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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绘沙漠在石化森林的北端,要去大峡谷,先经此地。一路上不时可见沙尘蔽空的景像,而到了园区内变得更加严重。加上狂风飞舞阴云四合,简直像是在天上遮蔽了一片灰白的纱幕。
彩绘沙漠,一如其名,正有如图画般多彩生动。一般而言,沙漠多半是灰或棕的单调色系。很难想像在沙漠里竟会看见蓝绿黄白红的斑斓纷呈。这种景像就有如诸神以大地为画布所创作的奇景。其实彩绘沙漠更像戈壁,而非真正的沙漠,向着窗外望去,仿佛波涛汹涌的海洋瞬间凝固成石海,起伏的沙丘上,水平方向的岩石层理呈红白灰黄黑,如同大手笔的现代绘画,看来叫它PAINTED真是恰如其分。
车子里放着粗犷的西部音乐,车子沿着89号公路向大理石峡谷的PAGE渡口开去,接近大峡谷的时候,树林变成了低矮的灌木丛,周围的土地色调开始偏棕红棕黄。
徐行远远的看到了断层的峥嵘,慢慢地想像着最初的时候人们在路的尽头突然发现地平面突然下沉的那种震撼,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只是有一种淡淡的悲凉和超越尘世的觉悟,眼中满是奇境,车速也缓了下来。
山风把这里的红土地雕刻得伤痕累累,又清扫得干干净净,就像路边印第安人因饱经风霜而失去表情的面孔。一百年来,美国政府通过各种手段从土著印第安手中攫取到大片沃土,把印第安人一步步挤到贫瘠偏远的西部。当年世代居住在美国东部富饶的弗吉尼亚、南北卡罗来纳一带的切诺基部落,如今就流落到亚利桑那山区。
现在这里是美国保留原始地貌最完整的国家公园区。
科罗拉多河自犹他州而来,经大峡谷蜿蜒几转后径直南下注入了加利福尼亚湾,形成了亚利桑那州的西界。从米德湖胡佛高坝到PAGE渡口间300余公里的大峡谷天堑难越,从岸边下到谷底有小路,来回长达11公里,步行要两天。直到PAGE附近的河谷变窄才只有20米,河岸也降低到仅10多米高,是第一个可架桥涉水之处,那里有并排两座不大的铁拱桥,因桥北的山崖艳红色,光滑如大理石,故而得名大理石峡谷。这也是步行和乘车过河到对岸的最近的必经之路。
徐行在大峡谷国家公园的收费亭处买了一张票,公园管理局要求每辆车要买二十美元的门票,但可以让人呆在七天,这比那些费用高得出奇而时间又短得出奇的公园可合算多了。
开过铁拱桥,车子已经开上了峡谷的北岸的KAIBAB高原,这个名字来自印地安Paiutes部落的方言,意谓横卧的山,这里海拔有三千多米,山势起伏甚缓,路边满是高大的冷杉,冷杉树后还时不时闪过一群驯鹿的身影,一片北欧的森林草原风光,而南岸却是耐旱的松柏,矮矮地匍伏在干涸的石山上。
