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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石板山路旁,有两人高的大石侧立,石上刻一“剑”字,笔迹飘逸遄飞,剑意森严。
刻字大石再往下十步,竖立着一只警示木牌,上书:“入山十步者死!”
环绕凤尾八峰外围的“凤鸣剑阵”剑气呈现出肉眼可见的气罩,透明气罩表面有艳丽流华游动如霞,就是这种极好看的剑气,能将任何不速之客绞得粉碎。
易随欢在警示牌下跪了七日七夜,每日仅靠啃土皮嚼草根补充体力,现在他早已疲惫不堪,无力地把头垂得很低,风中残花碎叶吹入他乌黑的发丝之中。
终于有一个人自山门中出来。
他身穿墨绿色的剑服,墨绿色对应着入室弟子的身份。
这名弟子唤道:“下跪之人,随我来。”
易随欢抬头,起身。
那弟子与他对视一眼,愣了那么一瞬,他不敢相信一个疲敝到极点的人怎么依旧会有那样如霜似电的眼神。
这名弟子从袖子里取出一只青木牌,对着山门剑阵一照,进山山路的剑阵气罩就开放出能容一人进出的门户。
易随欢跟随着他入山。
凤尾八峰,中央玄月,其余七峰以众星捧月状回绕主峰。
外七峰以北斗七星为名,分别是天枢、天璇、天机、天权、玉衡、开阳、摇光七峰。
每一峰各由一位峰主掌管着一脉弟子。
玄月峰山脚至山顶的台阶数为九千九百九十九级,为九九至阳之数,缺一进万,暗合“天道缺一”的玄机。
易随欢跟在入室弟子后攀登过四千九百阶,就到了玄月峰的掌门住处“天剑宫”。
天剑宫半悬于回头崖上,悬空的那一半有紫色云气依托,终年不散,蔚然奇观。天剑宫外形笔直细长,宛如一口出鞘巨剑刺向苍茫天穹。
门中弟子将易随欢引入天剑宫大殿内,随即退下。
易随欢第一眼的印象就是大殿陈设朴拙清净,过分空旷,见此一幕内心不由生出些许心无着落的惶惧。
这样的氛围很容易让一个人心生敬畏。
硕大殿堂,除了易随欢外,唯有一人。
坐北朝南的高高座榻上,叶孤峰神色飞扬轩举,便似有与生俱来的“唯我独尊”之气概。
易随欢弯腰行半礼:“晚辈易随欢参见南陵剑府掌门,请掌门不吝慈心,收留我这个已经无依无靠的孤儿。”
叶孤峰朗声道:“我请你来,自然就默认收你入我门中。不过你自己得弄清楚自己的身份地位,我收你只因为我要跟大魔头易龙行对着干。你这个小魔头以前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可以不追究,但是假如你依旧不改魔统的脾性,在南陵剑府胆敢有不端行为,我一定会让你后悔生在这个世上!”
“弟子不敢。”
“不敢就好。我纳闷着,你逃出魔统,为何不去投奔你母亲,而不辞万里劳苦入我山门?”
“自从母亲丢下我一个人离开荒古门的那一刻起,我就发誓,我没有那样狠心的母亲!”易随欢的声音低沉,眼眸深处有业火蹿腾。
他本不想提过去的伤心事,想要将不堪回首的往昔深埋地下,然而人们总是会勾起他各种不快乐的回忆。
“也罢,你虽然继承了魔主的血脉,但也是观音座圣女的骨肉,本该算是半个正道中人。我叶某人就直说了吧,包括我在内,恐怕南陵剑府上下所有人都对你怀有成见。但是只要你真的怀有一颗赤子之心,在漫长的时间里我们都会逐步了解你。到底能不能被大家接纳与认可,一切都得看你自己。”
叶孤峰本来是极记恨魔统的,对于魔统中人向来一竿子打死。他忽然对易随欢说了些贴心的感触,或许只不过因为他想起了自己也身为孤儿的悲惨苦楚。
这一刻,他只把易随欢当成一个与自己一样可怜的孤儿。
“谢掌门点拨。掌门之语,弟子铭感五内。”
“摇光峰峰主柳乘风将是你的师父,他的诡道剑是别出机杼的一门奇特剑术,你一定会学有所成的。来人,给易随欢换上南陵剑府的剑服,送他到摇光峰柳师弟那里报到!”
