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亲耳证实陆大婶的背叛,大韩氏悔得肠子都青了,哭得肝肠寸断。女儿生前多次提醒她,不可尽信陆大婶,可是她呢?她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想着,女儿虽然对她好,儿子也聪明听话,可这个世上,能够与她说说知心话的人,只剩下陆大婶。
她不相信自己的女儿,居然信一个贱婢,她真是有眼无珠!
何欢见母亲哭得伤心,心中亦是难过。她想上前劝慰母亲,但还是硬生生止住了动作,只是眼睁睁看着弟弟强忍眼泪,替他们的母亲擦拭泪痕。
陆大婶见状,心知自己大势已去,心中又惧又怕。她一边磕头,一边思量应对,与一家人的安危相比,额头的伤口,脸颊的疼痛已经变得微不足道。
“太太!”陆大婶哭着上前,双手抓着大韩氏的裙摆,哀声认错:“奴婢知道错了,是奴婢辜负了太太,奴婢只是一时糊涂。”说罢,她复又对着大韩氏磕头,脸颊几乎贴上了大韩氏的绣花鞋。
何欢拭去眼角的泪花,冷眼看着陆大婶,转头对大韩氏说:“姨母,您认清了此人的真面目,表姐在天之灵只会觉得高兴。”
大韩氏哪里听得进去何欢的劝说,只是一味沉浸在懊恼中。何欢看着她,只能暗暗叹息,目光落在了林诺言身上。软弱的母亲,年仅十岁的弟弟,她应该怎么做?
“太太,奴婢罪不可恕,死不足惜,请给奴婢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陆大婶再次哀求,跪着上前,欲抓住大韩氏的衣襟。
“滚开!”林诺言重重推开陆大婶,护在大韩氏身前,用自己小小的身体阻隔了她们。
“少爷,奴婢一辈子跟随太太,奴婢只是一时糊涂。”陆大婶对着林诺言磕头。
“你说。你只是一时糊涂,大姐怀上身孕是十个月前的事了,你这所谓的‘一时’,可够久的!”
“少爷,那时候奴婢并没有答应二太太,奴婢一口就回绝了。太太经常告诫奴婢,做人处世都应该与人为善,奴婢日日谨记太太的教诲,怎么可能做出丧尽天良的事,尤其对象还是大小姐。是太太最疼爱的大小姐。”她对着林诺言叩首。信誓旦旦地说:“少爷。奴婢对太太的忠心,日月可鉴!”
“忠心?你既然忠心,那时候为什么没有将此事禀告母亲?”林诺言虽然尽量装出大人的口吻,但声音难掩稚气。何欢在一旁看着。既有欣慰,又觉心酸。
面对林诺言的质问,陆大婶表情一窒。那时候她自然不敢答应二房,一来,她不敢在林曦言眼皮子底下动手脚;二来,林曦言是沈大奶奶,整个林家都得巴结着沈经纶,就算明知林曦言不喜欢她,她也不可能舍了大房就二房。至于她为何没有捅出这件事。就好像她在冥冥中早就意识到,应该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当下,这些话自然不能对林诺言说,她只能重重磕一个头,哀声解释:“少爷。那时候二太太派人暗示奴婢的那番话,说得极为隐晦,奴婢无凭无据……就算奴婢告之太太,二太太也完全可以推说,是奴婢听错了,甚至反诬奴婢挑拨太太和二太太的妯娌关系。”
“那你觉得,自己有没有听错呢?”林诺言询问。
“没有,奴婢没有听错,奴婢才会一口回绝。”
“既然你没有听错,就是知道有人意图谋害大姐,难道你不担心大姐吗?”林诺言喝问,又怒道:“这样的你,居然说得出‘忠心’二字!”
