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吴氏所谓“快刀斩乱麻”,不过想仗着林沈两家素有生意往来,再加上林梦言是林家唯一的适婚女子,以此主动找沈经纶说亲。先前,林谷青为了男人的面子,的确曾向妻女表达过,凭借自己与沈经纶的关系,这桩婚事*不离十。可事实上,当时的他不过是说说罢了。
吴氏见丈夫沉着脸不说话,急道:“老爷,都这个时候了,我们主动找沈家提一提,也没什么不可以的,毕竟这是林沈两家的事,又不是沈大爷一个人说了算的……”
“你懂什么!”林谷青不悦地呵斥,“昨个儿,梦言闹出那样的事,你让我怎么去说?”
“那不是她小孩子不懂事嘛!”吴氏轻描淡写。
他们两夫妻说话的当口,林梦言在门外急得团团转。沈经纶虽然年纪大了点,但放眼整个蓟州,只有他才配得上她。她一直相信,自己一定会成为沈大奶奶,差别只在于等待三个月,还是十个月。若是让她等上三年,她岂不是变成老姑娘了?
“都是何家的人,都是何欢陷害我!”林梦言自言自语,越想越觉得沈经纶突然改变主意,一定是因为被她昨日的样子吓到了。“我去找她算账!”她转身往外跑。
“站住!”林谷青大喝一声,“你去哪里!”
“父亲。”林梦言折回父母身前,恨恨地说:“是何欢,是她害我出丑……”
“啪!”林谷青反手一个耳光,重重打在林梦言脸上,“昨日的事,你还没受到教训?”他转头责备吴氏:“都是你,总是惯着她,都这么大了,动不动就往外跑……”
“父亲!”林梦言一手捂着脸颊,不可置信地看着林谷青,“我有什么错?大姐死了。就该是我嫁给……”
“梦言!”吴氏急忙喝止她,暗示性地看了看四周,“有什么话进屋再说。”她把女儿推入房间,低声责备:“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怎么还是这么毛躁。这桩婚事,你父亲早就有主意了。”她给了女儿一个“你且安心”的眼神。
同一时间,闹市的茶楼中,谢三一边监视冯骥阳,一边听茶客们兴致勃勃地议论沈经纶的八卦。
十年前,谢三不过十岁。别说当时他根本不在京城。就算他在。也不可能知道先太子被废的内幕,更不清楚身为先太子的幕僚,沈经纶何以能够全身而退。不过他可以很肯定地说,沈经纶回到蓟州后十年未娶。绝不是因为谢敏珺。他和谢敏珺虽定过亲,但并未正式成亲,就连谢敏珺的尸体,也留在了谢家。
想到这,谢三端起茶盏,仰头一饮而尽,目光朝街对面的酒楼看去。谢正辉追踪冯骥阳整整一年多,这一次他绝难逃脱。若不是他想调查冯骥阳与沈经纶的关系,谢正辉已经人赃并获。押着冯骥阳回京复命了。
是他太自私了吗?
谢三再次拿起茶杯一饮而尽,无意间看到两个畏畏缩缩的身影混迹在人群中,仿佛很怕被人发现。
谢三猜想,曹氏和白芍应该是去沈家,只不过她们在害怕什么?他环视四周。并没发现特别之处。
白芍瞥见谢三注意到自己,小脸煞白,抓着曹姨娘的手臂说:“快走,他发现我们了。”
曹姨娘点点头,几乎把脑袋埋在白芍胸前,恨不得插上翅膀,立马离开现场。待两人走出百米开外,曹氏忍不住埋怨:“都对你说了,我们去了沈家,也不一定能见到大小姐……”
“我们怎么能把大小姐独自留在沈大爷家……”
“怎么不能!”曹氏白了白芍一眼,“眼下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这一回,一定要让大小姐在沈家好好养病,明白吗?”
两人边说边走,渐行渐远,很快便走到了沈家门前。
人群中,何柏海默默注视她们,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眼见沈家的门子放了她们入内,他雇了一辆马车,往青松观而去。
曹氏本以为她们需费一番周折才能见到何欢,却没料到沈家的下人直接领了她们入内。她跟在一个十四五岁的丫鬟身后,悄然环顾四周。
想当初,她初入何家大门,何家也像她眼前所见,白墙青瓦,四处花团锦簇,地上的青石地砖被雨水冲刷得光可鉴人。
短短十年间,何家的花园没了,四进大宅变成了两进,就连院中先人种下的古树也被卖了换银子。屋子更是十年没有修缮,遇到梅雨天,到处都漏水。
眼见沈家的花园假山巍立,奇花斗艳,潺潺的流水声中,锦鲤在水中欢畅地游弋,曹氏不禁看得眼热。若是没有海上的那些倭贼,这会儿她也能住在这犹如仙境一般的地方!
