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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夏初,清晨一场大雨刚过,湿润的空气中散发着泥土的芳香。
由北而南静静流淌的淯水此时显得分外浑浊,像一条黄色的丝带绵延向远方。
淯水畔,一座扎得极为严整的军营里,此时响起了悠扬的号角声。早饭时间刚过,士兵们精神饱满,正整装准备开拔。
这里便是孙坚所部的营地,距离宛城只有五里,但孙坚为避免大军扰民,下令在城外扎营,让满以为风餐露宿几天后可以在城内过夜的孙翊空欢喜了一场。
不过抱怨归抱怨,孙翊却知道父亲的做法是对的,乱世之中,平民百姓生活本来就已经是水深火热,整日担惊受怕了,尤其是宛城这种四战之地。
他曾经听父亲讲过很多次,当年在这里讨伐黄巾贼时的见闻,战火肆虐,尸骸如山,想想当时百姓的惨状,任谁也不会忍心去打破此时眼前这份难得的安宁。
“传我将令!全军开拔!”
孙坚一身戎装,精神抖擞的跨上了战马,挥了挥手下令道。
“喏!”
众将铿然应命,不多时,一队队士兵跟随着他们,从大营里鱼贯而出,排成整齐的队伍,沿着淯水岸边朝南方缓缓开进。
“孙豫州,我们这几天每日只行军四十里,兵贵神速,我们这样是不是有点太慢了?”
队伍的最前方,一名全身甲胄、长相威严的将领在马上对孙坚拱了拱手问道。
“对啊,照这个速度走下去,恐怕刘表那边已经早有防备,于战不利啊。”
另一名将领也连忙附和道,此人装束打扮和前者无二,只是略微胖些。
孙翊听得这话,有些不满的瞟了一眼他们,这二人便是袁术的部将乐就、陈纪,这次出征,他二人各领本部五千人马跟随孙坚,名为助战,但孙翊心里清楚,这两个家伙只不过是袁术安插在父亲身边的耳目罢了。毕竟那三万豫州兵可是他袁术的家当,这次让父亲带来南征,没有自己的人盯着,想来他定然会坐立不安。由此也可见此人胸襟气度不过如此,怪不得在历史上也没能成多大气候。
一路下来,这二人一会儿说伙食不好了,一会儿又说扎营的地方太过潮湿了,诸如此类,总之没少与孙坚为难。孙坚对此大都一笑置之,随后尽量照他们的意思吩咐,不过孙翊对此却是颇为不忿——我父亲可是堂堂乌程侯、豫州刺史,而你们不过是袁术帐下两个校尉而已,什么时候轮到你们来指手画脚了?
“乐将军、陈将军,鲁阳和襄阳相距不过数百里,此次数万大军南征,光是调集诸部人马和军械粮草就耗时月余,这么大的动静,刘表会毫不知情吗?刘表如若知情,就算我们行军再快,他会没有防备吗?孙翊虽然年幼无知,却也明白‘强弩之末,其势不能穿鲁缟’的道理,若我们我们进军速度过快,无法保证士卒有充足的体力,万一遇到敌兵伏击怎么办?五万大军的性命,两位将军该不会以为是儿戏吧?还是说两位将军觉得刘表的荆州军不足为惧,已经有了必胜的把握?”
