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张却无动于心的摇了摇头,道:“它就是能改变人间又如何,可能让我们一族脱离那个灭世的责任吗?”
李剑心想了一下,摇了摇头。
舅张说道:“那于我们还是无用之物。”他说完,又问道:“你是在这世间我们谷中唯一的朋友啦,天剑已毁,你们师门的承诺也算完成了,你也自由了,以后有什么打算?”
李剑心摇了摇头,转身边走边说道:“天剑是我打碎的,怪不得你们,炎灵不灭,你们依然不能出谷,我自然要把谷门守下去。况且,我也是这天地间无尽生物中的一个,天地间生死的责任,我也有一份的。”
事情似乎又回到了原来的轨迹,李剑心依旧守在天剑台上,谷中人依旧不出谷来,除了天剑碑残了,一切似乎与从前没有两样。
但时间近于残酷的向前走着,婴儿一天天长大,小女孩一天天长成大女孩,而妈妈一天天近于死亡。舅舅们一天比一天更悲伤。
冉冉拖着沉重的病体,又艰难的走完了一年,女儿夏无咎六岁,儿子才小夏两岁。而冉冉已经二十七岁了。舅舅们都知道,她最多能活到二十八岁,所以,她快要死亡了!
最悲伤的是舅闵,因为将要死亡的是他的姐姐,而她的妈妈死的时候,他还懵懂无知,正如现在的夏无咎与舅夏。所以,这将是他第一次经历亲人丧亡之痛。
他如疯魔了一般,不敢进石室中,不敢见自己的姐姐,怕忍不住要哭,怕引得姐姐伤心。但他又不肯离开石室的门前,似乎死亡的灵魂也得从门口而去,守住门口就姐姐就不会死亡,怕姐姐在自己看不见的时候离去。
他时时抱着小夏,用比哭还苦的笑脸哄孩子,用比哭还苦的声音唱歌给孩子听。
但是灵魂的离开,不须从门口出去。
冉冉终于到了弥留之时,舅张,舅曾,还有舅闵都站在床前,无咎与弟弟小夏跪在床头。
冉冉使尽力气,抓着两个孩子的手,微弱的说着最后的话,“无咎……做妈妈的女儿……是不幸的……妈妈……对不起你……你要快乐的活着……我们的命……本来就太短……太短……如果不快乐的活,那就更亏啦……答应妈妈……以后……不要流眼泪……”她缓缓擦去女儿脸颊上的泪水说,“还有,弟弟还小……你是姐姐……要心疼他……也要替妈妈……照顾他。”她们母女一代代没有祖宗的福荫,只有一代代传递下来的亏歉之情,这也是为什么她们没有爱一个人的权利,她们连最最亲爱的女儿,都不能使之幸福,反而把灾难似的命运给于她们。
她对弟弟小夏说:“你是男人,将来是男子汉……姐姐是最命苦的人……守护着她……替妈妈照顾她……让她高高兴兴的活着……从……今天……起,你不再是孩子了……你的名字叫……舅夏……”从这一天起,他有了名字,名叫舅夏,名字代表着责任,跟一代代祖先一样,从母亲死的那一刻起,无论年龄有多小,他都将不再是孩子,而是姐姐的守护者。是有了责任的人!
冉冉离开了人世,她在世间只活了二十七个春秋。冉冉的丧礼一点儿也不隆重,或许不能称之为丧礼。没有停灵,没有拜祭悼念,只是把尸体放入冰棺中,将冰棺停放在石道中。一天的时间就结束了。
无咎大哭了一天,舅夏跟着姐姐哭了一会,哭累了便睡着了。他终究还小,不知道生与死的距离,不知道死亡便是永别,更不知道他一觉醒来之后,便再没有了妈妈!
