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武侠仙侠 > 斗曜 > 第三章 诱敌

?流云湖上灯火阑珊,雕龙绘凤的画舫上依稀传来箜篌清雅的弦音和焦尾琴明净浑厚的空响。

  

  自从镇远侯云翼牧守邙州以来,对楚馆和赌坊每多打压,昔日流云湖畔百舸争艳的盛况渐渐成为绝唱,留下的十几艘画舫要么归属教坊司,要么在洛京或西都有着强硬的后台,连镇远侯都弹压不住。

  

  凌锋和钱子琪漫步在鸿福街,身后喧嚣声声入耳,接连十数骑从云水阁疾奔而出,马蹄凌乱,洒向各处官邸和私宅。

  

  “今夜注定有很多人睡不好觉了。”凌锋微微一笑,语气淡然舒缓。

  

  王辛是平阳郡守,整个西宁府都在他治下,官印失窃在大宁朝算是重罪,轻则就地免职,重则株连三代血亲,流放万里,堂堂郡守丢了官印,还不得夤夜彻查,闹它个鸡飞狗跳?

  

  前朝紫洛皇朝时是一人一印,官员在任命时被授予官印,同时配发穿在印钮上的丝带,叫作“绶”,以便须臾不离地佩带在身上。除非犯法、罢官等缘故例应追缴外,升官调职或告老病殁,都可以带走,中央因某个治事官职有缺而另授新官时,通常会另铸新印。

  

  这种授印方式的好处是不虞失窃,丢了官印,可以报备吏部重铸一枚。弊端也很多,一是奢靡,铸印的成本不小,大宁立朝之初,尚书仆射夏卿便上书直陈其害:“终年刻铸,丧功消实,金银铜炭之费,不可称言”,尤其是一、二品大员的金印,每一枚都价值不菲。

  

  二是人职分离,官私难辨。不论前朝还是本朝,官职都分为常任官职和临时治事两种。常任官职倒还罢了,大抵上任一两个月,上司和僚属基本都能混个脸熟,用了印,上传下达,“某某人之印”,大家一看都明白,就是这个人;临时治事就麻烦了,既然是临时,讲究的是个时效,最快的可能也就十天半个月,有时新上任的官员用了印,大家一看这印钤,“某某人之印”,谁呀?不认识,容易出现推诿和人浮于事。

  

  有鉴于此,太祖李平阳在大宁立国之初便推行一官一印,人印分离的政策。所谓“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哪怕官员一日一换,把官印移交就成了。然而这样的授印方式,流弊也不少,最大的弊端便在于易被伪造和冒用——官印一旦铸好,轻易不会变更,十年前是这样,十年后还是这样,容易被有心人矫伪。

  

  官印一旦丢失,麻烦更大。一官一印,讲究的就是认印不认人,只要印钤是真的,往往不去考证公文的真伪。本朝文帝在位时,曾有人盗取青州刺史印绶,冒征国库近十万石粮食,诈取富商巨贾钱财五百余万铢,一时传为惊天巨案。

  

  故而大宁朝对于官印失窃,往往治罪甚重。王辛素来小心谨慎,官印没有留在郡衙,却是藏在自己的私邸——云水阁一间不起眼的书房,封在墙壁的暗格里,覆之以青砖,外面还悬挂了一幅书圣秦云的真迹《龙门帖》,原以为藏得天衣无缝,谁想却被凌锋和钱子琪轻松偷了出来。

  

  短暂的骚乱之后,云水阁的家丁和仆役们开始有序组织在一起,除了外派求援的十几骑,剩下的兵分两道,沿鸿福街搜寻窃贼踪迹。

  

  不多时,一组七人小队匆匆赶到,当先的是个四十上下的虬髯大汉,举着透亮的火把,手提一只明晃晃的朴刀,几个箭步蹿到凌锋和钱子琪头前,恶狠狠地一挺朴刀:“围住他们!这么晚了还在街上晃荡,一定跟窃贼脱不了干系……”

  

  话未了,“唰”!一道雪亮的剑光闪过,虬髯大汉咽喉破开一个拇指宽的洞口,鲜血似弩箭迸射,虬髯大汉捂着喉咙,口中“嗬嗬嗬”闷响几声,一头栽倒。

  

  剩余几个家丁齐声断喝,纷纷亮起朴刀,分从四面砍来!