一个时辰后。
易随欢终于上了摇光峰,却根本没见到那个所谓的师父柳乘风。
这家伙指不定在哪棵松树下喝醉打盹,天塌下来他也懒得挪动一根手指头,收徒这种事他又怎么会在意。
每一峰的每一位弟子都有独立的一间简朴房舍,分布于山林之中,相互间隔不远,以便沟通切磋。
南陵剑府弟子简单分为入门弟子和入室弟子。
入门弟子只是拜入山门分配到其中一峰一脉算是峰主名义上的徒弟,会由峰主传授入门的基本心法功法,而后只是偶尔有机会能得到峰主的指点;入门弟子中表现突出者,则会被每脉峰主收为入室弟子,常伴峰主左右,得到周到精准的教导。
柳乘风连一名入室弟子都没有。
他原本也是有几名资质不错的入室弟子的,可就在三年前那件事后他心灰意懒沉湎醉乡,将所有入室弟子都贬为了入门弟子。
摇光一脉的弟子们有苦自知,每年的八脉大比摇光的弟子表现愈来愈差劲,终于在今年成为了八脉的垫底。
易随欢不管自己所在的摇光一脉有多差劲,他对于能分到一间还算是清幽的屋子,就很是心满意足了。
两张竹椅,一张木板床,窗前一只烛台,这便是房内的格局,实在简陋得过分,不过至少是干净无尘。
摇光峰的一名师兄弟于晚膳前送来一本《剑府指南》,上面讲述南陵剑府各方面的注意事项以及戒律守则。易随欢草草浏览翻看便丢在一边。
整整一峰的弟子集体在一起用饭后,被其他弟子远远回避的易随欢独自回到房内。
暮色四合,易随欢在屋子后面找了一片浓密松林,见四下无人,就放心开始用功练剑。
练剑法,包括以前所学的博杂剑法以及蓝剑的《天心剑术》。
他得有两手准备,非必要时绝不会暴露属于蓝剑的武学。
在两禅寺的时候道济和尚试炼他而不许他离开,那时候他便明白了蓝剑的心意,在不到足够强的时候,自己就不能以蓝剑的面目出现,绝不能随意暴露蓝剑的武学。
风摇松林,剑光如练,人似飞鸿。
练剑疲累后,易随欢就静坐如老僧入定,头顶蒸发出大片白汽,脸上足有七种颜色不停变换。
练心法,修内力,运真气,父亲魔主所传的《七绝心法》已足够他受用不尽。
易随欢只是想要一个潜心修行而且可以避祸的地方,至于其他的包括有没有师父并不重要。
无疑他已很满意如今的现状。
☆☆☆
天权峰,虽非凤羽八峰之最高,却有青松争奇、怪石斗艳、峰壑吞吐流霞,不愧为最壮丽的一峰。
峰顶有天书石壁。
一大片奇岩突兀冒出,向阳的那一面形成九丈高、五丈宽的石壁,这块淡青色石壁毫无罅隙、苔草不生,使得壁面平滑如镜、可照人影。
这是天然的景观。
相传南陵剑府有一位前辈高人楚云齐曾从中悟出极高深的武学至理,从此这块石壁便有了“天书石壁”的美称。
峰主乔羽正在天书石壁下,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有“铁剑震风雷”之称的乔羽总喜欢迎着朝露或是披着夕光月色在此打拳。
他穿着宽松的白色长褂,背对石壁,脚踏奇正之位,双手推圆缓缓而动,神与身合、身与气合、气与意合,简单的动作松沉浑然、神韵圆转。
“渐雷震,君子以恐惧修省。”一名黑袍人从石壁另一侧转了出来,拍手称赞道,“乔师弟的‘雷云手’果然已经炉火纯青,翻手云、覆手雷,一旦触发则威力胜似自然界的雷电!”
乔羽停止动作,收势卓立如松,道:“墨师兄过奖。师兄无事不登三宝殿,不知今夜来此,所为何事?”
这个黑袍人正是天枢峰峰主墨九星,无论炎寒阴晴之日他总是将身体裹在黑色袍子里面,袍子相连的帽子遮挡住上半边脸,使人总看不到他的眼睛。
墨九星无论在任何场合的存在感都不强,却总给人一种阴冷诡秘的感觉。
这样的一个人,是不会与任何哪一位峰主推心置腹肝胆相见的。
所以乔羽预感他来找自己准没好事。
果然,墨九星阴森森道:“荒古门于我有灭族大仇,这是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我没齿不忘!有的人妻子被荒古门杀害,却好像一直都平静的很。”
乔羽怒道:“我时刻不忘杀妻之仇!墨师兄若是再提我亡妻,休怪我不客气!”
“师弟没忘就好。”
“我怎么能忘?只怪我能力不足,否则我早就像蓝剑一样,孤身杀入荒古门,拼死多少算多少!”
“师弟不必杀入荒古门,眼下就有一个好机会。魔统一个至关重要的人物近在咫尺。魔主易龙行已经死了,却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魔的儿子应该得到报应!”
“你的意思是去杀魔少主易随欢?可掌门已准他入门收在柳乘风柳师弟脉下,眼下身份是我们师侄一辈。若要杀他,岂不坏了规矩?岂非对不起历代祖师?岂非让南陵剑府的弟子门人寒心?”
“明杀自然不可取。我有一计担保兵不血刃,只问师弟敢与不敢?”
“说来听听。”
墨九星附在乔羽身侧耳语数句。
乔羽凝神倾听,眼光乍寒,紧紧捏拳,指节发出脆响,点头道:“如此甚好,明日我就行动。”
杀妻之恨愤然难平的乔羽转身离去,墨九星瞧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天书石壁后,嘴角往外一展,抹起一线细细的笑,阴毒如蛇。
借刀杀人。就算事不成而败露自然有替罪羊师弟顶着,自己处在幕后永远安全。
借乔羽这把刀,杀易随欢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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