这就是科罗拉多大峡谷,一块被人类文明遗忘的土地,一块幸运地被现代文明遗忘的土地。
在印弟安人的传说中,它是大地的伤口,在这里,大地曾经被战神马斯放置过他那柄具有无比神力的巨大战斧,当他离开后就留下这个巨大的伤口;也有人说这是大地女神的永恒微笑,在人类用现代文明不断征服大自然的同时,地球上却仍然留下了如此壮丽的原始洪荒,让尚未被物质填满的心灵可以感知她的庄严、静穆和深邃,领略造物主的瞬息变幻和亿万年的寂寥。
冬季,高达4000多米的落矶山上被一层厚厚的积雪所覆盖,夏季,雪水从科罗拉多河上游倾泻而下,不断冲刷、切割两岸的岩石,形成这条婉蜒曲折长达347公里的大峡谷,峡谷两岸北高南低,峡谷最窄的地方仅1.6公里,最宽处为29公里。两岸重峦叠嶂怪石嶙峋,巨岩壁立一水中流,地貌雄伟博大恢弘,气魄慑人景观迷人,它同时拥有大自然的微笑和恐惧,在它的内心充满如生命宇宙脱缰的野性愤怒,同时又饱含着愤怒平息后的清纯。
徐行站在崖边,脚下是地壳被撕开后露出的层层断面和嶙峋绝壁,两侧谷壁被水切割而裸露出的地层断面,纹理异常清晰,好似万卷诗书层叠落成。在一千多米的下方,浑浊的科罗拉多河在静静地流淌着,隔着十多公里是同样高出地面一千多米的峡谷北缘,无论是多么伟大的人物,当他站在这里的时候,除了感受到大峡谷的庄严和大自然的神奇之外,只会感觉到身为人类的渺小。
陡峭的绝壁上还站着几只沙漠大盘羊,而远远的河岸边还有几只山猫和山狮在喝着水,一条大峡谷粉红响尾蛇盘在离徐行不远的一块红色的岩块下,看来这片土块绝不像它初见那般荒凉,而是充满了勃勃生机。
天空中也并不寂寞,几只鹰在峡谷上方静静地盘旋,在空中划出一道道优雅而美丽的弧线。
其中有一只飞得很近,它已经开始扑向峡谷的下方,徐行认出这就是被中国古人称为鸠的蛇雕,只不知道这原本在亚洲活动的蛇雕居然也会在这儿出现。它头顶上的黑色扇形冠羽在风中轻轻抖动着,金黄色的眼神冰冷地窥察着地面的动静,寻找着它的食物。它体长不过半米,翼展却有一米,暗褐色的翼下带着宽阔的白色横带和细小的白色斑点,在尾部则是宽阔的白色横带和窄的白色尖端,在天空之中极为醒目。
突然蛇雕迅速向下扑去,徐行向下望去,这只蛇雕扑击方向正是那条粉红响尾蛇,下一刻,这只蛇雕已经站在了猎物的上方,粗而短的脚趾有力地按住了滑溜的蛇身,它那坚硬鳞片像一片片小盾牌紧密地连接在一起覆盖着跗跖,能够抵挡蛇的毒牙的进攻,响尾蛇并不俯首就擒,粉红色的身体在蛇雕的脚下疯狂地翻滚着,扭动着,用还能活动的身体企图缠绕蛇雕的身体或翅膀。
蛇雕则不慌不忙,一边继续抓住蛇的头部和身体不放,一边不时地甩动着翅膀,摆脱蛇的反扑。过了一会儿,粉红色的身体的挣扎也变得无力起来,蛇雕用蓝灰色的嘴将扁平的蛇头叼起,强大的颚肌将其一口咬碎,然后开始吞咽,头部,蛇身,长长的蛇身一段段地消失在它的嘴中,最后嘴边只露出一段扁平的尾巴,......
