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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行呆立在屋中,对面的大书桌上堆满了皮面的旧书,那个应该是老师的人手中拿着放大镜,正埋头研究着一张羊皮卷。若徐行没有认错,那上面密密麻麻写满细小的古希伯莱文。他白发凌乱不堪,不时用手把头发拂开,口中呐呐自语,时而皱眉,时而开颜,就是完全不理会徐行。
四个小时过去了,徐行微微有些不耐,轻轻咳了一声。
对面完全没有反应,仍旧沉浸在那羊皮卷中。
徐行重重一咳,仍旧无效,看来不出奇招是无可奈何了。
“原来是假的!”徐行自言自语。
“谁说是假的!”老头子突然跳了起来,露出脸庞,两道灰色的眉毛挑得老高。
徐行白眼望天,口中说道:“今天的天气,湿度这么大……只怕午后要落雨了!”
“喂!是你说这是假的么?”老头子提高音量,怒冲冲地问道。
徐行仍旧不理,自顾自地说道:“昨天洗的衣裳,也该收了。”说罢转身就要走。
“回来!”老头子怒喝道,“你不是来上课的么?”
徐行停下脚步,心中一笑,转过身道:“可以上课了么?我还以为你打算让我站到下课呢!”
老头子怒哼一声,道:“我在研究的东西有多重要你知道么?”
“不就是死海古卷么?有何稀奇!”徐行漫声应道。
“你也知道死海古卷?”老头一愣,接着冷笑道,“想不到还有点见识,总算不是个蠢材!”
“人要向前看,不能老钻在故纸堆里,这破玩意看来看去有什么意思!”徐行故意刺激老头。
“你懂什么!”老头果然暴跳如雷,“你可知道这其中藏着多少秘密?”
“什么秘密,我看只是一些神话传说罢了!”徐行爱理不理地回答。
“神话传说?!太无知了!”老头脸涨得通红,用力喘着气,显是怒急。过了一阵,他突然仰天大笑起来,直笑得前俯后合。
“又是一个无可救药的自大狂。”徐行叹了口气,心中暗道。
老头笑声渐止,脸色也回复正常,双手理了理头发,双目炯炯盯着徐行,居然颇有大师之风。
“你可知道每个民族都有自己的传说和神话?你可知道为什么越是古老的民族,越有着令人无法理解的神话传说?”他淡淡地问道。
徐行道:“不错!”
他又问道:“那你可知道什么是传说和神话?”
“多半是道听途说,以讹传讹罢了!”徐行大是不以为然。
“肤浅!”老头子冷冷一笑,“人的生命有限,曾经发生之事,虽然未必被写在纸上,却可口口相传留存至今,只是时间让故事变成了遥远的传说,又让传说变成了飘渺的神话,你若用心研读过各族的传说,就会发现虽各有脉络,却又殊途同归。”
徐行回想起曾看过的典籍,确是如此,不禁对眼前老头起了些敬意。
“但千年战火绵延,资料散落四处,很难还原真相。而最糟糕的是,”老头子突然停了下来。
几次下来,徐行已经习惯了钓鱼式的说话方法,而现在他也来了兴趣,接口问道:“你可是担心传说失真?”
“这只是其次,我最担心的是最后知道那些神话的人消失。”
“被人杀了?”徐行问道。
“以文明之名。”老头子冷冷回答。
“哦!”徐行轻轻点头。
他上下打量着徐行,徐行亦静静地打量着他。
“你刚才说这死海古卷是假的?!”他试探地问道。
“我随口猜的!”徐行说道。
“我就知道!”老头松了口气。
“不过,它真是假的!”徐行微微一笑。
老头子气急道:“你根本没有见过真的,又怎么会知道这是假的呢?”
