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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乌的嘴皮子好使,煽动丁久并不困难——丁久本就处在不断失血让人意识模糊的重伤,以及面临被同伴抛弃独自一人面对死亡的仓皇无措之中,冷静的唯一理由只是他心里那点明知不可能的自己能突然复原的奇迹,可以说只要对他的心弦稍微撩拨那么一下,便可让他彻底绝望。
所以单乌只要调动起他心里头的恨意,而后许诺会让其他人与丁久一起陪葬即可,不过在做这种事情的时候,单乌打了个时间差。
在陆正等人的感知中,丁久一直在念念叨叨间或呻吟着,他在用这种动静表达自己的生机依旧旺盛,并不是不可能恢复行动力,所以他们就放着丁久一个人在那树后折腾。
单乌像条蛇一样头下脚上地从那树上滑到了丁久的头顶,丁久的注意力一直在自己腿上的伤口上,并没有注意到脑袋上的异样,所以当单乌冰凉的手突然摸上了丁久的咽喉的时候,咽喉上的压力再加上这突然产生的恐惧,让丁久几乎是立即收住了声音。
但是这个时候,在外头陆正那些人的感知中,丁久的声音并没有停歇。
单乌几乎是在丁久的声音停止的那一刻便开始说话,反正弄出的动静都是差不多的低声且含糊的念叨,本来就不是很能听明白的埋怨的话语,同时大家声音也没有太过天差地别的特色,陆正那些人当中,也没有谁天赋异禀到可以区分出这些咕哝声的差异。
丁久的咽喉被单乌扣住,于是丁久的脑袋也根本不敢乱动,这让单乌可以很轻易地附着在他的耳边嘀嘀咕咕,这甚至让失血过多的丁久都有那么一阵恍惚,觉得这声音并不是来自于某个外人,而是来自于自己的内心深处。
单乌能感受到被自己扣住咽喉的丁久那逐渐瓦解掉的警惕与反抗,这种完全放弃自我的信任姿态让单乌甚至有些心花怒放,于是他的声音变得更加地飘渺,说的内容,也逐渐变得玄幻了起来。
他打算在丁久身上试一试,对于这么一个以装神弄鬼为主要手段对培养的死士进行洗脑,从而建立起来的阴曹地府里,培养出来的这些小鬼,心里头对所谓地狱所谓天宫所谓圣者的信仰,是不是真的足以让他们死心塌地忘却生死,是不是……可以让单乌按照自己的方式,来进行诱导。
这才是真正危险的时候,如果没能顺利地忽悠到丁久,与他的信念发生了冲突,让他突然决定为了心中的信仰不惜一死,或者某句话触动了丁久的心弦,让他发现原来是单乌这个人搞的鬼,于是挣扎中弄出了什么动静的话,单乌就算手指一捏就能解决了他,却也只能剩下仓皇逃窜这一条路可以走了。
不过好在退路早已有所安排,而且刚好就在丁久的对面不远处,那里的黑暗足以遮蔽住单乌的身形,让单乌在其他人扑杀过来之前,将自己的去向遮掩。
单乌的这些煽动似乎有些超出意料的成功。
就在单乌停下了继续煽动的言辞,缓缓地松开手,缓缓倒退着爬回树上的时候,丁久一个人在安静之中默默坐了一阵,随即才像大梦初醒一般,开始放声叫骂。
单乌最后的引导显然起了极为有效的作用,直接将丁久那仅剩不多的意识引导到了信仰之中的世界,所以他大声骂着恶鬼,却没有多余的理智来思考这或许是人为,或许刚好是早些时候那条被他们追赶着仓皇而逃的丧家之犬……
陆正等人抱团向着丁久缓缓移动过去的时候,单乌在他们的头顶上缓缓地回到了原地,这次他的速度有些快,不过仍未弄出什么动静来,只是自己的呼吸稍微急促了一点,但是陆正等人的注意力都被大喊大叫的丁久吸引着,单乌依然是安全的。
陆正等人围绕着丁久争论的时候,单乌想到了自己那块让雌兽口吐血沫一命呼呜的肉,忍不住对下方被切割开的那些猛兽尸体有了点主意,于是他以匕首割开了自己的手腕,趴在树上,伸着胳膊,以内力对自己的血脉略做逼迫,将自己手腕伤口中流出的血给逼成了一团血雾,自上而下,喷撒在了下头那些猛兽的尸体肉块上,反正地上本就血肉模糊一片狼藉,再多点人血,根本看不出来变化,而陆正那几人的动静太大,没有人会注意到这些细小的血滴洒落在兽肉上面的声音。
这么多肉他们肯定还要再吃点的,毕竟这是一次难得的大丰收,这些肉类可以让他们扛过个五六天,若是就此抛弃的话,未免有些太过浪费。
“要是我这血真的能当毒药用就好了。”单乌忍不住有些小期待,却又觉得这事儿不可能就这么顺利,眼见陆正等人围着丁久的尸体争论得接近尾声,单乌连忙收回了手,紧了紧自己的护腕,点了自己的穴位,将血止住。