可惜,当她想起十年前的种种,她的肩膀瞬时耷拉了下来,眼神亦变得暗淡无光。那个男人为什么出现在蓟州?他是来找她的吗?
“曹姨娘?”白芍低唤一声。
曹氏瞬间回过神,就见沈家的两个丫鬟一左一右恭立在门边,其中之一伸手敲了敲房门,扬声说:“萱草姐姐,何家的曹姨娘前来探望表小姐。”
话音刚落,房门打开了,萱草低头请曹氏入内。曹氏探头张望,只见何欢正执笔坐在书桌前,小丫鬟恭立在桌边磨墨。
曹氏环顾四周,屋子宽敞明亮,家具摆设并不多,但无论是书桌还是博古架,就连门边的花架都是红木雕花,泛着岁月流下的悠远光泽。墙角边的屏风比她的个头还高,上面绣着两朵硕大的红花,她不认识那是什么花儿,只觉得甚是雍容华丽,花瓣上的两只彩蝶更是栩栩如生。
这间屋子比昨天那间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曹氏心中暗叹,走近书桌才见何欢正在画画,纸上是几个粗鄙壮硕的汉子,像是街上的地痞流氓。她急忙道:“大小姐,您这是干什么?您正病着,应该好好歇着才是。”
何欢没有抬头,只是询问:“曹姨娘,你来找我,是不是家里有事?”
“我这不是担心你吗?”曹氏找了一把椅子坐下。眼睛骨碌碌转了一圈。她看得出,就连萱草等人的态度也比昨日恭顺了不少。见何欢并不理睬自己,她随口问:“对了,你什么时候学会画画的?”
“以前父亲教过一点。”何欢敷衍。
闻言,萱草的眼神闪了闪,情不自禁朝书桌看去,就见何欢正慢慢晾干最后一张画纸,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她看得出,自紫兰离开后,何欢的心情不错。客气地向她讨了笔墨纸砚后。便一直坐在桌前画画。
不多会儿。何欢把画纸交给萱草,说道:“萱草姑娘,麻烦你交给沈管家或者表姐夫,这是谢捕头口中。拦截马车的五人。因为我只是隔着车帘看了一眼,可能有不尽详实之处。”
萱草点头,正欲退下,又被何欢叫住了。何欢深深看了曹氏一眼,说道:“另一件事,麻烦萱草姑娘转告沈管家,先前我因淋雨受了凉,这才发烧晕倒,一切都是我自己不小心。与贵府无关。诊金、汤药费及另外的五十两银子,待曹姨娘回家取来,请萱草姑娘交还沈管家。至于表姐夫赐的药膏,以及昨夜的相救之恩,我只能在这里说一声谢谢。”
曹氏自不愿拿出早已被她视作私房的五十两银子。她狠狠瞪了白芍一眼,正欲反驳,就听何欢又道:“今日我能在表姐夫家养病,全赖表姐夫派人去衙门周旋,否则我定然已被谢捕头押上公堂,说不定全家都要上公堂受审。此番恩情,表姐夫虽是看到姨母的面子,但我们全家都铭记于心。”
曹氏被“全家都要上公堂受审”这一句吓住了。待她回过神,萱草已经带着磨墨的丫鬟退了出去。曹氏急忙起身关上房门,急问:“什么上公堂,到底怎么回事?”
何欢不答反问:“曹姨娘,你是想抱着五十两银子,与靖弟在大牢过一辈子,还是与我一条心,大家齐心渡过难关。”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姓谢的可是你招惹回来的。”曹氏撇过头,一脸绝决。
“你若是这么认为,我也无法,只不过以后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石头巷的那座宅子,全是你们的主意,我可一点都不知情。”
“什么石头巷的宅子?”曹氏一脸茫然,“难道你是说强盗砍人的石头巷……”她急切地摇头,立马撇清,“什么石头巷,什么宅子,我可一点都不知情,不信你回去问你大伯母。”
“你们到底知不知情,自有衙门来问,不是我该管的。不过我想提醒曹姨娘,我上了公堂,表姐夫看在姨母的面子,兴许会派人替我说情,若是其他故意讹他银子的人,也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多管闲事。”
“你,你不要在这里危言耸听。”曹氏心生怯意。
“曹姨娘,将心比心,若是你站在表姐夫的立场,会看不出你的目的吗?”
曹氏吃不准何欢所言是真是假,但她确确实实害怕上公堂,遂不情不愿地说,她这就回家取银子。
何欢看着她,暗暗摇头,缓和了语气说道:“曹姨娘,你教训了林二小姐,我很高兴,也很感激,但事情一码归一码。或许你觉得五十两银子与表姐夫而言根本微不足道,但沈家有钱是他们的事。别人的银子,我们该不该拿,能不能拿,是做人的底线……”
“行了,行了,你啰嗦什么,我这就回去把银子取来。”曹氏气呼呼地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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