孙翊肚子里几天来的不满此时都爆发了出来,不等孙坚说话,一连串的反问便已经脱口而出。
“这……这个……”
乐就和陈纪此时已然是瞠目结舌,两人面面相觑,顿时都语塞起来,虽然他们早先都听说过孙坚有两个儿子聪明过人,却也都没太往心里去。直到今天被孙翊一顿连珠炮似的反问,二人才真正意识到眼前这个孩子确实是非同一般。其实说起来,这次他们也并不是有意为难孙坚,而是在出发前袁术就吩咐过他们,要催促孙坚速战速决,否则战事迁延日久,只怕西凉董卓大军犯境。早知道如此,自己也就不来触这个霉头了。
众人也都不满他二人一路为难孙坚,此时见他们被孙翊问得面红耳赤,一个个都在心中暗笑。孙策更是悄悄朝孙翊眨了眨眼,竖起了大拇指,用嘴型说了句“好样的”。
孙翊心里也不由得乐了,这个手势是他昨天教孙策的,没想到自己这个大哥倒是挺会现学现卖。
“犬子童言无忌,两位将军休要见怪。”孙坚见乐就和陈纪如此窘迫,忙笑着打了个圆场,一面用又用责备的眼神瞪了瞪孙翊。其实看到孙翊小小年纪就为自己抱不平,他的心里也是暖暖的,不过眼下大战在即,将帅不和乃是大忌,所以虽然他本人也对袁术这两个部将没什么好感,但必要的应承还是要有的。
“不敢不敢,令郎小小年纪就有如此见识,我等实在惭愧……”
“是啊是啊,虎父无犬子,当真不假,将来一定大有作为呵呵……”
二人闻言,也虚与委蛇的客气了两句,脸上的尴尬也略少了几分。
大军一刻不停的向南开进,不远出的一座山丘上,三人三骑伫立在那里,静静的望着浩浩荡荡的队伍渐渐远去。
“走!去鲁阳!”
为首的那人眼中碧光一闪,沉喝一声,调转马头,三人三骑朝北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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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渐渐降临,襄阳城北,江夏军大营灯火通明。
主帐内,黄射正兴致勃勃的把玩着白天宴会上刘表送给他的一块晶莹剔透的玉如意,口中啧啧赞叹,显得有些爱不释手。
“射儿,今日在宴会上,咱们答应了刘表驻守江北阻击孙坚,你有几成的把握?”黄祖见他此时满心都放在了玩物上,不由得皱了皱眉道。
“不到一成。”黄射淡淡的答道,目光依旧没有从玉如意上移开。
“啊?”黄祖一愣,立刻急了,忙从儿子手里夺过了玉如意,骂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这种玩物!既然没有把握,那你为什么还让我答应下来?这一万多人可是咱们黄家的命根子啊!”
黄射微微一笑,摆了摆手道:“父亲先别着急,阻击孙坚的把握确实不到一成,但却没说我们真的要那么做啊。”
说着,他从一脸不解的黄祖的手里拿回玉如意,在手上轻轻掂了掂,继续说道:“新野、邓县城池矮小破旧,根本不堪坚守,在那里跟孙坚拼消耗的话,我们就算有三万人也输不起!刘表想让我们帮他挡住孙坚,同时也利用孙坚来消耗我们江夏的实力,他自己坐收渔翁之利。我们答应他驻守江北,不过是将计就计罢了。孙坚此次南征,目标可不是我们江夏军,而是襄阳,是他刘表。所以我们明日到了江北,便不守城池,游而不击,让孙坚大军直取襄阳,到时候便是他和刘表鹬蚌相争,我们来当这个渔翁了!”
黄射得意的一笑,在他的计划中,最好的结果是孙坚猛攻襄阳不克,而刘表也因此元气大伤,到时候他们父子倚仗江夏强兵,这荆州境内是谁说了算就未可知了。
黄祖听他这么一说,眼中顿时闪起了一丝灼热,不过但很快便又被迟疑的目光所代替。
“话虽这么说,但刘表手中可是有五万人马,而我们不过万余人,如果到时候他的消耗不大,等到孙坚退走,他岂能放过我们?”
他知道,对于刘表来说,像他这一类的地头蛇迟早都是要下手的目标,只不过少一个名头罢了,如果江夏军领了阻击的任务却游而不击,无疑是给了刘表一个和他们撕破脸的最好理由!
“南郡一境,不过十余万户,三四十万人,刘表初到荆州,不可能这么快就有五万人马,否则也就犯不着让我江夏出兵了。如果我所料不差,他手头的兵力也就两万多一点,绝不满三万!”
“可是,如果真如你所说,刘表手中只有两万人,万一他挡不住孙坚怎么办?那样的话岂不是连江夏也危险了。”
“无妨,如果没有我们江夏军,刘表能不能扛下来还真不好说,但是有我们作为游兵在后方牵制,孙坚就不敢全力攻打襄阳。真的到了十万火急的时候,大不了我们拉刘表一把,只要把消耗控制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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