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露珠凝结在荒草的茎叶之上，微风吹过，带来一阵阵的凉意。缘休不禁打了个寒颤，看着场上的青龙，心中暗暗担心。
在很长一段时间，两个人都是站立不动，不发一言。直到朝阳初升，青龙似乎颇为厌倦，率先打破了沉默。
“妙枯前辈，其实我很敬佩你。”青龙平静的说道，然后慵懒的的放下手中的长剑，剑柄插在了泥土里。
妙枯冷笑一声，不置可否，道：“老朽只是一个风烛残年的废人罢了，有什么值得青龙护法称赞的。”
青龙弯腰拜了一拜：“十年前，无悔崖一战，本门宗主被灵山寺奸人联合围困。是你，力排众议，顾及与宗主的交情，坚决放他离开，才被关到这降魔谷。虽然你没有成功，但是我依然承你的情。”
妙枯嘴角抽动，似乎被说中了痛处，凄然道：“就算是换了现在，我依然会这么做。”
青龙道：“宗主也曾和我讲过，纵横大陆几十载，伪君子见得多了。但是，正道有五个人是真英雄，是令人佩服的，其中一个就是你！”
妙枯正色道：“你的宗主也是位英雄，只是当年正邪之争、门户之见太深，说到底，还是我害了他。”
“如今，说这些也无用。五年前，我来灵山打探消息，不慎被发现，囚禁于此地。不过，终于探听到老宗主在地下古洞中。”
妙枯淡淡道：“这一点，我早已知道，但是我的功力被降魔谷符印所镇，只剩下一半，要想救出他，难如登天。”
青龙看着躺在一旁的小火，笑道：“这一点，你不必担心，我已经找到解救之法。请恕晚辈冒昧，这头龙狮，我要了。”
“哈哈，你敢和我抢夺灵兽，这真是一个笑话。你知道么，像你这种程度的高手，我十年前都不知道杀了多少。”妙枯笑了几声，来者不善，早已经料到这一点，只是气势上可不能输给了他。
缘休在一旁听到灵山、又是什么宗主，真是迷惑不解，自己在寺中十几年，一点都没有听说过。
青龙拔出长剑，剑光冷冷，神色也冷了几分，沉声道：“你说的没错，要是在十年前，我根本不配和你交手。但是，现在你的功力被封了一半，我自然是有资格向你请教。”
青龙执剑在手，收起笑容，在缘休的眼中，就像是变了个人。虚空划了个半圆，剑气如同一条青色怒龙一般，朝着妙枯扑了过去。
妙枯看到这一招，心下暗赞，想起这是由天宗宗主所创的御龙剑诀，竟然被这个青龙练到了七成火候，那可着实不容易。
妙枯虽惊不乱，缓缓地推出了一掌，双手之中泛着金光，与剑气接触之时，就变成一个人高的大佛手印，将剑气挡住，青色怒龙寸寸碎裂，最后消于无形。
降魔谷中，周围住的尽是一些小角色，几年没有这么爽快的和人战斗，激起了好胜之心。青龙高兴地说道：“不愧是灵山的大金刚手，再接我一招龙翔九天。”
青龙举剑狂舞，就如同他的性格一般，大开大合、简单直接。妙枯毕竟是前辈，实战经验丰富，虽然晚上经过了两次战斗，耗费了一些功力，但是手持墨绿色念珠，也不知是什么宝贝，竟然将青龙的攻击一一化解。过了约莫一顿早饭的时间，你来我往之间，竟然还没有分出胜负。
青龙此时越战越勇，火热的战意催动着长剑，如同惊涛拍岸一般，一浪快过一浪，让妙枯感到有点应接不暇。对于青龙向自己挑战，妙枯有爱才之心，也就没有尽全力，和他一味的游斗。
青龙瞥了眼小火旁边的血碗，心道：“终于还是让我拖住了这个老家伙，宗主夸赞的人还真是名不虚传。功力只有一半还能与我斗个平手，他要是在全盛时期，我只有跑的份了。”
“缘休小弟，你赶紧喝了地上碗里的鲜血，对你大有帮助。”青龙用长剑缠住了妙枯的墨绿念珠，言语中透着急切。
缘休早已经在他们打斗之时，悄悄地来到了小火的身前。并且用自己的衣服，为左腿的伤口包扎，暂时止住了鲜血。
这时候，听到青龙的话，想到此次青龙说过一切听他的，自然也就没有怀疑。缘休拿起地上的施加了灵兽契约的血碗，咕噜！咕噜！几声，转眼间已经都喝了下去。
