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云凡足足站在这山峰看它们不断向上,然后纷纷掉落,听佛诵经;他不觉得无趣,也不觉得疲惫,他的眼甚至从未离开过那个固定的视线,先前的震撼已变成深深思虑,他试图看到更高更远的画面,却无能为力,不计其数的它们如今变得不再密密麻麻,仅仅那么三天,从山峰上掉落了太多太多,他觉得它们不能够被称之为人,因为人是不会自己找死的。
这个世界竟然是没有月亮的,黑夜就是黑夜,一片漆黑,只有点点星光闪耀,白天也是没有太阳的,只有青天百云,他觉得这个地方真烂,一切好像都很糟糕。
白昼来临,黑夜的帷幕被扯掉,山峰之上,一声巨大的钟声突然响起,繁亘的诵经声戛然而止,那些正在攀爬的它们,停止了动作,茫然的看着周围云层,猛然间一个孩子的它,扯着干哑的嗓子开始哭,那哭声听着就像琴弦断裂,那么尖锐刺耳,让人沮丧,平静的湖面被砸下一块石头,荡成波纹,尖锐的哭声从它们喉咙里一个接一个发出,云凡死死的捂住耳朵,整个身子饱受着极大的痛苦,蜷缩在地上滚来滚去,他的耳朵开始流出鲜血,他感觉那么一瞬间失去了任何声音,他被这哭声硬生生的刺聋了耳朵。
那山峰上,它们带着哭声竟一个个放开了握紧岩石的双手,全部掉落而下,而爬在最高处的那个它看着离自己那么近的地方,没有眼睛的空洞竟不断流淌出沙子,那是它的眼泪,它不甘,它的哭声变成了断断续续类似嘶喊的音调,它无奈的放开了自己的双手,眼眶流出的沙子随着风向上吹起,那咫尺之间的地方,离它越来越远,直到啪的一声,它的身子摔得粉碎;数以千万的东西从云层中落下,那是何等壮阔的一幕,你可以看见千万个黑点一个又一个变成泥土,一声又一声啪的响声,那声音就变成了:“啪…啪…啪”…络绎不绝。
很久很久,真的是很久,云凡才看到这一切结束,那堆积的碎块已经叠成了一座很高很大的山峰,那些麻木,枯萎的面容就是这山的岩石,那些身体的残缺就是这山的黄土。
如果这是人,那么这将是一座真正的尸山,而这世界就是地狱,云凡的耳朵还在不停的流血,他的脸色好白,比苏茜的还要白。他现在感觉到了累,他觉得这世界马上要完了,因为在那座城毁灭,人尽亡,他就走完了那一步,那么这一步呢?目睹完这一切也许就完了。
可还并未结束,那山峰又开始颤抖起来,一道祥和的光从云层透下,那光不太刺眼,光照在了这片大地上,映在云凡苍白的脸孔上,他的耳朵内感到了一阵温柔,有风,他听见了风的声音,他觉得很好。
那光照在地上,这贫瘠的土长出了鲜嫩的绿芽,
那光射在坑洼里,清澈的水自地底冒出填满了深口,
那光抚在它们叠起的高山上,一颗巨大的树从山中猛然破出,竟生生的将山撑开,树的枝丫是它们的手脚,树粗壮的干是它们拧捏的身躯,那树上结满了果实,是它们的面容。
这树还在疯狂的向上生长,直到再也看不见云后的树尖,才慢慢停止。
他自山峰之顶,云层之上,赤脚踏出,步步生莲,风拂云落。他落在树尖之上,一步一跳,从云层自枝丫而下,如轻羽般飘落。他是那么宁静,安和的面容那么洁白,他头有七朵红莲戒疤,他是和尚,唯一的和尚,那山多高,他就多深。
“我佛慈悲,观众生皆苦,佛以大无边之法,构三千世界,度万般厄难,方度众生彼岸;这是苦,这是这世界存在的理由,你看这树!”他伸手一指巨树。“这是众生!”他又指向那果实,那千万面容一个个突然变得千奇百怪,有的哭,有的怒,有的长大了嘴巴撕咬旁边的面孔等,如同众生百态,恶行千般。“这是你我!”他即行禅礼,双手合十。
“这不是真的,这是虚假的世界,我是局外人,我正在走这世界。”云凡平静的说着。
“你所看到的,必将是你往后经历的,你所经历的,必然不会真正被你见到”那和尚微笑,那树上面容也便微笑。
“太深奥,我听不懂。”云凡苦笑。
“你这里看了三日,如何?”
云凡耸了耸肩:“太累”
“它们感觉不到累。”和尚平静而语。
“我是说我很累”
那和尚问言眉头紧缩,低头沉默很久,然后张嘴:“很对!”
