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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乌站在树上，待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他的身上之后，他平平地伸出手臂，将手上提着的一个圆滚滚的东西扔了下去。
东西砸在了陆正的后背上，让他念诵的经文微微停顿了一下，而后那东西在陆正的背上轻轻弹了下，便从旁滚了下来。
那是一个脑袋，马文远的脑袋，而更糟糕的是，马文远的那张脸，被擦得是干干净净。
于是这一次，所有人都看清楚了，马文远虽然只剩下了这一个脑袋，可是他的嘴仍在一张一合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面颊上的肌肉抽动着，仍是一副恐惧万分的神色。
“很奇怪是不是？虽然只剩下了个脑袋，但是他好像真的还没死呢。”单乌站在树上说着，所有人都抬头看着他，包括陆正，也在努力地撑起上半身。
单乌似乎是不想让这些人抬头抬得这么辛苦，十分干脆地从树上跳了下来，而他在落地之后低头看了陆正一眼，嘴角一勾，顺手就在陆正半开半合的嘴唇上抹了一把，手上沾染的血迹就这样涂在了陆正因为失血而已经苍白了的双唇上，陆正撑着身子，无法反抗，只能任由单乌涂抹在他嘴唇上的那丝血腥味在他的嘴里泛滥开来，一些奇怪的变化，开始在他濒死的身体里产生了。
单乌用手拍了拍陆正的脸，扶着他的脑袋让他乖乖地趴回了地上，而后直起身来，看向那些已经完全失去了主心骨的少年们：“我可以轻松地让你们都变成他们这样，不过我想，你们当中并没有人愿意如此吧。”
“刚好，我也不愿意如此，所以现在，就让我们坐下来谈一谈吧，你们被蒙蔽了太久，双眼已经昏花，步履也不再坚定，你们，已经远离了真正通往极乐世界的道路。”单乌表情轻松地说道，他知道现在留下来的这些人，已经没有什么反抗的勇气了，颜冉的例子在先，马文远和陆正的状态更是简单直接地摆在他们面前，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们，这才叫真正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你们可以完全地信任我，因为我是受圣者之命而来，所以我才会有这样的能力，这是圣者所赐，而我所说的，也将会是圣者真正的意志。”单乌放缓了语调，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比较无害一些，同时做着安抚的手势。
……
能够发号施令的两个人，都已经被单乌干掉了，连带还干掉了将近一半的人，现在，正是单乌让自己成为发号施令的那个人的时机。
只不过，只是领导一个小团体又算得了什么，剩下的这些人在自己面前毫无反抗之力，而单乌所想要得到的结果，是聚拢起几个真正意义上的信众——就好像那些古籍之中全身心供奉各种菩萨的善人一样。
阴曹地府以死亡的恐惧和极乐世界的美丽诱惑共同构建了一个封闭且完整的世界，这是一片足以产生很多前仆后继的虔诚信众的肥沃土壤，这是文先生的大手笔，但是，这个计划或许美好，可这地府里的阎王却都成了格格不入的存在，他们清楚地知道这不过是一个虚幻的骗局，这就导致了他们是各有私心——特别是那些曾经的恶人们。
所以，虽然有圣者这样的一个虚幻的符号作为信仰的依附体，但是每一层的地狱之间，难免便会形成一个个互有差异的小团体——是信仰只留下经文却并没有实体存在的所谓圣者，还是信仰那些压在自己头上的实实在在的阎王？
这个问题或许在其他的地狱里还并不明显，也影响不了大局，但是楚江王手下的人相对比较少，并且与楚江王之间的关系也更为亲近，所以这种分歧会表现得更加地明显一些，如颜冉等人，他们已经可以说是完全明白了所谓地府的猫腻，故而专心一致地将信仰给了赐予自己快活人生的楚江王。
所以单乌首先要做的，是彻底打散他们对于花似梦的依赖，并剔除掉其中那些对花似梦死心塌地的人——丁久在单乌的煽动之下，于垂死中点出了花似梦最为宠爱的几个少年的名字，这便成为了单乌的清洗名单。
除此之外，单乌还需要让他们相信，自己与他们不一样，自己所具有的能耐，并不是一个凡人所能拥有的——这是天赐的能力。
为了这个目的，他才不吝于暴露出一些自己非凡人的能力，比如说自己的血液能让人不生不死——这效果比直接毒死一个人还让单乌喜欢，为此他甚至在之前不断地修正自己原本的伏杀计划——而不去考虑这些秘密被太多人知道后会怎样。