单乌的脸色在这一小会儿的功夫,便已经变得一片惨白。
“糟糕,他们居然就意见不合了……”在看到下方陆正颜冉两人的争吵之后,单乌就知道,自己的血就算有用,所能发挥的效果也已经不大了。
目前为止,只有颜冉一个人坐在地上,开始吃那些被自己撒过血的兽肉,陆正虽然未必也会觉得这些肉被动过手脚或者单乌有本事对这肉动手脚,但是出于赌气反对的心理他站得离这些兽肉极远,而其他人显然也不想就这样站队,于是纷纷摆出了一副旁观的姿态。
“如果能证明我的血有用……那也是好事……”单乌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于是更加期待地观察起颜冉的动静来,却被颜冉与陆正之间互相呛声的内容给整出来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如果那不男不女的怪物对他们真的有这么重要的意义的话……这些人,就真的都不能留了。”单乌心里盘算着,“不过或许仍可作为种子……”
单乌的视线在陆正的身上盘桓了一圈,此时陆正正皱着眉头点着人名,看起来是打算带人到周边的林子里去搜一圈看看能不能找到单乌的踪迹,有人被点了名就乖乖地站到了陆正的身后,有人会迟疑片刻,甚至还会回头看一眼颜冉,而颜冉只顾大口吃肉,做出一副不屑一顾的姿态来,甚至还挥了挥手:“你们都跟着去,看他那胆小如鼠的样子,没有你们给他壮胆,他怕是一步路都不敢走了。”
陆正的脸有些铁青,因为一些原本看起来似乎比较亲近颜冉的人,也都不怀好意地跟在了陆正的后面,似乎是打算跟着去看笑话一样。
场中还留下了两个人,他们没被陆正点名,却也似乎终于觉得这种意气之争着实有些无聊了,于是也坐了下来,开始切肉食用。
不过或许是为了避嫌表示自己仍是中立是两方都不想得罪,自己的选择并不是为了站队,这两人坐下来的距离离颜冉有那么一点远。
“两个头,得先解决了。”单乌看了看陆正和颜冉,心里下定了决心,等一会陆正真的带人离开暂时离开之后,不管颜冉吃进肚子里的肉有没有效果,单乌都决定出手,给他狠狠来这么一下。
距离并不远,并且颜冉坐在地上的姿势因为要对陆正示威,要显示其无比的放松,从而并不是一个随机应变的好姿势,单乌如果直接从上方扑下,颜冉并没有多大可能躲得开,至于其他的两个人,单乌有那个信心在他们追杀上来之前,先行逃窜出去。
陆正黑着脸一挥手,带着那些人掉头便往林子里搜去,他决定好好地发挥一下自己的聪明才智,将单乌给揪出来,重新给自己立个威。
颜冉的一边啃着切下来的那些肉块,一边一脸嘲讽地看着陆正带着人消失在林子遮掩出的阴影之中,只觉得自己这一回狠狠地削了陆正的颜面,同时还狠狠打击了那人不可一世天底下老子最聪明的自信心,忍不住有些哈哈大笑了起来。
生肉在肚子里似乎有些不太安分,颜冉笑到一半,伸手抚了抚自己的肚子,而后打了个嗝。
单乌正握着匕首,微微从藏身的枝桠上探出脑袋,准备发动自己这计划中的雷霆一击,却没想到眼睁睁地看着颜冉打了一嗝之后,便从嘴里哗啦地喷出来一大团的血沫来。
“光是血真的有用?对人也有用?”单乌大喜,原本他看颜冉一直中气十足地跟陆正对骂都已经绝望了,现在看到颜冉吐血,于是他探出枝桠的脑袋也不收回了,就这样直直地盯着颜冉的反应,看着他一个接一个地打着嗝,一口接一口地喷出一团团血沫来。
剩下的那两个人发现了颜冉的不对劲,停下了口中正在食用的兽肉,连忙围了上来,两人一个扶住了颜冉的身体,一个探手便捏过了颜冉的脉门,似乎想要弄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可颜冉只是不断地呕着血,双眼大睁,全身颤抖着,缓缓地向后方倒去,就算有人扶住了他的肩背,他的脑袋也还是软软地往后仰起。
颜冉已经开始有些涣散的视线里,突然出现了一张脸,那张脸孤零零地漂浮在半空中,惨白得没有一点血色,而脸的周围全是黑暗,黑得就跟那张脸上仿佛是画出来的眉眼一般。
那张脸就这样咧开着嘴无声地笑着,而那嘴里的牙齿上,全都是红红的新鲜血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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