忽然，就像是静止一般，天地之间，只剩下缘休喝鲜血的声音。这一情况被妙枯看在眼里，顿时明白青龙只是为了拖住自己，不由得感到一种羞辱感涌上心头，自己辛辛苦苦找到灵兽，却让这个小子占了便宜。
嗤嗤！缘休咂了咂嘴，喉咙里还残留着一阵腥气，让自己感到一阵恶心。
忽然，缘休和小火一人一兽同时冒出了黄色的光芒，互相交融，相映生辉。青龙毕竟见多识广，心中高兴，是契约已经开始生效了。
妙枯喝道：“青龙，你真以为挡得住我么！”说完就将墨绿念珠丢在空中，滴溜溜转了几圈，一个个光芒陡然都盛了几分。约莫十几颗念珠如同巨石一般，打在了青龙的剑身和小腹上。青龙催动功力，却再也挡不住这排山倒海一般的威势。
趁此机会，妙枯甩开青龙，飞到缘休身前，伸手掐住了他的脖子。缘休惊讶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脖子被扼住了，脸庞也变成了酱紫色。
在缘休的眼中，妙枯依旧长须飘飘，只是丝毫没有当初的和善。
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青龙捡起被打落在地上的长剑，大声道：“你不能杀他，我有两个理由，如果等我说完，你还执意要这么做，随你。”
妙枯手上的力气松了几分，向青龙瞥了一眼，眼神之中古井无波。对于此刻的他来说，似乎杀一个人跟杀鸡、宰牛一般地简单。淡淡道：“你说吧，但是不要玩花样。”
“第一，他是灵山寺的弟子，算是你的徒孙。”
“我早就说过，不再是灵山寺的人，这个理由对我并没有用。”妙枯虽然嘴上这么说，想起这一点，手上的力道又是松了几分。
“第二，他是这个降魔谷中唯一能救出宗主的人，所以，他不能死。”
妙枯干笑道：“我虽然老了，但是没有老眼昏花，就凭他，行么？”
青龙道：“对，我已经发现了地下古洞的关键所在，到时候自然会告诉你。”
“我为什么要救他，又凭什么相信你。”妙枯看了看小火，还是感觉不甘心，毕竟龙狮在百年间才出现过几次。
青龙擦拭了嘴角的鲜血道：“我们俩的命，现在就在你手里，我有必要说谎么。再者，契约他已经签订成功，不可更改。况且你执意要出谷，向灵山寺报复，就冲这一点，你没有我天宗的帮助，大事难成，你考虑下吧。”
不得不说，青龙的说服力确实不错，妙枯的双手这一次已经完全放开了缘休脖子。
缘休终于松了口气，大口大口喘着，青龙将他扶到一边休息。
缘休感到自己在鬼门关走了一圈，当妙枯放过自己时，竟有种重生的感觉。第一次对力量有了渴望，不然在这险象环生的降魔谷，自己这条命就像是蝼蚁一般的任人践踏。
妙枯仔细的看了看缘休，道：“行，我答应合作。小子，你的师父是谁？”
缘休捂着胸口道：“妙空法师。”
妙枯点了点头，这一次神色温和了许多。妙空是自己的师弟，以前对自己颇为敬重。记得自己落难之时，曾多次求情，只不过人微言轻，自己到底还是被妙善关起来了。世事难料，自己却成为灵山寺的阶下囚，以后再见面就是仇人了啊。
妙枯坐在一旁，道：“既然我们要合作，就必须坦诚。对于十年前的事，你们知道多少？”
缘休摇了摇头，青龙想了想说道：“外界对于你和宗主失踪的消息，没有一点风声。直到五年前，我来到降魔谷听说了一些，但是都不全。”
日近中天，空地位于峡谷中的背阴处。前面弯弯的溪水流淌，不时地卷起几片水花和落叶，打着旋儿，仿佛也在听着他们的往事。
“此事还得从十五年前说起，那时候我在西北遇上了凌震南，也就是天宗的宗主，他救过我一命。加上个性相投，私底下也就成了好朋友，这一点也就少数几个人知道。正好，那一年妖星降世，大陆就乱了起来，纷争更是不断。直到十年前，凌震南练成了天灭决，统一了整个西北，号称天魔，与灵山寺对峙”。说到这儿，妙枯仿佛又苍老了几分，语气中透着伤感与无奈。
缘休静静地听着，他在十五年前还是个小孩，所以一无所知。不过听到天宗两个字，心中犹如被一根针刺了一般，心底也不由自主好奇。
