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叶知秋原以为一个人再怎么不要脸,都是有下限的。现在才发现,有些人天生就不知道下限为何物。她居然想让这样的人知难而退,实在是太天真了。
既然已经抖搂开了,那就抖得再彻底一点吧。
“阿福,我问你,当初你为什么要把银子寄放在我这儿?”她提高了些声音,压过那让人烦躁的嚎叫声。
阿福因为牛婶刚才的话气坏了,开口的时候便有些冲,“是我硬要放在知秋姐姐这儿的,我怕拿回去都被我娘抠走了,我一文也落不下。我想拿这些钱跟知秋姐姐合伙儿做买卖,赚更多钱。”
“好。”叶知秋点了一下头,“从冬元节到现在,你跟我忙活了不少天。按照我们事先说好的,我分你三成红利。
今天卖的菜钱,加上西厢房那些还没卖掉的,除去本金,差不多能赚二两银子。我给你凑个整,算一两。加上你之前寄放在我这里的一两半,总共是二两半……”
“不是二两吗?咋又成了一两半了?”牛婶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哭号,抬起头来插话。
阿福气呼呼地瞪了她一眼,“过节的时候我不是支了五百文给家里买东西吗?”
“对,对,这事儿我知道。”老牛叔赶忙作证。
牛婶缩了缩脖子,又不痛不痒地哼哼起来。
叶知秋接着自己的话茬往下说,“你们去王罗庄酬谢胡家的时候,我帮你们出了五两银子。扣除刚才的二两半。你们还欠我二两半……”
“啥?!”牛婶装不下去了,飞快地爬起来,瞪着一双哭得红肿的眼睛嚷嚷,“这算来算去的,咋成了我们家欠你钱了?”
叶知秋当她是空气,继续说道:“看在老牛叔和阿福的面子上,那二两半我也不要了。从现在开始。咱们之间的账算是两清了。你们家的车我以后不会再用,那二十文的定钱也别退了,留着给老牛叔打酒喝吧。”
老牛叔现在才明白过来,她刚才鞠的那一躬是什么意思。呆楞了半晌,惭愧地垂下脑袋。“是该这样,闹出这些事儿来,我以后也没脸再见成家侄女儿了。”
叶知秋又将目光转向阿福,“你以为也不用来跟我做事了。”
阿福早有预感,可听她亲口说出来,还是忍不住吃了一惊。“知秋姐姐……”
“你什么也不用说了。”叶知秋止住她的话茬,“我们两家以后还是不要来往的好,更不要跟钱扯上关系。”
阿福听她说得绝然。眼圈迅速泛红,“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老牛叔抱头蹲在地上,嘴里念叨着,“作孽啊。真是作孽啊。”
围观的人也议论起来,有的摇头叹气,有的幸灾乐祸,还有些人暗自盘算着取而代之。
牛婶终于觉出不对劲了,一张哭花的脸上有了慌乱之色,“这是啥……啥意思啊?”
老牛叔抬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还能啥意思?人家不乐意跟咱这种见钱眼开的人家儿打交道了呗。你就作吧,早晚把祖上积的那点儿德都作光了,让老牛家变成谁也不爱搭理的狗屎户你就舒坦了。”
牛婶有些傻眼了,豁出脸皮闹了一顿,一文钱没捞着,还把以后的财路给断了,这算咋回事儿啊?
叶知秋被阿福哭得心头一揪一揪的,不想多作纠缠,语调疏淡地道:“该说的话都说完了,该算的账也都算清楚了,你们请回吧。”
牛婶听她下了逐客令,顿时急了,“这账咋就算清楚了,我……”
“怎么,牛婶还想跟我算账吗?”叶知秋侧眸看过来,眸子黑湛湛的,平静无波,却有一种直透人心的锐利,“好啊,那咱们就算一算被你打破的水缸,被你糟蹋的芽苗菜,还有虎头的医药费,加起来一共得多少银子。”
“啥?!”老牛叔呼地一下站了起来,直眉瞪眼地看着牛婶,“你糟践了成家侄女儿的菜,还打了虎头?”
牛婶被他瞪得一阵心虚,嘴上却不肯示弱,“我那不也是不小心吗?再说了,我村头村尾跑这一趟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阿喜和你那刚出生的外孙子啊?”
“你等会儿。”老牛叔被她搞糊涂了,“这事儿跟阿喜有啥牵扯?啥刚出生的外孙子?”
牛婶自以为有了本钱,又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开了,“你们这两个没良心的,就知道帮着外人,自家人反倒不管不问的。我那可怜的外孙子啊,托生到谁家不好?咋就偏偏摊上你们这样儿的姥爷和小姨?”
老牛叔又惊又急,“是啊,孩儿他娘,你别光哭啊,赶紧说说,阿喜到底咋了?”
阿福也顾不上哭了,“娘,咋回事儿啊?我大姐她……她生了?不是还有好些日子呢吗?”