陆大婶再一次呆住了,她急道:“太太,奴婢从没有害人之心,奴婢一直谨记您的教诲!”说罢又转身对着大韩氏磕头。
林诺言再次挡在母亲身前。
“诺言。”大韩氏哽咽着低唤一声。她擦干眼泪,说道:“扶我起来。”
何欢急忙弯腰,与林诺言一起扶起大韩氏。陆大婶随着大韩氏的动作,转身再次对她磕头,誓言从没有背叛大房,从没有害过任何人。先前她只是一时糊涂,才想着去二房手下当差,她已经知道错了云云。
大韩氏坐在桌边的椅子上,只觉得全身发软,双手止不住颤抖。她深吸几口气止住眼泪,低头注视蓬头垢面的陆大婶,只见她的额头青紫一片,一条血痕顺着眉心滑过鼻子,在她的鼻翼凝结。
林诺言生怕大韩氏又会心软,急促地说:“母亲,您刚刚亲耳听到,她对牛婆婆说,她没有把事儿办成,只因院前院后都是大姐夫派来的下人。”
陆大婶急忙回忆自己对牛婆婆说过的话,慌慌张张辩解:“少爷,二太太并没有让奴婢做什么,即便奴婢想去二太太手下当差,奴婢也一直牢牢记着太太的教诲,绝不会做伤天害理的事。”
何欢看得分明,陆大婶口口声声知错,但她的眼珠子一直左右乱转,她一直在思量应对之策,哪里是知错。她想开口,但还是忍住了,只是默然站在一旁。
林诺言急切地看着大韩氏。大韩氏拍了拍他的手,无力地说:“我自问待你不薄,你为什么想去投奔二房?”
“母亲!”林诺言疾呼。
“诺言,你和你表姐去外面等着。”
“母亲!”林诺言急了,“大姐在世的时候就说过……”
“诺言!”大韩氏喝止儿子。
何欢的心中掠过一阵失望,可是看到大韩氏脸色微沉,表情坚定,她稍一犹豫,行礼告退,拉着林诺言离开。紫兰和牛婆婆早前就已经避出去。何欢行至门口,深深看一眼大韩氏及跪在大韩氏脚边的陆大婶,顺手关上了门房。
幽暗的烛火下,陆大婶低着头,心中暗喜。她自小跟着大韩氏,素知她心软又没主见。这会儿林诺言与何欢虽然欲置她于死地,但只要说动了大韩氏,他们一家必定能全身而退。
大韩氏看着陆大婶,表情晦涩不明。她失望地说:“在我心中,我们早已不是一般的主仆,我们一向情同姐妹,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让你决心背弃我?”
这话正中陆大婶下怀,她恭敬地磕了一个头,哀声说:“太太,奴婢自七岁就伺候您,至今已经三十多年。在奴婢心中,您不仅仅是主子,您就是奴婢的一切。奴婢一直觉得,奴婢这辈子生是您的人,死是您的鬼。奴婢对大小姐和二少爷也是忠心不二……”
“既是如此,你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投奔二房?”
“太太,奴婢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陆大婶“呜呜咽咽”哭了起来,哽咽低述:“太太也是知道的,奴婢一向不得大小姐喜爱。奴婢不是埋怨大小姐,就像太太说的,人与人之间的相处,讲的是缘分,可能是奴婢的八字与大小姐不合……”
“曦言已经不在了,你说这话,有意思吗?”
“太太!”陆大婶又磕了一个头,哀诉:“正因为大小姐不在了,奴婢才痛定思痛,决意离开太太。”她擦了擦眼角,继续说道:“大小姐自小不喜欢奴婢,这些年,太太一直十分为难,有时甚至让太太对大小姐生出不快。为此,奴婢甚为内疚。可即便如此,奴婢依旧一心一意伺候太太,不舍得离开太太。如今,大小姐不在了,太太伤心之余,还要时时刻刻在二少爷面前维护奴婢,奴婢实在不忍心看到太太再为奴婢心力交瘁,奴婢只能选择离开,求太太成全!”
“你的意思,因为诺言不喜欢你,你才决定离开我?”大韩氏一字一句问。
“太太,”陆大婶满脸泪水,哽咽地自责:“是奴婢的八字不好,大小姐和二少爷才会不喜奴婢,要怪只能怪奴婢没福分伺候太太。”她哭得愈加伤心,语焉不详地说:“事到如今,奴婢只希望来生能够做牛做马,一辈子伺候太太。”
“啪!”大韩氏一巴掌打在陆大婶脸上。她嘴唇发白,双手微微颤抖,痛心地说:“我真的看错你了,我为什么不听曦言的劝,留你至今?十年前,我就应该成全你,让你们一家跟着大哥回韩家。”
门外,何欢听到这话,眼眶一下子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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