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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脸被书挡住了,凤康看不到他的表情。惊讶地沉默了一瞬,方坦诚地答道:“儿臣曾经想过,可后来又不想了。”
“是吗?”凤帝翻了一页书,哗啦一下,遮住了那声轻笑,“朕知道了,你去吧。”
凤康不太明白他知道什么了,以他的脾性,问也未必能问出来想要的答案,便将疑问按下。转身向外走了两步,又想起一件事来,“父皇还记得母妃身边有一位姓元的宫女吗?”
“春蓉啊,朕记得。”凤帝想都不想地道,“针线活做得不错,模样也不错,就是说话做事太中规中矩了些。”
凤康唇边浮现出一丝嘲讽的笑意,他怎么忘了,对待女人,他皇帝老子一向温柔周到,记忆超群。别说在眼前转悠的宫女了,就是在街上打过照面的女子,无论美丑贵贱,过上三年五年,依然能清楚准确地说出她们的体貌特征。
他真是多此一问了!
等了半晌,那边也没有要问的意思,他只好自己往下说,“那位就住在秋叶村,跟知秋很是投缘,情同母女,父皇可要见她一见?”
“好啊,让叶丫头叫上她,明天跟朕一道摘果子捕鱼去。”
凤康之所以主动提及元妈,是怕他见了面认出元妈,对叶知秋产生什么误会。听他不管什么样的话题都能拐到摘果子捞鱼上去,好像除了这两件事,对其他的一概不感兴趣的样子,深深感觉自己又一次多此一举了。
无心再说什么,转身出门而来。没能将亲事定下来,心情郁郁的,本想去找叶知秋说说话,听闻她和凤玥在一起,便打消念头,自去隔壁房间休息。
凤玥因叶知秋将自己的房间让出来给她住,有些过意不去,吩咐贴身丫头翠芸取了妆盒过来,“父皇决定太过突然,走得又急,我都没时间给你准备一份像样的礼物。
这些首饰多半是宫里赏下来的,都是好东西。我平日里邋遢惯了,不出门就懒得打扮,白白放着糟践了。你瞧着有喜欢的就拿去戴吧,千万别跟我客气。”
人家诚心赠送,她若推辞就显得不识抬举了。叶知秋大大方方地应了声“好”,便往盒子里看去,只见金的银的玉的宝石的,明晃晃的很是耀眼。
略一斟酌,从中挑了一串紫色贝壳配着珍珠做成的手串,“我喜欢这个。”
凤玥一看就笑了,“这一盒子东西就属这件不值钱,你偏偏就挑中它了。
珍珠是我和驸马去南方游玩的时候,从海女手里买蚌自己开出来的,成色不是很足。贝壳是在海边随手捡来的,颜色也是后来染上的。
我图新鲜戴出去两回,还被三皇姐调侃,说我从外面捡根草也能当成宝!”
“我倒是觉得挺漂亮的,不过听公主这么一说,这手串应该是您和驸马出游的纪念品,您还是留着的好。”叶知秋说着就要将手串放回去。
凤玥按住她的手,“你喜欢就拿去,类似的东西我们府里数不胜数。”
见她面露疑惑,便笑着解释,“按照咱们华楚国的规矩,驸马不能在朝中任职,经商又怕丢了皇家的脸面,一年到头除了秋上收一收封地的租子,就无事可做了。
我是个不学无术的,不爱摆弄琴棋书画,正好跟他凑成一对闲人。整天待在府里,大眼瞪小眼的,实在无聊,就爱出去走一走。
这些年去的地方多得连我们自己都记不得了,搜罗来的物件没有一百车也有几十车。要是样样都留着当念想,那我下半辈子什么都不用做了,光看那些东西就打发了。”
“叶姑娘,您就收起来吧。”翠芸在旁边接起话茬,“公主府里这样的贝壳和珍珠各有半袋子呢,您要是喜欢啊,等我们回了京城,多给您送一些来。您都穿成手串,替换着戴。”
凤玥笑着嗔了她一眼,“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不懂情趣,同样的款式一件两件是稀罕,十件八件摆在眼前,再好的东西也腻烦了。
知秋跟我客气,才选了个不值钱的。你倒不客气,把那不值钱的东西大把地往外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这个主子抠门,才带出你这么个敝帚自珍的丫头。”
他们夫妻两个都是和善随性之人,对下人素来宽厚,极少责骂,否则翠芸也不敢随便插话,更不敢自作主张要送叶知秋东西。被她说了一顿分毫不在意,笑嘻嘻地福了一福,“奴婢知道错了,回京之后一定从您和驸马的私库里找些好东西送给叶姑娘,将功补过。”
叶知秋被她逗笑了,“那我可要好好笼络你,万一哪天我这里揭不开锅,就指望你劫富济贫,拉我一把了。”
“奴婢遵命。”翠芸又朝她福了一福。
凤玥用手指虚点了她两下,“我身边这几个丫头都是乖巧懂事的,就她鬼精话多,整天油嘴滑舌的。知秋,你别搭理她,赶快再挑几件首饰。”
叶知秋不愿多受,推辞道:“这一件就好。”
凤玥见她不肯动手,便替她选了一副蓝玛瑙的耳坠子,两套珠玉簪花,一支金步摇,一对三色玉的绞丝镯子。
叶知秋拗不过她,只好收下。坐着说了一会儿闲话,便跟她打听,“鸣儿还好吗?”