“因为我见过假的,和这一模一样,我还用它吐过鱼骨。”徐行笑道,事实上,这就是当年思汇阁中的一卷藏书。徐行之所以知道那是假的,因为如果是真的,必定十分贵重,应该不会放在三百个毛孩子之间任其翻阅,不过谁知道呢,也许别人心中圣物在这里只配拿来垫脚,反正无知者无畏,自然也不会懂得珍惜。
老头子心中狐疑,拿起那羊皮卷上下打量,又放在鼻下一嗅,果然有股子鱼腥味,只是心中仍存一丝希望:“或许是曾经在死海水里泡过呢!”
“泡过海水的羊皮不是这种味道。”徐行淡淡地说道。
“哼!”老头子重重把羊皮卷扔回桌上,“居然敢骗我,老子明天就走!”
“你究竟想了解些什么?”徐行随口问道,“是不是想知道两千年前的羊肉质量?”
“废话!当然不是!”老头子怒眼一瞪。
“那你应该在意的是内容而不是羊皮!”徐行晒笑道。
老头愣了一下,气道:“万一这内容也是假的呢?”
徐行摇摇头:“依我看来,应该是真的!”
“有何依据?”
“若是假的,则不会与圣经有如此大的出入。”
“哦?!”老头子眯起眼,微微点头,“接着说!”
“此卷所述之事,不少与圣经相背,但若从已知史实来看,却又给人丝丝入扣之感,须知圣经应宗教所求多次大改,早就脱离史实甚远,如今这古卷虽然未必是原品,但造此者必定阅过原件,说不定只是原样仿制罢了。”
老头子大笑道:“说得有理!”
“不敢!”
“法拉斯!”
“什么?”
“我叫法拉斯!你呢?”
“300。”徐行淡淡回答。
“奇怪的名字!”法拉斯呐呐自语。
徐行闭上眼睛,又缓缓睁开说道:“法拉斯先生,如果方便的话,我想知道我们上的是什么课?”
法拉斯愣了一下,仿佛突然醒了过来,道:“循踪学!”
“哦!”徐行看了一眼桌上那凌乱的书堆,暗中叹了口气,这个法拉斯究竟能有多大本事能上好这循踪学,还是拭目以待吧。
法拉斯挑了挑眉毛,望着徐行,缓缓说道:“这个世界是由一连串相互关联的事件所组成,就象一张巨大的网,每个环都被时间和空间串起,没有一个可以独立存在,一环套着一环,一环影响着另一环。”
“蝴蝶效应?”徐行问道。
“当然这只是一个较为夸张的说法,但有时却是事实。”法拉斯冷冷地说道。
徐行微微点头。
“循踪学教会人们如何沿着复杂的链条追寻到最初的那一环。这其中包括了相当复杂的知识系统,我不知道你是否已经具备了相当的基础。”
徐行摸了摸下巴,不置可否。
法拉斯冷冷一哼,道:“这门学科又因方向不同而分成不同的小类,比如文字学、侦探学、考古学、神秘学。福尔摩斯便是侦探学的大师,而我却对神秘学比较有兴趣。你可知道什么是神秘学?”
“大概是寻找神话传说起源和真相的吧!”徐行耸耸肩应道。
“不错,神秘学界有两个主流派别,宗教和超能力,对于前者,我已经说过,真相在漫长的岁月中遗落,仅存的那些记忆碎片也将要消失,而我们的任务就是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出真相,其难度之大远远超出你的想象,但这其中也包含着无穷的乐趣。”
徐行一言不发地听着,其实如果照法拉斯这么说,那这门课还是比较有趣的。
“我想你应该看得出我是哪一派的。”法拉斯说道。
“自然是宗教。”徐行淡然道。
“不错。”
“那个人,是中国人么?”
“是,又不是。”
........
一个月后,校长的书房里。徐行已经站了很长的时间了,校长却没有半点要转身的意思。
这两个月,他一直在法拉斯那里学循踪学,实话说,学了相当多的东西,也不知不觉地受了点影响,看到校长的背影就开始不停地分析他的来历。
“不必费神了!”校长突然转过身冷冷地盯着徐行。
徐行低下头。
过了半晌,校长慢慢说道:“这次叫你来,一是给你个任务,也是考查你这门课的学习情况!”
