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何欢对着谢三不断摇头,她绝不相信,沈经纶像谢三形容得那般不择手段,可谢三言之灼灼,又不像是说谎。她觉得以谢三的骄傲,根本不屑诬陷沈经纶。
“还是不对!”何欢扭动自己的手腕,试图挣脱谢三的钳制。她看着他说:“永安侯是皇贵妃的父亲,皇长子的外祖父,他不会任由侯府的嫡长孙流落在外,也不可能原谅害死自己女儿的仇人。他若是想对付沈家,易如反掌……”
谢三猛地放开手掌,后退两步嗤笑道:“你只相信他,我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什么误会?”谢三冷笑。
何欢这才发现,自己的反应伤了谢三的心,可她与沈经纶做了一年多的夫妻,她怎么可能怀疑他,转而相信一个认识了才一个月的男人。她想问他,你到底是谁,为何知道这些秘密,又怕自己问出口了,他们的关系也就画上句号了。
她和谢三到底是什么关系?
何欢糊涂了。她以为自己早已把人情世故看得通透练达,到头来才发现,她从没有做到“一览众山小”,她不过是“只缘身在此山中”。
“三爷,我还是那句话,无论什么事,面对面说清楚才是正经。”
谢三看着她,表情已经恢复如常,沉声说:“事实如何,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我已经把我知道的,都说给你听了。”
“三爷,谢大小姐临死,没有交待婴孩的去处吗?永安侯不可能没有寻找,沈大爷是怎么说的?”说到这,何欢恍然大悟,问道:“三爷,您是为了这个孩子来到蓟州?你为什么不直接问沈大爷?”见谢三不答,她又补充:“沈大爷在回蓟州的路上曾遭遇盗匪抢劫,进城的时候仅带着几名忠仆。并没有婴孩同行。”
“如果你是他,会带着一个烫手山芋回家吗?”
“就算您不相信沈大爷,也该相信永安侯,难道不是吗?”何欢坚信,若是沈经纶掳劫永安侯的孙子,沈家不可能安然屹立蓟州。如此浅显的道理,谢三为何不明白?“三爷……”
“不用说了。”谢三摇头,“林谷青不会有事,我也会找沈经纶问清楚,你回去吧。”说罢。他扬声吩咐长安送何欢离开。
何欢还想说什么。可长安已经推门而入。她只能跟着长安下楼。
回何家的路上,何欢反反复复回味谢三说话时的神情,又想到沈经纶与林曦言祭拜谢敏珺时表现出的愧疚。
谢敏珺,当何欢还是林曦言的时候。曾一心模仿她,以博取沈经纶的好感,却得知她和沈经纶只见过两次,压根没有成亲。如今,谢三又说,谢敏珺为了沈经纶要挟父兄。似乎从林曦言决意嫁给沈经纶那天,就与这个素未蒙面的女人,在无形中产生了交集。
浑浑噩噩中,何欢步下马车。脑海中挥之不去谢三神色中的受伤。
“大小姐!”张婶急匆匆迎向何欢,“三太太等了您一上午了。”
闻言,何欢急忙收敛思绪,跟着张婶去见邹氏。
事实上,因肖捕头没能找到任何与唐安有关的物证。再加上曹氏四处散播水汀与何柏海的桃色绯闻,所有人都沉浸在狗血伦理剧情中,绘声绘色转述八卦,哪里会朝匿藏反贼那方面思考。
在跨入屋子前,何欢原本还在想,邹氏为何等了她一上午,是不是又出意外了。当她得知,邹氏担心何欣与陵城吕家的婚事会被何柏海的“绯闻”破坏,何欢只觉得好笑。
何欣能不能嫁入吕家,与她何干?凭什么她要负责,她要替他们出主意?人总是这样,当危机解除,就会得陇望蜀,忘了自己的初衷。
送走了邹氏,何欢独坐窗前反思。她从不认为自己有过人之处,所以一直以来,她都是找准目标,专心致志做好每一件事。
自重生后,不管沈经纶对她如何,她又对沈经纶有着怎么样的感情,为了儿子,她都只能再嫁他。这是她唯一的目标,她不能受任何人,任何事干扰。
何欢试图把谢三的话驱除出脑海,但有些话一旦记在心里,就不可能轻易忘记。
深夜,何欢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脑海中一遍遍出现沈经纶凝视谢敏珺牌位时的眼神。曾经她以为,那是深情,后来她又觉得那是愧疚,如今,她觉得自己无法分辨沈经纶的情绪。或许,她从没有真正了解过他。
第二天一早,正当何欢吩咐张伯去衙门问一问林谷青的情况时,沈家派了马车接她。何欢莫名,询问萱草发生了何事,萱草只说,沈经纶请她去翠竹轩。
怀着忐忑的心情,何欢跟随小二步入绮怀居。情不自禁的,她朝院子中的合|欢树看去。上一次,沈经纶就是在那里怀念林曦言。他真的不相信,她就是林曦言吗?