“为何你要看众生?”和尚抬头问。
“这世界没有众生,还是世界?我要走遍这世界,就要看,看它不就是看它们?”云凡指了指大树。
“我没想到你要这样答,我不喜欢这个回答。”和尚踏出一步,地也颤抖。
“你以为我要怎样答?”云凡握紧双拳小步而进。
“让你眼见众生之苦,让你看这苦难,让你度这苦海!让你明白佛为何慈悲?何为慈悲?”再踏一步,天也变色,众生面容万般惊愕,这是怒。
“我也不会这样答,我不信佛,但我却懂慈悲,我认为慈是一物,却为何要悲?你有慈悲,它们爬山那便让它们爬!山那么高!为何要阻?谁愿意变成这丑陋的树,这树不是众生!你既然悲,为何你不落泪?”云凡嘴唇颤抖,那是大声呵斥后的表现,他后退了一小步,又坚定的向前一大步。
“你杀那小女孩便是慈!你为那城哭便是悲!你却问我为何要悲?山为何那么高?因为人在渴望,不停向上,那众生的路就不会停!我为何要阻?因为这是救赎!这树并不丑陋,不信,你看…”。
那和尚不再向前一步,而是一步步走来,他平静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他走到了云凡身前,就那么面对面,只见那和尚闭眼颔首,一滴泪从他紧闭的眼中流出,掉在这青嫩的草地上,那大树竟然猛烈的摇晃起来,手与脚的枝丫不停的摇摆,那众生的面容开始闭眼,一个接一个的流出了沙子,愤怒的,可憎的,残忍而又麻木的,都变成了安详的表情;那和尚睁开双眼,抬起头,两行鲜艳的血泪从他眼中流出,大树上的众生面容也开始流泪,不是血泪,不是沙子,而是真正的眼泪,一声咔嚓破碎的声音,树的枝丫变成了真正的枝丫,那众生的面容慢慢崩裂,一朵又一朵美丽洁白的花从果实里飘下,不过眨眼间这世界飘满了白色的花朵,地上叠上了厚厚的一层。他站在飘散的花雨中,灰色的僧衣布满了花朵,他的表情那么安宁而神圣,脸上的鲜红泪痕,不是狰狞,而是所谓的慈悲。
云凡在他面前,却觉得这和尚好远好远,不过一步之遥,好比两个世界。他伸出一只手,从风中拈下一片花朵,静静的看着云凡,平淡的说着:“这就是我的慈悲,我的佛!”
云凡沉默下来,久久不言,这花飘了很久,终于全部落下,这世界不再贫瘠,这山峰看上去好像没那么高了,这大树不再是那么丑陋了;一声悠远的钟声响起,一阵诵经的梵音飘来,那和尚的身子开始一寸寸崩裂,一点点血迹散漫了这片花地,他的灰衣开始破碎,他跪在了地上,微笑的看着云凡,轻声说了些什么,然后倒下,真正的倒下。
云凡想张嘴说点什么,却来不及开口,黑暗占据了他的眼睛,他身子颤抖起来,他跪在地上,他开始不住的流泪…
灵山上,狴犴还在懒洋洋的躺在地上打着瞌睡,灵儿在湖边光着脚丫子荡来荡去,一副惬意十足的模样,而叶溱正在忙碌的收拾一些东西,像是出远门的样子,原因是白翁要他参加几年后的“天门”,所以让他下山,他想学的白翁教不了,白翁与圣姑只能教他如何运用力量,强者之路,他得自己走,他差的就是真正的历练了。他收拾好了一切东西,对着白翁与圣姑的面跪地一拜,狴犴从林中驼着灵儿狂奔出,一声惊吼,叶溱翻身而上,两人一兽,消失在灵山下的浓雾中…
“姑姑,老头子…再见!”
“师傅,圣姑…等我归来!”
“吼!…”……。
南冰极地,天地冰封,这里没有雪,也不会下雪,只有无边无际的冰原,在那冰原深处,一座宏伟的寒冰宫殿安静的屹立,那厚实的冰门如万年未启般庄严,此时那门带着刺耳的音调缓缓打开,一个年轻的小姑娘忐忑不安的从中走出,她穿着一条白色的小长裙,她脸孔很是稚嫩,她整个人好似透明的;她确定了没有危险,便蹦蹦跳跳的出了门,一双清澈的大眼睛对外面的一切充满了好奇,她身后的大门又缓缓紧闭,一句话飘出,让她不由的打了个寒战。
“别给我丢脸!…”她朝着大门做了个鬼脸,吐了吐舌头,她提起脚一步跳出,一声巨响,亘古不变的冰面瞬间破裂,巨大的裂痕不断蔓延,整个冰原仿佛将要破裂一般,她借着这股巨大冲击飞天而上,消失在云层里。
北冥石窟,佛之门地,那一万三千多个石窟里就在今日同时响起了繁缛的诵经声。
他从那里走出,那石窟的深处,那座古老的寺庙,世间信徒的圣地:佛尘寺。
他的草鞋每走一步,诵经声就高一层,他前前后后一共走了七步,诵经声却只高了六层,因为到不了七。
为何是七?他名七律,坚守七律,他受七苦,便有七律;他是寺庙的骄傲,他更是信徒格守的念,他很强,方丈首座说过,百年以来无人能及,所以他要入世,他要行走,此行要将天门变成佛门!
一声古老的钟声响来,七下七声,他消失在千万山林中。
西域之巅,十万大山之中,石崩山裂,百兽哀鸣,万鸟惊飞,她步步鲜血从山林走出,刚好砍完柴的樵夫看见这一幕,吓得晕过去。她来自天下间最神秘的门派:古桑。
她是古桑传人,古桑传人百年一出,让世人万般惊叹!她要延续这许久的辉煌。……
于此同时,世间各地这样的情形也在上演…一座不知名的山,一个破破烂烂的道观里,肥胖的少年走起路来徐徐生风,高兴的大喊着奔向那繁华的城中。
河阳城里,某个杀猪的屠夫突然今天关了门,然后人们便看到屠夫的儿子从家里走出,跃上房屋,一点一点消失在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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