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木”坐直身子,身上的老态瞬间一扫而光,拿出一小包茶叶放在桌子上,然后无赖地等待别人的劳动成果。
“我们是不是该准备出发了?”特属于老人的苍老嗓音也变得清脆。
“嗯,我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小庞的语气里是难掩的嫌弃。
“唉。”对于他的满腹抱怨,她实在难以理解,毕竟在她看来,这片大陆还是有很多非常可爱的地方的。
当初她刚刚到这个地方,方圆几百里都难以找到个人影,走了几天才看见了正在努力建房子的小庞,他布下的定风阵在寒风下摇摇欲坠,眼看就要连人带屋子被风刮走了,她看不下去,顺手替他布下了一个相对牢靠得多的定风阵,两人的孽缘就此结下。
当她看到他把写着“先知阁”三个字的木牌钉在门口前时,就打定主意说什么也要黏上他,不为别的,就为了那传说中的《珍稀灵药百位排名》!
看到下面标注的“冰封之地,地录二百五十号”,她随口问了一句,“那是不是还有‘小兽林,地录一二三号’啊?”
“是啊,”彼时他还是个纯真的小伙子,说话带着特有的娇软脓腔,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她,“那是我曾祖父的编号,你怎么知道的?你认识曾祖父?”关于编号,只有内部人员才会知晓这一规则的呀?
“不认识。”叶沐眼中闪过狡黠,“你祖父后来怎么样了?”
“早在一千年前就在小兽林失踪了。曾祖母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在寻找他的下落,不过……”他的眼神黯淡下去,过了这么多年,曾祖父一定已经陨落了吧?
“那你曾祖母到现在还活着?”叶沐吃惊。
“当然。”小庞骄傲地挺了挺胸膛,“曾祖母是我们地录家族的族长,是一个元婴大能呢!”
叶沐想到这个小家伙是被家族放逐到这个不毛之地的,想了想:“那……如果你能找到你曾祖父的遗物,算不算大功一件?”
“当然!”小庞兴奋了,“说不定我就能见到曾祖母的面了!”
叶沐清了一下嗓子:“嗯,我这里倒是有……”
小庞童鞋却突然换上了防备的神情:“你想要什么?我……我很穷的……”
“……”不愧是大家族教出来的孩子啊,在怎么纯真也不可能到达“蠢”的境界。叶沐嘿嘿一笑,用狼外婆的口吻轻声哄道,“你们地录家族不是隶属于先知阁吗?我听说先知阁之前有一本《珍稀灵药百位排名》,后来失传了。如果你能帮我打听这本图册的下落,然后第一时间告诉我,我就把你曾祖父的遗物交换给你,如何?”
“《珍稀灵药百位排名》?那不是先祖加入先知阁献上的入门考核吗?”地录家族并不是一开始就依附于先知阁的,而是先祖提交了申请,并通过了先知阁的层层考核才加入进去的。算起来,地录家族在先知阁还算是比较年轻的那一脉。
叶沐眼睛发光,差点跳起来:“那你们家族里面不是还有备份?”
“没有!”小庞断然否决,“我们家族是忠于先知阁的,弟子所有记录都必须上交,不得私藏。”
不会吧?!叶沐被重新打回地面。
“不过,我以后可以帮你打听这本图谱的下落。”小庞伸出手,“遗物给我。”
叶沐这才发现自己完全被这小孩的纯真外表骗了——这压根就是一扮猪吃老虎的啊!拿出珍藏多年的《南林佰草集》交给她,她不忘嘱咐一句:“一定要记得,一旦有消息第一时间通知我。”
那一本《南林佰草集》让小庞原本一百年的放逐生涯缩短为五十年,为此他感激地痛哭流涕,可是转身对上叶沐,依然不假辞色,这样叶沐很是郁卒。
可是他到冰封之地可不只是为了驻守那么简单,游历和记录才是正业,为此他不得不与叶沐联手,一步一步丈量这冰封之地,时不时还要去探寻一些秘境,过得十分艰辛,这也导致了他长期对这里充满了怨气。
尤其是叶沐这个猪一样的队友,明明修为比他还高一层,偏偏斗法技艺一塌糊涂,不管做什么都只会站在他身后为他加油打气,一有危险跑得比谁都快,要不是看在她在疗愈术上确实给力,他真不想跟她混一队。
然后有一天,一个筑基初期修为的老人找上门,请求前辈的援助。原来这个修士是冰封之地的巫医,长期庇佑附近十二个部族的人们,可如今元寿将近,却没有找到合适的继承人,于是不得不找上了叶沐。
怪就怪叶沐有一次在路上捡到了一个猎队,救下了那十几个人,让这个巫医注意到了她的高超技艺。
巫医愿意将世代传承下来的资料和疗愈技艺全部传授给叶沐,条件是叶沐必须代替她庇佑她的族人,直到寻到一个合适的巫医继承人。
当时小庞对这个交换条件还嗤之以鼻,一个元寿将近的筑基初期晚辈,凭什么跟一个筑基后期前辈谈这样的条件?按他的想法,如果叶沐真想要那些资料,直接杀了巫医抢过来便是了。
结果令他跌破眼镜,叶沐居然真的接受了交换条件,并且在巫医过世后扮演成她的样子继续履行相应的职责。
他得出结论:这家伙不是装傻,她绝对是真傻!
在家族长期被嘲笑的心顿时获得了满足:原来他不是最直肠子、最傻气的那个人,看,才出了家族,就碰到一个比他还缺心眼的了。
五十年后,他和叶沐都双双到了筑基大圆满,而他们的任务也即将结束。
回首过去这五十年,确实满含血泪沧桑,但他不得不承认,这是他漫长的人生中最充实的日子。这片土地,他从陌生到熟悉,尽管一直排斥,但终于不再恐惧。
“咳咳,行吧,我也该回去做好安排了。”叶沐忽然换上了苍老的声音。
话音刚落,破旧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打开,进来一个身材健硕,面相憨厚的青年人,恭敬地对叶沐鞠躬行礼:“婆婆,天晚啦,我送您回去吧。”
“唉。”叶沐颤巍巍地起身:“今天的功课都做完啦?”
“做完了。血泪果花今天提前成熟,徒儿已经烘焙好,放在药柜里了。”
“嗯。”这孩子就这一点最让叶沐欣赏:够勤快!很多事情不用吩咐,他就能妥妥当当地做完,不带半点偷工减料。
上一任巫医就是太死脑筋了,找不到有灵根的女孩,就要男孩呗,只要人品好,管他什么性别,也没人规定巫医必须是女的对吧?
这小孩的资质不算特别好,水土双灵根,但一直以来都极为认真刻苦,短短四十多年,已经修炼到练气大圆满,足够胜任巫医一职,所以近十年来,叶沐已经慢慢放手,让他完全接管相关的职责,而他的表现也一直让她很满意。
这让她明白:终于是时候离开了。
当晚,为十二族守护两百五十年之久的巫医婆婆于睡梦中仙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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