“何大小姐,小心。”萱草在何欢身后虚扶了一把,笑道:“这合|欢花开得真好,听老人们都说,合|欢花预示着忠贞不渝的爱情。”
“是吗?”何欢笑了笑,没有表态。
步入一旁的茶室,何欢抬头就见沈经纶正襟危坐,正往茶壶中注入热水。他的动作行云流水,配合着袅袅升起的氤氲蒸汽,再加上窗外摇曳的翠竹,他就像仙境中的人物,美得近乎不真实。
何欢脚步微顿,就听萱草已经上前禀告。见沈经纶放下水壶,何欢上前行礼。沈经纶起身回礼,客气而冷淡地请何欢坐下,又命萱草在外侯着,不许任何人靠近。
何欢心中讶异,抬头看去,却见沈经纶表情凝重,黝黑的眼眸深不见底。她询问:“沈大爷,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沈经纶舒展眉头,回以礼貌性的微笑,低声说:“何大小姐,这次冒昧请你过来,实在迫不得已。有些话,只能当面说。”
何欢心中一凛,一颗心几乎吊到嗓子口。她双手握拳,身子微微前倾,靠着桌沿,目光灼灼看着沈经纶。
沈经纶见状,嘴角掠过一丝若有似无的笑,又急忙掩饰情绪,安抚道:“你不用紧张。其实关于昨天,我首先应该向你道歉……”
“沈大爷,到底出了什么事?难道是姨母他们……”
“不是,你不要乱猜。”沈经纶把茶杯推至何欢面前,低声说:“事实上,我冒昧请你过来,全因有事相求。你应该还记得,先前你告诉我,你在青松观看到练武的道士……”
“怎么样?”
沈经纶似乎压根没有感受到何欢的急切,依旧不疾不徐地说:“我已经询问过道长,道长并没有否认。”他停顿了一下,见何欢没再迫不及待地追问,他又道:“那些人虽然身穿道袍,但并不是道观的弟子。道长之所以教授他们武功,只为在需要的时候抵御倭寇,保卫家园。”
何欢听着沈经纶的叙述,恍惚中,她觉得自己又变回林曦言了。以往,特别是她怀上身孕以后,她和沈经纶都是这般,她时不时焦躁,冲动,而他永远是优雅从容的。这个世上,唯有他的情绪才能感染她。
何欢暗暗自责,她怎么能因为谢三的寥寥数语,就对林曦言与沈经纶的过去产生怀疑。她低头问:“沈大爷,您说‘有事相求’是指?”
“我想请问何大小姐,还有何人知道这件事?”沈经纶问得严肃。
何欢愣了一下,她不想牵扯林诺言,可很明显的,以沈经纶的严谨仔细,他一定命人实地查探过,而她不可能爬上树枝,看到道士习武。
“何大小姐,您不用紧张。”沈经纶笑了笑,似在安抚何欢的情绪,紧接着又道:“实不相瞒,道长不希望旁人知道他教附近村子的百姓习武,只是不想被居心叵测的人按上‘暗中屯兵’的罪名。我相信道长的为人,他只是想为抵御倭贼尽一分力。其实,任何一个蓟州百姓都想为抵御倭贼出力,你说是不是?”
“是。”何欢点头,认真地说:“请沈大爷放心,今日之后,再不会有人提及青松观的后山,有人习武这件事。”
“不方便告诉我,是谁发现的吗?”沈经纶的语气夹杂着淡淡的失望,仿佛在控诉何欢的不信任。
何欢一下急了,喃喃道:“不是不方便说,而是我一早叮嘱表弟,不可以对第三人提及此事,所以沈大爷大可以放心。”
“原来真是诺言发现的。”沈经纶如释重负,“先前我还在想,只有他,才会一不高兴就爬上树……”
“你如何知道,表弟不高兴的时候喜欢爬树?”
“你也知道,不是吗?”沈经纶不答反问,端起杯子抿了一口热茶。
何欢没有追问。她的话并不是询问,而是纯然的惊讶。当她还是林曦言的时候,她对沈经纶提过弟弟爱爬树的习惯,当时他只是点点头,她以为他压根没听进去。
沈经纶放下杯子,犹豫片刻,他看着何欢问:“何大小姐,恕我冒昧问一句,你对谢三爷提过这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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