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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南共有五郡,九江是最靠西北的。疆域也是最广的。九江太守是位年轻人,名叫灯任。年少时也曾经来过简府,用竹枝逗过简雀。现今,九江重镇竹青的街道上走来一位骑着老马的老人,马步很慢但很笔直。
提到竹青,是因为这镇上天然一片竹林。灯任喜竹,便将太守府从越县迁到这里来。这老人座下的老马正是笔直的朝太守府走去。到了太守府门前,老人迟迟不下马。门前侍卫便走向前来,对老人柔声道:“老人家,这里是太守府,府前百姓是需要下马的。”老人板着的脸笑起来,嘴里笑呵呵朗声说道:“都说九江太守性子温和,出行也坚持不骑马,怕惊了百姓。今日一见,侍卫都如此多礼。看来不是虚言。”
侍卫一听老人在门口开始大呼小叫,便有些急了。这才郑重问道:“老人家,您这到底有什么事?我家主公性子好,但是夫人可不是闹着玩的。您还是赶紧下马,离开这儿吧。”老人笑眯眯的拿起酒壶,正要用嘴啄一口时。远处穿来大吼,“大胆!太守府前还不下马?来人把这老王八蛋拖下来打!”
老人转头看去,街道尽头。是一排当年刺史点将分到九江的扬州斥候营士兵,腰间皆是别着一把把漆黑刀柄,刀鞘也会黑色的古怪战刀。仿制夏刀刀廓,改短刀柄,刀被加厚。刀身上黑漆,不让刀身发亮。从刀身到刀柄皆是滚刚制,名叫夜雀。一人一柄夜雀。营中规矩,丢刀就自己走出军营,一人仅有一把刀。扬州兵身材并不高大,也不魁梧。但远远走过来,竟让老人还觉到一股在这温和江南决然感觉不到的北荒的苍然和肃杀。
老人嘴角的笑更加会心,在那一柄柄扬州夜雀刀前面,一位头戴紫婴,身骑枣红马,披一身白色褂子的女子持枪而行。这人正是九江太守灯任的夫人,名叫周青兰,人送别号虎皮兰。这女人可不一般,曾任扬州军右前锋,统领三营。手下超过一手之数的战功赫赫的伍长,这些大老爷们个个服她。
老人眯着眼望着周青兰声音依旧洪亮地说道:“没有夫人伸手牵马,老夫怎可下马?”太守府前的侍卫这算是放弃了,都闭上眼不愿意再看接下来血腥的一幕。走在兵前的周青兰笑起来,没有言语,只见长枪举起,银色枪头在阳光下闪着森然的光。身后的扬州兵,嘴角都笑起来,天天不见血的眼睛早就痒痒,乐得看见这不敬老人血溅太守府前。
青兰胯下一匹枣红马,一看便知不是凡品。马蹄一蹬,前息还慢悠悠的贴在腹部的鬓毛刹那便飞扬起来,马身犹如赤色的闪电冲向老人。青兰的长枪携马之势有些千人不可挡的架子,一双柳叶眉硬生生的皱成了出剑眉,气势不怒自威。
老人叹口气,嘴里念道:“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青兰的枣红马已经到了老人面前,眼见老人就要被一枪刺死。老人伸出手指,侧身让过长枪之势,一指敲在枪尖。周青兰立马便感觉到一股巨力从手掌袭来,整只手臂都麻痹了。长枪脱手插在远处的花丛里。周青兰抬头看,正好遇上老人笑眯眯满是恐怖伤疤的脸颊。
扬州兵看到夫人吃了亏,夜雀刀骤然出鞘。他们知道这老人硬点子,但是却都在笑。他们心里这时在想,女人就该做点女人做的事,杀人砍人让我们这些糙男人来就好了。士兵皆将夜雀收于腰后,扬州夜雀的用法是藏刀。人为刀柄,俯冲下去,刀在身后伺机而动。所以夜雀的刀柄极短,缩短刀身的长度适于藏匿。传言扬州三十二营统领关四虫的夜雀比之普通夜雀要更短,这位兵神善将夜雀藏于袖中。挥一挥衣袖便带走无数首级。
此时的扬州兵借藏刀,眼睛眯起来盯着马上的老人。身子已经躬下,准备冲刺。前方被一指卸掉长枪的周青兰,挥手示意让他们不要动。两排扬州兵停手,收刀。诧异地盯着青兰,步子却在不断向前挪进。青兰单膝跪地,面向老人说道:“小的周青兰伺候吕爷下马,相公已在府里恭候多时。”老人依旧笑眯眯的,不过这时才将手伸出来,扶着青兰下了老马。“女娃子,都长这么大了?都会在师傅面前耍枪了?”青兰的小脸一红,瞪了一样老吕,这幅表情真可谓风情万种。身后的扬州兵更加纳闷了,不过步子依旧向前。