徐行微微点头。
“据我所知,你们之中有些人来此别有目的。我想你去把他们找出来。”校长淡淡地说。
徐行低声应是,心中有些沉重,校长所布置的这个任务说难极难,说简单亦是简单,但无论如何,自己只能努力完成别无选择。
“你去吧!”
徐行缓缓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杰克从另一个门里走了进来。
“校长!”
“我听说上一次是有人救了你?”校长冷冷地问道。
杰克微微一颤,垂首道:“是的!”
“你可是对他心存感激?!”校长的语气变得冰冷。
杰克摇摇头,低声道:“不。”
仿佛看出杰克的言不由衷,校长目光一凝,一阵冰冷的杀意笼在左右。
杰克向后退了一步,眼中却丝毫不露惊慌。
校长却没有下一步的举动,只是背转身去,淡淡地说道:“那就好。此番叫你来,是给你个任务……”声音渐低,说的却是和徐行一般无二。
听完这番话,杰克只是简简单单点头应是,接着便转身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又进来一个孩子,事实上,所有的孩子在那个下午都走进了这个书房。
最后一个孩子走出去后,一个黑汉走了进来。
“法拉斯先生不肯走,他吵着要见您!”他毕恭毕敬地说道。
校长沉吟片刻,挥挥手说道:“带他来!”
黑汉转身离去。
校长拿起桌上的一个镶金的盒子,把玩良久。
远处突然传来脚步声,他把盒子放回桌上。
“你这是什么意思?”墙突然打开,法拉斯怒气冲冲地跳了出来,嘴里大声叫道。
“什么什么意思?”校长淡淡地反问。
“你把我骗到这里来,又找了一大堆的学生让我教,居然就只给我这个。”他的手中挥舞着一张空白支票。
“你可看好了,那是瑞士银行的铁票,一千万以下随便你填。”校长冷冷地说道。
法拉斯将支票撕成两片,轻蔑道:“你要是愿意,我可以给你一整本。”
校长冷冷一哼,道:“我知道法拉斯家族的财力。不过你可不要忘记你现在在什么地方!”
“哈!哈!”法拉斯怒急反笑,道,“难道你还敢杀了我不成?”
“杀你?”校长突然放声大笑,声音之大直震得法拉斯面色发白。
“我若是要杀你,你早就死了!”校长突然收声,寒声说道。
“那你就是言而无信!”法拉斯心中一抖,鼓起勇气说道。
校长摇了摇头,道:“想我平生一诺千金,今天却受此词,真是可笑!”说罢,拿起桌上一个盒子扔进法拉斯怀里。
“这是?”法拉斯疑惑地问道。
“这就是你要的那个残卷!”校长缓缓地说道。
法拉斯一呆,飞快地打开盒子,拿出羊皮卷摊在桌上,从怀中掏出一个放大镜,仔细看了起来,在看到那个奇特的图案时,他立时双目放光,再也不舍得移开,口中说道:“你为何不早些给我?”
“五小时前,它还在大英帝国博物馆的地下室里。”校长淡淡说道。
“你竟然!”法拉斯张口结舌,无话可说,他万万想不到校长竟然将可从如此戒备森严之所取得此物,又可以如此轻描淡写地说出。如果不是谎言,那他的能力实在是令人感到恐怖。
“当初引你来此时,此卷还无下落,总算这三十天没有白费!”校长放声长笑,其实他的心中亦是得意非常,尤其是此次还取得了一些意外之物。
“原来它在大英博物馆的地下室。难怪从来没有人知道它的去向。”法拉斯呐呐说道。
“你若是心中有愧,不妨自己还回去,找个快递就可以了,这比拿出来简单多了。”校长笑道,想起明天的伦敦一团乱麻的样子,他心中无比畅快。
“既然都拿出来了,要还也不急在一时,再说这东西本来就不是他们的。”法拉斯喜滋滋地说道,“还是由我保管比较好。”
校长无声冷笑,望向地上那两片支票的碎片,刚才若是法拉斯不声不响拿着支票走人,他也拿不到这份珍物。但对于自己来说,两者各有价值,并无高下之分。
“你真的以为你可以找到约柜和圣杯么?”校长突然问道。
“当然!”法拉斯不假思索答道。
“没有所罗门钥,纵有残卷也是徒然!”校长说道。
“你怎么会知道这个?”法拉斯猛然抬起头,紧盯着校长。
“神秘的传说而已!”校长微微笑着说道。
法拉斯冷冷一哼道:“这是我们家族从不外传之秘,你怎么会知道!”
