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云风奉月王之命出山行道江湖,辅助詹琪开创西泠派,戧灭江湖祸患。须知邹云风自小生长于山腹之内,较之詹琪于世事人情更加懵懂。是以一路之上谨言慎行,倒也风平浪静。
邹云风较之詹琪出山却是早了一月有余,然路途不明,又加之毫无目的地可言,七拐八绕走了不少冤枉路,这一日亦是来至徐水之滨大巴山中。山路崎岖,邹云风只觉山风飒飒,却也凉爽,且山中无人,便撒开脚程,直行了约莫二十余里路程。大巴山本为岐山余脉,早有凤鸣岐山之说。然邹云风一路行来,却是未见人踪,是以心下不由惊疑。
直行至山脚之下一座村落之内,山民世代聚居于此,民风倒也淳朴。这一村落约莫聚居三十来户人家,俱是依山势夯土筑屋,外观虽是朴实,内中确是坚固耐用。此刻正有几家村民打筑夯土。
这夯土之术见于典籍者实为退耕录。天候热气蒸腾之时,挖掘地面黄土,搅之糯米浆和山石粉末搅拌成泥,东西南北四向围成一尺长二尺宽,厚约五寸之空穴,将搅拌均匀之泥浆倒入其中,以木杵捶打捣实,晾晒与日光之下,约莫三五日,泥浆干透,撤去周遭木板,夯土砖已是成型。此术实出自范筑之法。
邹云风亦是于习文之时,遍阅文魁坊中古史典籍,对这退耕录自是读过。此刻见村民如法实行,亦是并不见怪。又值此刻口渴难耐,是以行至一户村民们前,与之攀谈一阵。
“这位大叔请了,小生自外地而来,途经此处,见许多村户均是筑这夯土砖,料想必是扩建房屋,想来贵村必是年丰岁稔。”邹云风一番言语甚是和善,本欲博得村民好感,继而讨碗水喝。
谁料,村民仅只口打唉声,长长叹了一口气,方才开言道,“听祖上说,这村庄本是世代祖居,自三四百年之前,相继有村民入山打猎一去不返,久而久之,众人每年春夏俱是不敢再进山中,只得在村里做些杂活。”
未待邹云风接言,那村民继续言道,“如今又逢春夏之交,我等已是禁足深山,仅只这传说已是累了我等几百年,至今无人敢去尝试。”邹云风听言,心下暗道,“这传说却也诡异,如非实情,料也不会令这村民望风丧胆,我却是适逢其会,如得时机为此一方除去心中顾虑,令其安然过活却也是一件义举。”
邹云风又与这村民闲话一阵,讨了碗水用罢,托词继续赶路,转身告别离村而去。
是夜恰逢望日,天空之中一轮明月高悬,将山间谷地照射的分外光明。邹云风寻了一条山径踏山而上。行了约莫三十余里,已至大巴山之顶,登峰一望,邹云风不由被眼前境况惊得一呆。
只见山顶之上却是一片方圆千丈之平湖,若说是湖,却也未必恰当。湖中四五百丈方圆尽是异常平滑,光可鉴人之寒冰,冰面四周方才是水面环绕。此处地处中原偏西之地,此时已是春夏之交,且人立于湖边并未对寒意有所觉,是以湖中有冰却是极为诡异。
此刻已是子时初刻,邹云风正自不解这怪湖之状。突地冰面一阵颤动,约莫一刻时光,冰面自颤动而裂隙,最终竟是四分五裂,化成块块浮冰于水面之上载沉载浮。瞬息之间,湖面中央水涛翻滚,一物自中缓缓升出。
只见此物头颅硕大,一只独目足有海碗大小,口中遍生利齿,脖颈竟有一丈有余,身躯尚自隐伏于水中,如此看来,此物如全身露出水面,亦是有五丈高下。此刻正缓缓向岸边行来。
邹云风见状亦是大惊失色,料想必是此物祸害村民,然目下以自己之力若想除得此兽亦是力有不逮,且此物劣迹虽是听村民言讲,自己并未亲眼所见,如贸然动手亦是暴殄天物。正自细思,此兽已近岸边,见一人立于岸边,独目之中竟是寒光闪动,遂即一口寒气喷出。
邹云风只觉寒气袭体,竟似较之自己习练玄冰之时犹有过之,不觉飘柳身法使出,身形跃出三丈有余,然那寒气竟似如影随形,竟将身边粗木吹得枝叶枯萎。又向后纵出三丈有余,方是略觉温暖。
邹云风不由凝目瞪视这异兽。心下回忆典籍之中所载异兽,刹那间灵光闪现,竟是一掌拍向自己额头。此物原是出自上古之时,天地之间冰天雪地,万物不得生长,然却有此兽以冰雪为食,是以天生即可凝水成冰,尤其一只独目极为易于辨认,是故先天辑古录中将此兽称作独目覆冰龙。
想至此处,邹云风自是知晓这覆冰龙极为稀有,谁料竟是在此处得见。然此兽祸害村民三四百年,自己以侠义道自居,岂可坐视不理。是以边戒备覆冰龙,边搜尽枯肠,遍寻克制此物之法。
覆冰龙上得岸来,独目凝视满月,竟是如道家养气之法自行吞吐起来,随着气息涌动,周遭数目竟是如摧枯拉朽一般枝叶落尽。约莫一个时辰有余,覆冰龙方自退回水中,随即湖面之上亦是结出冰面,甫又将湖心遮蔽。