因为这才算是直到现在为止，对单乌来说，真正意义上的一次，不成功便成仁的赌局。
当然，后面半句，指的是让对方杀生成仁。
……
还是那句话，很多事情说一遍可能不会信，多说几遍后就不得不信，因为不信的人……将会亲自体验下什么叫做地狱。
陆正和马文远的呻吟仿佛魔咒一样，一直在他们的耳边环绕着，单乌跟他们说了那么多话，带着他们走了那么多路，时间也过去了那么久，那两个人，还是依然活着的。
而在这两人的痛苦呻吟以及间或背诵的经文作为伴奏的背景之中，单乌给自己编造出了一个完美的圣者代言人的形象，声称自己将代替圣者在这阴曹地府里，对所有的无信者进行制裁，阴曹地府现在的那些出了问题不再虔诚的阎王们都会有被终结的那一天，而这些小鬼和阎王之中，最终只有真正虔诚地信仰圣者的人才能活下来。
“这个地方出现了问题，有好些个阎王们需要接受审判，而死心塌地地追随着那些阎王的小鬼，也将因为自己的愚昧痴妄而接受惩罚。”
“原本，这个世界的污垢已经太多，这个世界是需要被毁灭的，当一切都毁灭之后而迎来的重生，才能盛开出最纯粹最美丽的花朵，但是，圣者的慈悲心肠，让他决定先给这些罪人们一个自我救赎的机会。”
“我身上承载的是圣者的意志，我带来的，是让你们能够自我救赎的机会。”
“是的，你们全部都有罪，你们所信奉的楚江王，她的罪孽之中有你们的那一份，你们只有耗尽全部的心力与生命赎罪，才可在未来到达真正的极乐世界。”
“极乐世界是真实存在的，但是却不是所谓的天宫。”
“你们，首先要做的，是相信地狱的存在。”
……
单乌当然不会真的就相信自己的言论能让他们彻底信服，所以他在那些人至少明面上表示臣服之后，他带着那些人，以及半截的陆正和只有一个头的马文远，找到了一处力量比较弱小的兽类的聚集地，让还活着的人得以饱餐一顿甚至得以暂时地摆脱死亡笼罩的阴影，而后，单乌花了不少的时间，给每个人指定了一个方向，命令他们一直向前，不许回头，也不许偏转方向。
“这才是对你们的信仰的真正考验。”单乌说道，“足够虔诚的话，圣者的护佑便会眷顾于你，所以哪怕只有一个人，也依然不会死；而不够虔诚的话，就算聚集了一群人，依然会死绝。”
“遇到危机的时候，想想你们到底是为谁而战，想想看真正的地狱……而诵念经文，不但会让你们的魂魄得到安宁，也会让圣者的护佑笼罩在你们身上。”单乌挥手下令，再没有人敢于耽搁。
于是楚江王所拥有的这么一群少年，就这样在这片空间里四下散开，按着单乌所指定的方向，各自向着茫茫的黑暗里走去。
他们的身边不再有同伴，虽然武器还在，可是以他们如今的精神状态，十成功夫也发挥不出三成，但是当单乌站在树梢上看着他们的背影的时候，他们不敢不往前走，也不敢偏移被指定的路线，去寻找自己的那些同伴。
单乌的方向并不是乱指，他拥有足以看清整个空间的视觉，只要让他找到一个适当的高度便可，所以这些人，如果完全按照他所指定的方向前行的话，或许会遇上一两只独行的不怎么庞大的兽类，但是那并不是完全无法应对的危机，而他们如果偏转了方向，所面临的，只会是更为艰难的生存。
除此之外，更为重要的是，只要他们一直向前，不管走多慢，最多两到三天的时间之后，他们就能毫无意外地，遇上来自别的地狱的队伍——被单乌确定过的队伍。
单乌利用那条隐秘的通道，在别的地狱的地盘装神弄鬼，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别的地狱里的一些人，他已经记住了长相。
这就是石泉这些还活下来的雄蜂们身为种子的意义，虽然只剩下了十来个，但是单乌仍需要他们去融入更多的队伍，用他们的恐惧去感染更多的人——哪怕他们在与那些小队照面的一个瞬间便被俘被杀，单乌也不认为，那些小队会毫无好奇心，会完全没有兴趣知道这么一个武功还不错的，如今却仓皇失措的只会背诵经文的惊弓之鸟，在这片空间里到底经历过了什么。
他们只要好奇了，单乌便可以给他们看更大的奇迹。
这就是为何他留下了陆正和马文远，这两个活生生的实例，将会以更为有趣的姿态，出现在那些人的眼前。
只不过，在等待收获这些成果之前，单乌仍有看起来无比艰难的一关需要先闯过去。
……
“不知道是哪一个。”单乌的手扶在了旁边的树干上，他只觉得背部的寒毛正在一根根地竖起。
单乌的头顶上，一片黑压压的乌云，正渐渐地笼罩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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