“从不外传?”校长哈哈笑道,“想不到你居然也会说出如此无知之话!不知道你是如此打听到那么多从不外传的秘密的!”
法拉斯面红耳赤无言以对。
“放心吧,这个世界上知道此事的人不会超过五个!”校长嘿嘿一笑。
“在耶利米书中!”法拉斯低下头,凝视着那发黑的羊皮卷,“确是有此说法,只是听说,但从来没有人知道这所罗门钥的样子,也没有更详细的资料了。”
校长暗中冷冷一笑,又问道:“传说中的十大宝藏中排名第一的所罗门宝藏,听说就在圣城之下。”
“是有这等说法,只是现在圣城由四方所辖,根本不可能进行大规模的挖掘行动!”法拉斯抬头说了一句,又低下头,仔细看着羊皮卷上的模糊的字迹。
“没有地图,当然只能进行大规模发掘,不过有地图就不一样了!”校长冷冷说道。
“所罗门宝藏地图从来没有人见过,却有许多假图流传在世,或说在圣山底,或说在圣墓下,或说在哭墙外十步处,或说在非洲某地,或说留在帝王谷,亦有说当年十字军东征时已将宝藏起走,交给了教廷,然后这些宝藏就不知所踪了。”法拉斯头也不抬地说道。
“你觉得最有可能在什么地方呢?”校长问道。
“我怎么知道!我若是知道,又何必要向你要这残卷!”法拉斯冷笑道。
校长目光一寒,自法拉斯身上一扫而过,道:“我倒是有个关于所罗门宝藏的传说相当有趣,也少有人听过,你有兴趣么?”
“你不妨说来听听!”法拉斯爱理不理地道。
“我听说当年第一个冲进圣城,也是第一个冲进王宫的士兵将犹太王杀死,那地图当年被绣在王的内衣里,以银丝白线相杂,王被杀时,血染重衣,士兵以为那衣服质料高级,便将之脱了下来,回去一看,发觉那花纹有异常。”说到此时,校长冷冷地看着法拉斯正在不停跳着的眼皮。
“因为银丝白线混在一起时不易分出,但染血之后,银丝不着色,而白衣微红,此刻便有图现出,于是那士兵便偷偷地把衣服藏了起来。”
“这个说法很有趣,不知道那衣服后来到了什么地方!”法拉斯强笑地说道,头却埋得更加深了。
“我听说那个士兵的名字叫做易卜拉欣。阿拉布罕。法拉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校长斜望着窗外,此话象是随口而发,又象是刻意而问。
法拉斯突然抬起头,恐惧地盯着校长,道:“你还知道什么?”
“我知道的,你永远不会知道,也永远不必知道!”校长淡淡说道。
法拉斯咬咬牙,沉默不语。
校长接着说道:“你若是没有其它事,我就派人送你回去!”
“好!”法拉斯暗暗松了口气,耸耸肩,拿到残卷,这次就没有白来,“这次可不可以不用把我打晕?”
“不可以!”校长摇摇头,抬手一挥,法拉斯只觉眼前一黑,知觉顿失。
门又开了,一个黑肤壮汉走了进来,把法拉斯扛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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