邹云风见得覆冰龙已是回转水面之下,所携寒气竟然瞬息之间已将湖心催化成冰。料想此兽如是得遇入山捕猎之村民,必是大快朵颐一番。即已定下为村民除害之心,邹云风随即转身寻得一僻静山洞,行进其中。
这洞窟本是不深,行进十余步已至洞底,洞内却也干爽,邹云风是以自腰间取下兜袋,随意取些干粮充饥,遂又百般搜寻除此异兽之途。须知这西泠阁一脉本是宅心仁厚,凡事尽已不伤生灵为要。是以邹云风亦是深得此道,亟欲寻到既不伤此物性命,又可令其不再为害村民之道。寻思之间竟已昏昏睡去。
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恍惚之间,邹云风只觉自己立于一片古战场之上,两方人马正自厮杀,一方兵马全身赤衣左纫,手中弓矛,一方人马却是全身黄衣,手中刀枪,弓矛刀枪俱是仅具形状,却为木石所造。双方兵马交战正酣,互有攻守,约莫一个时辰方才止歇,各自回营料理伤病。黄衣兵马一方貌似一名将军遍巡营寨,不时将草药分发给受伤士兵,此后返回营帐之中,竟似于竹简之上提笔书写,写何内容却是无从窥得。
次日清晨,邹云风兀自醒转,梦中之境历历在目。然即便反复寻思,亦是不得索解。突听洞外似有动静,即刻行至洞前,只见一蛇正自缠绕一株草木,竟似有攫取之意。见此情景,邹云风恍然大悟,不由惊愕了一声,身形已是腾空而起,头顶撞在山洞之上隐隐作痛。
邹云风亦算福至心灵,自窥得蛇寻药草,方才窥得梦中天机。其梦中所见乃是上古之时黄帝与蚩尤之板桥大战。传说当年黄帝与炎帝共同对敌蚩尤部落,双方对敌之中伤亡无数,黄帝仁心遍寻医治伤患之法,且于板桥大战之后亦是将一路医方记载流传,后世称之为黄帝内经。
期间提及举凡凶猛之物,周遭之内必有克制之物,作为万物相生相克之理即是此意。邹云风由此方知,此梦便是暗喻自己这山峰周遭必有克制覆冰龙之物,是以心下极为兴奋,并不在此多做停留,起身运出内力,身法飘飘,在山巅左近逡巡起来。
须知此处方圆极为广阔,是以邹云风寻了约莫两日时光亦无所得,期间每晚俱是可见覆冰龙行至岸上行那吞吐之功。邹云风只得按捺心中不耐之情,不厌其烦的窥看四方。是日行至山顶一方巨石之上,此处亦是走过几遭。
突然之间,邹云风只见云端直冲急下一双巨鸟,毛色五彩斑斓,口喙如勾,头顶一丛羽毛约莫半尺,鲜艳如火,身形足有三尺高下,一双脚爪亦是极为锋利。一双巨鸟竟是直向邹云风落脚之处扑来。
邹云风见状,只得闪身躲避一丈有余,躲在一旁景观动静。其中一只巨鸟口中鸣叫有声,另一只巨鸟竟似低声相和。灵光闪现之中,邹云风忆起竹书纪年中记载凤求凰。凤为雄性,凰为雌性,后世皆以凤凰为百鸟之王,实则谬矣。当年司马相如以一曲凤求凰获得卓文君倾慕,成就美满百年因缘。更有甚者,这凤与凰本是通灵之物,不会落至平凡之地。
想至此处,邹云风不由提聚冰火内罡,掌风挥出,即欲将凤与凰驱走。那凤与凰确是通灵之物,迅疾扇动双翅,飞离地面,瞬即消失踪影。邹云风即刻行至石前,左敲右打,反复琢磨。许久之后,巨石之顶一道缝隙若隐若现,似是可以开启。邹云风至此方是初见曙光,即刻将功力运至十成,双掌向巨石之上按落,如此反复十数次,石屑纷飞,内中一穴凹槽陡然现于眼前。
邹云风喜出望外,伸出左手探入其中,一颗鹅卵大小珠子落入掌中。邹云风瞬即知晓此物乃是司马相如美人赋中提及臣遂抚琴,为幽兰白雪之曲中琴上之配饰,实名避难珠。此珠乃是克制百兽之灵物,料想此物即可降服那覆冰龙。
是夜,邹云风直待覆冰龙行至岸边,方是隠住身形,将避难珠握于掌中,冰火内罡悉数运转于奇经百骸,以备不测。那覆冰龙亦似有所知觉,貌似极为不安,竟是长颈斗转,反身欲退回湖水之中。邹云风更不怠慢,将避难珠托于掌中,足尖点地,身形凭空陡升三丈有余。
刹那之间,那覆冰龙竟似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巨大身躯定立不动。约莫一盏茶时间,自覆冰龙背脊之上竟是腾出一团血雾,瞬即鳞甲纷飞,极似漫天花雨。邹云风见此情景,料想此物已是精疲力竭,遂自行至其前。
突地,覆冰龙左足旋起,竟是直踢向邹云风胸前,躲闪之间,那避难珠竟是落入水中,瞬即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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