提起那孩子,凤玥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说实话,我也不知道那孩子好不好。”
“他不在公主府里吗?”叶知秋有些惊讶。
“在是在,不过……”凤玥似乎不知道怎么说,顿了片刻,才又说道,“刚从清阳府回京的时候,还是个爱说爱笑的孩子。经常跟我讲在这边结识的小伙伴,说得最多的就是‘叶姐姐’。
我和驸马成亲多年,一直没有生养,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来看。吃的穿的用的,读书习武礼仪,我们自问方方面面都不曾亏待过他,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性子越来越孤僻。
这一两年更是沉默寡言,有时候一整天都不说一句话。我们猜测他可能有什么心事,想尽办法跟他沟通,可他反反复复就是四个字:侄儿没事。
这次我伴驾出巡,本想带他一起来的。他却说要专心读书,不愿出门。我问他,‘你不想见你父王吗?’他回我说,‘该见的时候总能见到。’
我真的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叶知秋听得连连皱眉,如果她没记错,鸣儿今年刚满十岁,正是人烦狗也嫌的年纪。而七公主口中的他,分明是一个暮气沉沉、阴郁乖僻的小老头。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好好的一个孩子在短短几年间变化如此之大?
从凤玥房里出来,她的心情分外沉重。躺在床上跟阿福说话的时候,就有些心不在焉。
阿福正在讲述自己如何进入公主府,如何跟七公主陈情求助,七公主如何诓诱凤况,从他口中套出凤康的消息,又如何进宫打探,设法传信。
说得正起劲,却见叶知秋神色恍惚,怔然出神,根本没在听她说话,当即不乐意了,“自打皇上和七公主到了,你就忙得脚不沾地,连正眼都没看我一下。
现在好不容易得空了,想和你好好说说话,你还神游太虚,魂不守舍的。要不是我力挽狂澜,你和康九爷早就变成一对棒打的鸳鸯了,你就这样对待我这个大功臣啊?”
叶知秋回神对她笑了一笑,“不好意思,我在想事情。”
她这样一本正经地道歉,反倒让阿福不自在了,“知秋姐姐,我就是开个玩笑,你怎么还当真了?跟我说说,你想什么事儿呢?”
叶知秋从平躺的姿势换成侧卧,看着她问道:“阿福,你在公主府见过鸣儿吗?”
“见过一次,不过跟没见一样。”阿福皱了皱鼻子,“我跟他说话,他连声都不吭,用那种瘆人巴拉的眼神扫了我一下,就带着下人从我面前走过去了。
有这么一个古古怪怪的后儿子,往后有你受的!”
“什么叫后儿子?”叶知秋瞪了她一眼,“凤康又不是他亲爹,我顶多算是他的养母。再说他也不是天生古怪。只要找出导致他性情大变的原因,解开他的心结,还是能改过来的。
他才十岁,性子没定呢!”
阿福“嗤嗤”地笑了起来,“你这还没跟康九爷成亲呢,就开始维护后儿子了?不对,应该是养子。”
叶知秋无心玩笑,“阿福,你跟皇上相处了好几天,有没有听到什么口风?他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凤康去找皇上商量亲事,定是没能如愿,要不然早该过来告诉她了。由此可见,皇上绝不是大老远跑来给她和凤康主婚的,一定还有别的目的。
知己知彼,才能掌握先机。
“没有。”阿福爱莫能助地摇头,“路上各坐各的马车,根本见不着面。在驿站歇脚的时候倒是能见着,可就是请安,说些场面话。连七公主都跟他聊不上几句,何况我了?
不过知秋姐姐,我觉得皇上好像挺喜欢你的……”
叶知秋眸子微微一亮,“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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