老吕抬头看着远处皆手握夜雀的扬州兵,低声说道:“练兵练的不错嘛,没白跟着那个穷书生读了两年书。”青兰回头,柳叶眉立马竖起。“赶紧的,把你们那副丢人的表情收起来,不想死的就站远点。”老吕连忙摆手,“哎,小伙子们别听她瞎说。这里没事,我是夫人的旧识。”扬州兵这才将手挪开刀鞘,整齐站立在太守府门前。青兰拖着老吕的手向府里走去,嘴里嘟囔着。“怂是不怂,这帮人有时候就是太傻,能让我急死。”老吕笑嘻嘻地回答道:“不急,慢慢来。”
老吕和青兰走进府里之后,扬州兵里有位年长一些的伍长,双腿开始发抖,嘴里念道:“是他,是他。”有人看到他的异样,问道:“咋的了,一个老头让你怕成这样?”伍长哆哆嗦嗦地说道:“你们没看到他脸上的伤疤吗?没看到他腰间系的酒壶吗?”有个胆子大的新兵说道:“鸟伤疤啊?老子一刀就能把他首级卸下来。”伍长长舒一口气,稳住了心神扶着夜雀坐下来。“不用站那么直了,他进了太守府,这天下还没人敢进去造次。”新兵刚要反驳,伍长就又嘟囔了一句话,这句话让当场所有的扬州兵都哑口无言。一身冷汗。
伍长说:“这魔头怎地不带面纱了?”
江湖总是这样,犹如一汪湖水。前息有的涟漪,下息便会被忘却。但这位可是位让江湖卷起千层浪的主。当年五百宋兵入北辽末尾。扬州刺史简雍从北辽险境中返回时,已经仅剩一口气。淮南这边得知,便拍轻骑一千去北辽边境接应。从北辽出来时仅剩十五骑扬州兵但总算是接住了简雍,十五骑身后被八千伏虎甲追着。如此险境。简雍最后还是返回了扬州,虽然是仅剩一口气。本来这事就犹如哑谜,无人能知道真相了。
可偏偏不巧,一位扬州兵的斥候在北辽边境被斩于马下,双腿尽断但目睹了整件事情的经过。后来被边境游牧民族救起,几经周折这才返回淮南。他嘴里道出的真相让淮南重将士皆是倒吸一口凉气。他说,那天边境十五骑眼看就要被伏虎甲追上,大人眼看就要命丧于此。一个骑着老马的老头突兀地出现在荒原上,借了十五骑领头的一把夜雀刀,便只身杀入了足有八千人的伏虎大军中。接着他说,他便再也没看到有一名伏虎甲冲出那人所踏之地,那十五骑这才平安逃脱出来。
至于之后为何十五骑没有返回扬州,仅刺史大人自己回来了,他并不清楚。他只记得,他在漫天厮杀中昏睡过去,然后被一个放羊的孩子叫起来,他便看到远处那片荒原生生地被鲜血染成红色,但他没想到战斗还没结束,他看到那个人依旧站立着挥舞着夜雀。远处的尸体堆得都有到腰间那么高,最后伏虎甲没有再拼,返身回了北辽。那人也转身笑嘻嘻地将夜雀刀插在地上,骑着老马晃晃悠悠地走了。他清楚地记得,那灰溜溜返回北辽的八千甲实打实地少了一半的人。
也就是说,那人仅凭一把刀破了北辽四千甲。
老斥候的故事,有人信有人不信。老斥候只记得那人脸上蒙着面纱,腰间挂着酒壶。面纱没有遮着的脸颊有无数狰狞的伤疤,犹如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老斥候总说,那天他见的不是人,是一个魔头,是一个杀了近一城的人还在笑的魔头。但扬州的老兵们都是信的,因为他们在那年简雀十岁宴请,北辽来的第一刺客吴轲闯入王府时,看到了那位脸上蒙着面纱的老人,他从刺史府里走出来,手里提着吴珂的人头,把人头扔在了门前的大街上。赶来护卫的士兵们,都看到了这位对着他们笑眯眯的恶鬼。
至此扬州军才心安刺史府里少爷的安危,不在重兵护卫刺史府。因为有位笑面鬼住在王府里,这鬼曾凭一刀破去北辽伏虎四千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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