青龙不禁插口道：“一点不错，我是天宗的左护法，和右护法白虎一起，手下还有上万的弟子。我和白虎是宗主的左膀右臂，在他的带领下，打下了大片的江山。幕后还有四大尊者坐镇，天宗真可以说是邪教之首。加上宗主练成神功，放眼整个大陆那可真是无人能挡。”
妙枯缓缓道：“是的，天宗那时候是最强势的时期。只是，灵山寺虽为正教支柱，行事却并不光明。师兄妙善知道我与凌震的关系，私底下交给我一个任务，用飞鸽传书约他来灵山后崖无悔崖一叙。我本以为，只是商量一些事，没想到，凌震光明磊落、果断赴约，没有带一个随从。在无悔崖遭到灵山寺几大高僧的围攻，终于力气不支被擒。我苦苦求情，但他还是被软禁，我只有偷偷的救他脱困，却在路上被几个师兄弟截住，我一时失手杀了一位同门师弟。师兄妙善便以勾结魔教为名将我和凌震困在了降魔谷，并且封住了我一半的功力。我从此心灰意冷，性子大变，将正邪抛之脑后，只想着有一天可以出去复仇。”
缘休心中如同被一个石头投在了平静的湖里，激起了层层的波澜。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灵山寺，是如此的阴暗。视若父辈的妙善长老，竟然如此的卑鄙。只是，不敢相信，也有些侥幸，这只是他的一面之词。厉声质问道：“这一段往事，在本门算是轰动的事件，为什么我一点都不知道，你可不能随口胡编，污蔑灵山的声誉！”
妙枯凄然道：“妙善做出了这么卑鄙的事，怎么能宣之于众。早已经封锁了消息，这件事想必只有寺中的高层知晓。”
这话并不是空穴来风，缘休想起了凌轩的话语，不由得又相信了几分。道：“难怪，天宗的大小姐质问妙信师叔他父亲下落时，寺中的弟子都不知道十年前发生了些什么。”
青龙惊喜道：“什么，你见过我家小姐了么，她现在怎么样，天宗还好么？”
缘休自然不好隐瞒，将最近发生的一切全部说了出来，包括灵山与天宗的冲突，马上要举行的禅宗大典等等。只是和凌轩相处的事，却隐去不提。
青龙大声的笑了几声，浑厚而爽朗的笑声在峡谷中回荡，他还记得五年前凌轩只是个小丫头，没想到竟然敢和灵山叫板了。
妙枯听闻天宗已经找上门来了，心中也有了几分期待，这么一来，脱困之期不远矣。
清风吹过，一阵困意袭上心头，缘休挨着小火先睡了过去。青龙和妙枯两个人，各怀心事，彼此防备。也就不再说话，一夜没休息，也都各自找了个阴凉处歇息去了。
傍晚，小火已经醒了，在一旁蹲着，身躯宽大，如同金刚一般，站起来怒视着妙枯。缘休睡眠浅，况且没有在野地生活过，一地硬邦邦的碎石子咯得自己很是难受。听到呼哧呼哧的喘息声，看到妙枯还在打坐，就走上前抚了抚小火胸背，它的毛发如同丝绸一般光滑。小火和缘休签订了灵兽契约，彼此心意相通，小火从主人眼里感觉了到妙枯没有了敌意，这才缓缓地蹲下了身子。
安抚了小火，看到妙枯紧闭的双眼，光头、宽大的袍子、长长的胡须，心中竟有一丝丝的亲切感。似乎在他的身上见到了师父的影子，或许他并没有想象中的迷失本性，只是当年选错了路罢了。只是，如果当年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那真是可怕，自己都不敢在往下想了。
此时，包扎的白布掉落在了地上，奇怪的是脚上的伤口已经不见了，只能看见一道淡淡地红印。
虽然小火没有成年，但也是四大凶兽之一，治愈能力非同一般，缘休也就不再担心。
只是，今日听了妙枯与青龙的对话，每一个字都是如此清晰的印在自己的脑海之中。隐隐感觉，这一切都是真的。自己到了灵山的禁区，触碰到了秘密，而且，现在已经不可避免的牵扯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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