蛇雕突然停下来,朝着太阳的方向不断地挺胸和扬头,用呆滞的目光凝视着太阳,就像人在进食的时候被噎住的表情一样。徐行笑了起来,他听过一个老师说过这件事,在印地安人的传说中,这是蛇雕由于得到了美味的食物,而向太阳神进行顶礼膜拜。而事实上,这是蛇雕为了抵抗吞咽下去而又没有完全死亡的蛇体在腹中的扭动,不得不抬头挺胸,用胸部的肌肉去抑制蛇体的活动,同时扩张自己的气管而不至于受到窒息。
这一次蛇雕并没有把猎物全部吞下,直到它飞在半空之中,那只蛇的尾巴仍然留在嘴的外边,现在正是饲哺雉鸟的季节,这只蛇雕大概是为了回到巢中后,能使雏鸟叼住这段尾巴,然后将整个蛇的身体拉出来吃掉,小黑点消失在远方的森林中。
另外两只也开始慢慢飞近,这是一对金鹰夫妇,它们大概正在联合捕猎,徐行看到它们向着峡谷的另一侧俯冲下去,然后消失在岩壁之后。
今天的天出奇的蓝,落日余辉洒在这四周断崖绝壁上,谷壁的岩层中含有不同的矿物质,它们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出不同的色彩。铁矿石在阳光下会形成红、绿、黑、棕等颜色,石英岩会显出白色,其它氧化物则产生各种暗淡的色调。
岩石时而呈紫色,时而呈深蓝色,时而棕黄色,时而乳白色,时而又呈赤色,色彩艳丽苍茫迷幻,似是给每一片岩壁缠上一条条的彩带,金黄深红,淡紫浮蓝,这幻彩奇虹在五彩的岩壁间千回百转,倾泻在谷底河岸边的沙地上,色泽之奇无以言表,就好似在有一只无形的巨手拿着画笔在这片画布上浓重地涂下这神奇的颜色,而随着夕阳西沉,颜色却又不断变幻,世界宛如陷入了七彩梦幻之境。
科罗拉多高原上的风势原本就极大,而到了峡谷之中更是变本加厉,气流以每小时七八十公里的速度在峡谷中激荡,发出连串的呜咽,如鬼哭狼嚎一般,在峡谷中,原本应该俯视着人类的鸟儿现在却被人类俯视着,它们灵巧的身体在半空之中轻盈地变换着飞行的路线,做出各种各样人类难以企及的高难度动作。
那辆陪着徐行穿过沙漠的车子静静地停在不远的地方,随着夕阳西下,一人一车在这片无边无际的红土高原上拉出两条长长的身影,孤单得令人心碎,当血红的夕阳渐渐暗淡,归林的飞鸟在金黄的光彩轻盈地飞翔而去,夜幕开始笼罩着这片大地,......
徐行轻轻叹了口气,这是第一次他为夕阳落下而叹气,这也许是他这辈子唯一一次在这个好在将至的星空亦会是无比美丽,那动人的一幕将会永远留在他的心底!
许久之后,夜色渐浓,大地重新变得一片昏暗,徐行仰望天际,那里仍是繁星闪烁,他的心情才稍稍好了一点,......
星光渐渐隐去,留下一片黑色的天空,向东望去,成片的沙漠亦是一片墨色,不知何时,黑暗之中慢慢显现出一抹金色,就如天地之炉被打开了一缝,露出了一道金色的烈焰,转眼之后金色又转红,红色之中又掺着紫气,犹如仙人炼就了灵丹散出的药气,五彩之霞俱列于前,这大漠日出之时的云色变幻之美真是令人意动于中却无可言表。
旋尔一轮红日跃然天际,红芒金采茫茫散落,峡谷之中大漠之上更是异彩纷呈,一只猫头鹰在半空之中轻盈地划过,振翅之时却透着一丝疲意,黑色的喙紧紧地合在一起,缩在身上的利爪上还带着一撮灰色沾血的鼠毛,看来昨夜那声轻轻的尖叫是由此而来。
躺在车顶上的徐行用手轻轻拍了拍脸,看了一整夜的星辰,他也有些儿累了,翻身下了子,走到峡谷边上犹如高台跳水一般纵身一跃,修长的身体在半空之中折成两段又重新舒展开来,回复到头上脚下的位置,双臂大张人成十字,迎着清晨的凉风就朝着峡谷中落下,在半空之中他轻轻用脚蹬着岩壁突出之处用以缓冲落势,就这样带着呼呼的风声在一千多米高的悬崖峭壁上曲折下降,数分钟后就到了河边,脱了个精光跳进水里,痛快地游了起来。