牛婶存心想让他们着急,不管他们怎么问,就是不肯透露阿喜的情况,只一遍一遍地骂他们吃里扒外,胳膊肘往外拐。
父女两个正束手无策,就见多寿分开人群跑了进来,“爹,娘,阿福,你们都在这儿干啥呢?”
“多寿。”老牛叔如同看到了救星,迎上几步,一把抓住儿子,“快告诉我,阿喜出啥事儿了?”
多寿先喘了两口气,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
将近晌午的时候,杨家庄派人来送信,说是阿喜不留神摔了一跤,直喊肚子疼,没等产婆来到,就早产生下一个男孩儿。
听到消息,牛家几口人急忙收拾了些东西,赶去探望。出了村子没多久,牛婶说有一块儿花布忘了拿,非要回家取一趟,让多禄、水杏儿和多寿先走。
三人心里记挂阿喜。也没多想。谁知到了杨家庄,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她的人影。多禄和水杏儿担心她在路上出什么事,就打发多寿回来看看。
多寿沿途找回来,一进村子就听到他娘闹事的风声,于是匆匆忙忙跑来查看情况。
“那阿喜没事儿吧?孩子咋样儿?”老牛叔急急地问。
多寿拍了拍他的胳膊,“爹。你放心吧,我大姐没事儿。孩子也挺好,就是小了点儿。”
“提前了小半个月呢,能不小吗?”牛婶这会儿停止了哭骂,不甘寂寞地接起话茬。
老牛叔听说阿喜没事。心里安稳了些,怒火又腾腾地烧了起来,瞪着她吼道:“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你咋不早说?”
“你们一回来就忙着数落我,容我说话儿了吗?”牛婶跟他对着瞪眼。
老牛叔把牙咬得咯吱作响,“闺女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你不去瞧她,倒寻着由头跑人家闹起事儿来了。丁大丫,你真行!”
“我咋闹事儿了?”牛婶愈发理直气壮了。“我这不是怕阿喜早产伤了身子,想弄几个钱回来,买点儿好东西给她补补吗?我讨不着银子,拿她两把菜咋了?又不是多金贵的东西。”
老牛叔脸儿都青了。“那你打了虎头的事儿咋算?”
“我啥时候打他了?”牛婶矢口否认,“不就是随手搡了他一下吗?谁知道他那么不经摔?破了那一点儿皮,瞧瞧你们一个个大惊小怪的样儿?想吃人是怎么的?”
老牛叔听她死不悔改,一时气极,抬手就是一巴掌。“啪”地一声,又闷又重,牛婶一个趔趄跌坐在地上。捂着半边脸颊,眼睛瞪得老大。
阿福和多寿没想到老牛叔会动手,都惊得张大了嘴巴。在他们印象之中,爹娘吵架,从来都是娘咄咄紧逼,得理不饶人;爹低眉顺眼,忍气吞声,连回嘴的时候都少。
动手还是破天荒头一遭!
老牛叔也是急怒攻心,没过脑子。这会儿回过神来,后悔不迭。他这个婆娘从来不肯吃亏,跟自家人也一样。当众挨了这一巴掌,只怕会闹得更凶。
围观的人震惊之余,莫名兴奋。小喇叭村谁不知道老牛是个惧内怕婆娘的主儿?公绵羊居然敢打母老虎,今天这出戏可有看头了。
短暂的寂静之后,牛婶果然不负众望,嘴里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嘶嚎,“牛大柱,你这个杀千刀的,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咒骂声中,人已经扑到近前,双手并用,对准头脸恶狠狠地抓下去。
老牛叔躲闪不及,脸上登时多了几道血淋淋的爪痕。
牛婶一击得手,立刻发动第二轮攻击。
“娘?!”多寿和阿福双双抢过来,一个抱腰,一个拽胳膊。老牛叔趁机转身,朝院子外面奔去。
牛婶发狂一样挣脱兄妹二人的束缚,待要起身追上去,一眼瞟见不远处的叶知秋,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当即掉转方向,身体成弓,双足发力,不顾一切地撞了过来。
叶知秋目色陡沉,正要闪身躲避,就听旁边传来刘鹏达焦急的喊声:“知秋姐,小心。”随即着左肩一紧,被人推到了一旁。
还来不及站稳身形,就听那边传来一声压抑的惨叫,紧接着“扑通”一声,有人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扭头望去,就见牛婶保持着撞人的姿势站在那儿,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脸上惊怒各半。而刘鹏达双手抱着肚子,仰面倒在地上,面上血色全无,表情十分痛苦。
“鹏达!”梅香第一个反应过来,然后是刘叔,菊香。三人先后奔过来,扶起刘鹏达,急急询问,“鹏达,你没事吧?”
“没事。”刘鹏达声音颤抖着,冷汗顺着脑门往下流淌。
刘婶白着脸呆立半晌,听到儿子的声音,才魂兮归来,原本呆滞的眼睛猛地窜起两簇怒火,“丁大丫,我跟你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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