  

  钱子琪柳眉一挑,血影剑挽出六道剑花,“噗噗噗”接连刺中五人,个个正中咽喉,却剩下最后一个,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有心求饶,浑身抖抖索索,一句话都说不出。

  

  血影剑挑起一把朴刀,扔给凌锋,钱子琪剑尖挑起,指着那家丁,“你来。”

  

  凌锋双手紧握朴刀,对准那家丁的脖颈虚晃几下,狠心想要砍下去,终究无力地垂下刀刃,叹息道:“不过是个手无寸铁的喽啰,让他去吧。”

  

  那家丁跌跌撞撞起身,连滚带爬,向云水阁狂奔而去。

  

  “心慈手软,是武者大忌。”钱子琪手心血影剑随意一抛,长剑矫若惊龙,直插那家丁后心!

  

  那家丁惨嚎一声,“噗通”撞在一株垂柳树上,软软贴住,抽搐了一会儿,咽气毙命。钱子琪上前拔下血影剑,取出一方锦帕,轻轻拭去剑上血痕。

  

  凌锋心下不忍,又知道钱子琪生在小楼这等环境,对杀戮习以为常,劝说也是无益,微微皱眉,点燃一张符箓。那符箓瞬息化为一团火焰,环绕凌锋指尖。

  

  “这是什么符?”钱子琪看着明灭生息的火焰,随口问了一句。

  

  “五色凰符。”凌锋指尖在虚空接连划出十余道繁复蓍文,火焰附着在蓍文上,凝而不散。

  

  五色凰符属化物符的一种,可以凝形聚物,神妙非比一般。那蓍文须臾凝成一只火凤凰,通体溢散云霓似的五色虚火,烟焰破开沉黑的夜幕,流光溢彩。

  

  “华而不实。”钱子琪皱了皱眉。

  

  这句评价还算中肯,连凌锋都觉得这道符箓最显著的功能在于卖弄而非实用——同样一道化物符,凝成一只苍鹰耗费的法力比火凤凰少了一半不止,作用几近无异。

  

  “我先走一步,你自己小心。如果铁霖落单,你看准机会就下手;若有人守护,也不必勉强。”凌锋向钱子琪挥挥手,脚踏火凤凰脊背,火凤凰清啸一声,载着凌锋直上云霄,并不急于逃逸,沿着流云湖环绕一周,渐行渐远。

  

  “我晓得。”钱子琪点点头,身体倏忽一闪,隐入湖畔垂柳的树影下,渺无踪迹。

  

  暗夜下,无数双眼睛在阑珊灯火和疏朗月色中抬头仰望天空,火凤凰升腾半空,凌锋仰天长笑,解下系在腰间的包裹,扯在手上,喝道:“官印在此!”

  

  最先赶到的是衙门的捕快和皂隶,很快聚集在一起,抬起手上弓箭,“嗖嗖嗖”,密密麻麻的箭矢汇聚成漫天飞雨,射向火凤凰。凌锋驱动火凤凰一个折转,避过箭雨,笑道:“这点小伎俩,何必拿来献丑!既然高手都龟缩不出,我也不和你们纠缠。”

  

  火凤凰蓦然口吐一团烈火,铺天盖地直奔下方!

  

  这些捕快和皂隶平常惯与蟊贼流寇为敌,哪里见过这阵势,一阵狼奔豸突,等回过神来,凌锋早去得远了。

  

  火凤凰飞过西宁府上空,凌锋的目光投射向城外的一处军营,喃喃道:“汪元,你在吗?”

  

  火凤凰飞临军营,军营中帐缓缓走出一个狄人少年,一身雁翎锁金甲,腰挎龙鳞紫金枪,手提一只重弩,眉心煞气微露。

  

  那少年忽然抬起头,“凌锋?”

  

  凌锋点点头,“正是在下。”

  

  “我是汪元。”那少年饶有兴致地打量凌锋,手心的重弩有意无意瞄准火凤凰,“军营重地,不容窥伺!你再不走,我可要留下你了。”

  

  军营中帐忽然奔出一个中年胖子,锦衣玉带,觑见凌锋,肉乎乎的手指朝着凌锋重重一点,颐指气使,“汪指挥,太子有令——擒拿此人,生死不论……”

  

  “区区一个流亡朝廷的太子,还没资格号令我!”汪元冷笑,重弩机簧一开,“嘟嘟嘟”连射七只弩箭,把中年胖子钉在原地动弹不得,“我的事还轮不着你这个死太监来管!再有下次,我斩了你的头送回羑若。”

  

  中年胖子吓得屎尿齐流,头点得如小鸡啄米一般。凌锋侧过头看着那中年胖子,若有所思,“看来我那位大哥也快来了……喂,死胖子,给凌坚传个信,我在这里等他三天,再不来,可就迟了。”

  

  中年胖子惊魂未定,一叠声应道:“是!是!是!”

  

  凌锋驱策火凤凰升入云霄,朗声道:“汪元,有时间一定拜领云家的破杀枪!”

  

  “乐意奉陪!”汪元向凌锋微微颔首,上前提起中年胖子,倒拖着走回中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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