舅闵没有哭,他闭着嘴,一句话也不说。他亲手把姐姐背到石道中,亲手把姐姐放在冰棺中,他怕姐姐在冰棺中躺的不舒服,细细的将她的手脚每一处都放平,细细的整理了一整天,连衣服上的一个折皱都不肯留下。
到了夜里,等无咎姐弟俩个都睡了,舅闵才又偷偷的来到石洞中,抱着冰棺,号啕大哭了一夜。
第二天,无咎没有哭,她似乎一夜间便长大了,哄着弟弟玩耍,使弟弟没有想到要找妈妈!
舅闵陪着两个孩子玩了一会儿,走出石室,顺着山谷走出很远很远,终于再也没有忍住,坐在地上又号啕大哭起来。
他从出生以来,便没有离开过姐姐,这之中的感情之深厚,是没有这样经历的人无法臆测的。
他哭着哭着,突然跳起来,把头在山石上撞的碰碰响。
舅张与舅曾远远的看着他,舅曾心疼的道:“舅舅,我去劝劝吧?”
舅张摇了摇头道:“你劝不住的,发泄出来就好了。”
见舅闵把头在山石上撞的头破血流,舅曾终于忍不住道:“总得想个法子劝住他才好,这样下去,万一有个好歹。”
舅张冷静的说道:“你去把舅夏抱到他跟前,不用劝就好啦!”停了一下,他又道:“只不过这会儿是好了,悲伤窝在心里,未必是好事儿!”
舅曾突然转过头来,盯着舅张的脸看了一会儿,他见舅张太过平静,平静的有些异常,平静的有些冷酷,这不是他平时的性格。猛然心中一沉,问道:“你开始练空心经了?”
舅张点了点头。
舅曾又叹了一口气,他们谷中的规矩,三代之后才可以修练空心经,到冉冉这一代,舅张确实已经守护了三代,倒是没坏谷中的规矩,只是舅曾还是觉着心里沉甸甸的不舒服,又不能说什么不对的话,最后只是叹了一口气道:“你也太心急了!”
“才刚练了一日。”舅张转过脸去,不想看舅曾的眼睛,心里觉着有些对不起他似的,解释道:“你不用担心什么!”他说着没有意味的话。
他是在冉冉死后的晚上就练起来的,老实说,这实在有些太着急了,但对于悲伤,如果实在无法可想,只能熬着,也就慢慢熬过去了,但这时如果有一个能使人逃脱悲伤的办法,那就一刻,一分,一钞,一个呼息的时间都等待不下去了。
他如今刚练空心经,虽然比往常多一些冷静,多一些理智,但终究是刚练,离忘情忘心还远着呢,所以,面对舅曾难免有些愧疚,因为他如此着急,如此急切所逃避,所脱卸的责任与沉重的负担,却是从他的身上卸下,压在了舅曾的身上。
舅曾艰难的抬起头来,心中突然感到怯弱无比。舅张在时,他便是悲伤也有所依靠,但如今突然知道舅舅要离去,谷中从此他最大,以后,他将是谷中所有人的依靠,不仅自己无法忘情的悲伤,还要哄后辈们高兴。
“唉!”他重重叹了一口气。
舅张不知道说什么好,对不起的话都太轻了,他聊以自慰的想:“我也是这样经历过来的,我们一代代都是这样经历过来的,早一天晚一天又如何,舅曾终究无法逃避这样的责任。”
静默了一会,连远处的舅闵也折腾累了,无力的躺在地上,两眼无神的望着天空,似乎短暂的进入了无心无念的境界。
“空心经真的能忘却悲伤吗?”舅曾望着远处的舅闵问道。
“空心经是使人慢慢进入到至深至沉的睡眠中,无梦无念,无心无体,一切皆无,自然也没有悲伤。”说着,他突然转眼看了舅曾一眼,道:“你不要有这想法,别忘了祖宗的规矩,好好照顾无咎!”
“我只是问问。”舅曾道,“心里有个盼头,日子也好过一些!”
舅张看了他一眼道:“这不是盼头,是逃避,你的盼头在无咎身上,她高兴一些,你自然也会高兴一些!”
(https://www.biquya.cc/id26893/1481551.html)
1秒记住追书网网:www.biquya.cc。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uya.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