科罗拉多河从这里向西流进拉斯韦加斯边上的米德湖,这一段河床又宽又深,所以流水并不甚疾,只是水色略微有些浑浊,平静的河水并没有因为多了一个人而有所变化,徐行只是悄无声息地在水中潜行,他长长地憋着气,从河的这一头游到那一头,再从那一头游回来,直到实在忍不住时才把头伸出水面长长换了口气,然后就慢慢地沉回到水里,让一个旋涡把自己带向水底,然后慢慢地停在一块巨大的石头边上。
水中的世界也并不平静,徐行觉得边上已经有几条大小不等的鱼已经开始对他发生了兴趣,脚底那条更是已经试着在他的大脚趾上咬了好几下了,而最后一下狠狠咬落后居然就不再放开而是用力拉扯。
徐行睁眼一看,那是条三尺之长的黑色鲶鱼,身径也有十五公分之粗,鲶鱼是肉食的鱼类,性情极是凶狠,它的两排利齿紧紧扣着徐行的脚尖,身体用力地向后拉扯,又长又扁的尾巴在水中用力地甩动着,激起阵阵暗流,唇边那两根黑色长须也随着它的动作轻轻晃动。
徐行真是不厌其烦,缩起长腿,一把抓住那条不知死活的鲶鱼的脑袋,从脚上扯了下来,用力一蹬身下的石块,身体便向水面穿去。
平静的水面破开,修长的身体穿出水面之后仍向上升出了四五尺,落下之时徐行一阵狂风般的蹬腿,科罗拉多河水突然变得像雨季般波涛汹涌水花四溅,借着这螺旋桨般的推力徐行回到了河岸。
鲶鱼无鳞少刺,这种无鳞鱼的肉质中富含脂肪但味道极为鲜美,徐行飞快地穿上短裤,坐在这片青绿的草地上,捡起那条还在草丛里游走的鲶鱼,开始整理这份送上门的早餐。他轻轻用柳叶刺入鲶鱼头后的脊椎之间,原本还在用力挣扎的鲶鱼突然安静下来,只是张着嘴慢慢地喘着粗气,它的中枢神经已经被切断,就算是想挣扎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这条鲶鱼足有八公斤重,而它身上的肉只有不到一半,而适宜生吃的肉最多也就是靠近中段的背部那两片,差不多两斤。徐行一手高高提起这条滑不留手的鲶鱼,一手夹着柳叶为它剥去那腥气十足的油皮,黑色的皮下便是嫩白的鱼肉,柳叶轻轻划下,一片手指般大小的嫩肉被割了下来又被放进徐行的口中。
徐行一面嚼着鲜美的鱼肉,一面看着峡谷中渐明的天色,阳光已经照在了对岸的红岩灰壁上方,峡谷中又闪烁着那五彩炫目的迷离幻景,一切都是那么完美!
天空中传来直升机旋翼的声音,徐行抬起头,一架直升机远远地从西面飞来,又沿着峡谷上空盘旋着,好像有人在不停拍着照。然后飞机又沿着河谷渐渐远去,消失在东面的天空中。
一只金鹰抓着一根枝叉从峡谷上方飞过,开始向着山崖的一个凹处飞去,宽大的黑翅展开足有二米,在空中优雅地滑行着,只见它爪一松,枝叉落下,它收起翅膀也随着落下,半空之中把枝叉重新抓回爪中,真不知道它刚才是不是有意卖弄自己的飞行技巧。
金鹰正是在这个季节筑巢育雏,一只金鹰在筑巢,那么另一只金鹰也许已经去捕猎了。
细细地嚼完最后一片鱼肉,徐行把这条中间缺了一块的鲶鱼丢进了河里,又走到河边洗了手,回身穿好了衣服,慢慢地向着岩壁走去。
除了花的时间多了一倍外,上去的时候并不比下来更费多少劲,因为只要保持平衡和有足够的上升推力,那多高的地方都可以上得去,而且这上面总是有一些地方可以让人停下来歇脚喘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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