了下来。
纪铭珺在弥漫的风雪中大声说:“娘,你在吗?”不远处一块黝黑的岩石下,走出了周丹青。纪铭珺看着她,流下晶莹的泪水,他跪在了雪地里远远的朝周丹青磕了三个头,悲哀的说:“娘,这三个头是我还你的恩,既然纪家人杀了你的丈夫,一命还一命,我自杀谢罪。”说着就拔出青虹刀朝自己的脖子上抹去。
郁柏婧冲出了岩石,大叫一声:“不要!”远远的就见郁柏婧跪在了雪地上,在向周丹青祈求着。
凡无忧一颗石子打在了纪铭珺的手上,刀掉在了雪地上,凡无忧说:“你死了也没用,别犯傻。那个女子还在为你求情,对你真不错。”
周丹青一脚把郁柏婧踹倒在地,周柏婨走了过去将她扶了起来。凡无忧说:“周丹青踢了那个女子,快别哭了,小子!”纪铭珺这才反应过来,所有的都回不去了。纪铭珺捡起刀来坚定的说:“我要把柏婧带走!”
凡无忧说:“下次吧,纪铭珏受了重伤,你武功一塌糊涂。我要带走你们都很难,更何况天这么冷,这女子看起来不会半点武功,走不了多远她就会给冻的半死。”
纪铭珺说:“除了来时的登天石阶,我还知道一条路,也许周丹青并不知道。就算她知道咱们只要设法到了那里,周丹青就把咱们无可奈何。”凡无忧点点头说:“那我护着纪铭珏,你去带着那个女子。”
纪铭珺说:“无忧你们沿着这片松柏林往西北一直走,走到一个悬崖边,停住在那里等着我们。”说完凡无忧背着纪铭珏一掠而起,往西北方向跑去。
周丹青一方望着这突然而来的变故,都愣住了一下,周丹青命令道:“弓弩手追,不能让他们逃了!周宁你把纪铭珺给我杀了!”周丹青说完就带着弓弩手直追凡无忧而去。
周宁手提着长剑,面无表情的盯着纪铭珺走了过来。纪铭珺心知自己的武功跟周宁差的太远,周丹青只是略教了自己一些暗器的使法,周宁的武艺确是周丹青的真传。他只能拿出一把暗器飞了过去,周宁挽个剑花,暗器一一被打偏在地。纪铭珺趁这空当跑过去拉住郁柏婧的手说:“柏婧,你跟我走吧!”
郁柏婧犹豫了一下。周宁说:“柏婧,你不能背叛周家!”说完一剑朝纪铭珺的前胸刺过去。不料周柏婨却将他的长剑挡住,央求道:“哥,你不能杀铭珺!”周宁用力震开她的剑,迫使她往后退了一大步。周柏婨却又上前一步把将纪铭珺挡在了身后说:“哥,你要杀他就先杀了我!”周宁睁着眼睛瞪着她说:“柏婨你难道爱上了这小子?”周柏婨没有说话,也不让步。周宁气愤的说:“你竟然爱上了杀父仇人的儿子!你是醉生梦死吗?”周柏婨说:“纪大哥是无辜的,他不该卷入这纷争里来。”
郁柏婧推推纪铭珺说:“你走吧,他们不会杀我的。”纪铭珺看着她的眼睛认真的说:“跟我走吧。也许我给不了你荣华富贵,但我愿陪你白头韶华。煮一壶茶赏一枝白梅花,共撑一把青伞看漫天落霞。”周柏婨听完他对柏婧的告白,立刻红了眼眶,她淡淡的说:“哥,你听到了,纪大哥他爱柏婧姐姐,我跟他并没有半分瓜葛。放他们走吧!”
周宁望着纪铭珺面带鄙夷的笑了:“文韬武略你没有半点儿,摆在你面前的长生路没有,黄泉路倒有一条!我来送你!”说完就是一剑,两人立刻打得不可开交,纪铭珺本来刀法不精,他的短刀又比剑短上许多,俗话说一寸短一寸险,一阵下来血落在地上如同梅花点点。
纪铭珺偏头躲过他对着的咽喉的致命一剑,往后两个空翻,又洒出十几把飞刀,刀刀落空。周宁一剑刺进他的胸中,纪铭珺倒在雪中,动也不动。郁柏婧和周柏婨两人惊呼一声,扑上前去。周宁也走了过去,正要查看他死了没有,纪铭珺一抬手一根银针插在了周宁的胳膊上。周宁伸手拔下银针,顿时头晕眼花晕厥在地上。
周柏婨脸色苍白的说:“纪大哥,我哥哥中了什么毒?!”纪铭珺说:“酥骨散,柏婨,谢谢你,如今我要带着柏婧走了。”周柏婨的眼睛里充满了红色血丝,她点点头,低下头看着周宁。
郁柏婧扶起纪铭珺两人摇摇晃晃的走远了,风雪慢慢的淹没了他们二人的身影。周柏婨盯着他们消失的地方,似乎那个身影带走了她所有的悲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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