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只见七八个警察拖拽着一个人往号子里来,不时地还有人用脚踹着。此人浑身上下全都是血,脸上已经开花了,根本看不出什么模样,多大年纪。能够看出来的是此人的身材魁梧,很强壮,典型的“车轴汉子”。从警察们的叫骂声中听出来,此人好像是把警察用刀给捅了。什么人?胆敢杀警察!难怪一帮警察要往死里打他。
“咣当”的一声响,号子的铁门开了,一群人涌了进来,叫骂声不绝于耳。副所长拎着往日的一大串钥匙走在最前面,阴着脸高声叫喊着:“*们个妈的!都把头缩回去,谁也不许看!都他妈的给老子消停点儿,好好地码铺!”每个号子里的人都立马安静了,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够听得见。我的心脏“扑通扑通”的直跳,坐在那里猜想着到底是什么个案子,这个人胆子怎么就这么大。
很快,这个人被带到了禁闭室。看守所的禁闭室我是见过的。地上、墙上都有所谓的“地环儿”和“墙环儿”,是专门用来铐违反纪律之人的。屋子里还设有铁凳子、胶皮棍儿等物件儿。进得屋后,就听见这一干人等开始了对此人的再一次殴打。哀嚎声在空旷的走廊上回荡着,令人毛骨悚然。
我悄悄地拽了拽大个儿的衣服小声说:“看见了吧。你还是相当的幸运的,要是当初直接把你抓到这儿对你进行殴打*供,设想一下你会怎样?在这里,警察、看守警、驻检都是一家的。把你打伤了,在关你一两个月,等伤养好了看你还如何去告。在这里,那个人有胆子出来为你作证!”
大个儿吐了吐舌头,不住地点着头。
这天晚上,我又做了噩梦。又一次梦到了那个女人,同样的,在我面前燃烧、消失。我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或者是代表着什么?代表着我妻子将在我的视线中消失吗?我茫然了,迷惑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几月几号?我在脑海中盘算着日期。哦,快到十月底了。十月底!我猛然坐了起来。我父亲就是在二十七年前的这个时候为了抢救公共财物被无情的大火活活的烧死的。当年我才8岁,是的,8岁。我女儿今年也刚好8岁,意味着什么?难不成,难不成我会在这个时候去寻找我的父亲?是轮回还是前生注定?难道我女儿会跟我一样,从小就失去父亲的疼爱?是的,一定是的。那我会因何而去呢?生病还是······就这样胡思乱想的直到天亮。
一想到昨晚上做的噩梦心里就有一种恐惧,仿佛大限将至,没由来的会想到死亡。一想到死亡,我的浑身冰凉。我怕死,尤其是现在。想来想去的觉得还是先给妻子写封信吧。向值班看守借纸和笔的时候顺便问了一下什么时候我才能去监狱服刑。值班管教回答说这个月底就差不多了。我听了心情十分的沉重,看来我真的是要——我趴在地铺上开始措辞给妻子写信,准确的说是写遗书。
“老五:自从回来后,我每隔两个月就要做一次噩梦,很准时的。我不知道这是为了什么。我现在真的好怕,怕我一去就永远的回不来了。我梦见一个女人,很漂亮的。在我回家的楼道里遇见的。莫名其妙的,每次见到她,她都会冲我微笑,然后就从脚开始燃烧直至烧完,地面上一点火烧的痕迹都没有。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在我面前毫无声息地燃烧、消失,而且不留一丝痕迹。
你可能会嘲笑我。都什么时候了,做梦还梦见女人!我也知道,我曾经的过往(婚外情)深深地伤透了你的心。但我要说的是,那都已经成为了过去。是的,我曾为此闹着要和你离婚,但毕竟没离成。原以为经过了这一场离婚风波,彼此都更加的成熟了,也都深深地明了对方在自己心中的重要性,就像是机器的磨合期过了,该正常运转了。可天不随人愿,想也想不到你我是在这样一种情形下离的婚,我无悔我做出的离婚的选择。不是有句歌词吗?叫什么‘找个好人嫁了’。我真诚地祝福你能够找个比我要好的人嫁了!这辈子我是无缘给你幸福了。
我问过这里的管教了,大概这个月底我就要投进监狱里去了。早就听说西吉监狱很黑暗的,我这一去恐怕就再也回不来了。孩子还小,你就多多费心了。实在不行就把孩子送到我大姐那里去,她们会好生地照看我们的孩子的。因为是女孩儿,所以我特别的不放心。还记得我们离婚时法院的庭长说的吗?现在的社会上,很多的继父都把妻子带来的女孩给糟蹋了。希望你今后择偶一定要找个有文化素养的,这种人起码的人伦道德还是有的。
快要分别了,没什么送你的,送你一首词吧:重门铁锁高院静,凭窗愁望月宫。荣华一朝了无踪。劳燕分飞,情断随冬风。星月不晓分飞燕,夜寒仍访巢空。寒霜催得山林红。哀叹囚身,孤身泣院中。
再次祝愿你有个好的归宿!
唐龙字于即日。”
写完了信,心情舒畅了很多。
三天后,大个儿的妻子带着辩护律师来到了看守所。据说律师是从大地方花高价请的,很有些来头。看守所的所长为此收到了春晖公安局领导的“表扬”。看守所原本是“发配”
领导看不上眼的人员的地方,人员比较复杂,所长来到看守所无非也就是发一发牢骚、骂骂大街。至于如何走漏了消息根本就无从查起。大个儿尤其是乐不可支,嘴都乐歪了。他把家里带来的食物一个劲儿地往我手里塞。
这天夜里,所长把大个儿提了出去。大个儿回来后说,刑侦科的科长来了。答应他这个月底会放他出去,条件就一个,不要继续告那三个人刑讯*供。
“哦?你怎么回答的?”我坐在铺上抽着烟。
“嘿嘿”大个儿笑着挠了挠头“我没立马答应,说回来好好考虑一下。”
我听了赞许地点点头:“还算你小子有长进。”
大个儿挨着我坐了下来,不无担心地问:“龙哥,我估摸着刑侦科的科长应该说话好使了吧。我要是不答应,他们会不会像对待他一样对待我。”说着用手指了指禁闭室的方向。
我知道大个儿是有些被打怕了,于是宽慰他说:“你和他不一样。你被刑讯*供一事儿已经曝光了,加上你妻子又带着辩护律师来的,谅他们也不敢再对你动粗。哦,动粗的意思就是打你!*,你上了几年学,这儿都听不懂?一个小小的刑侦科科长也没有这么大的权利说放你就放你。他也不是正主!你明天就答复他们说要和一把手谈,只有公安局的一把手说了才有可能作数。放心吧你就,他们现在无论如何也不敢再打你了。你好就好在你的案子没有你直接的犯罪证据,检察院还没对你下逮捕令。只要你坚定地咬住,只要放了你,而且要他们保证不再找后账,你就撤销对那三个人的控诉。我恐怕是看不到你被释放了,我约摸着月底就要被投进监狱去了。”
“啊!这么快。”大个儿瞪大了眼睛。过一会儿,大个儿像是想起了什么,小声对我说:“对了,龙哥。我媳妇儿来时还问我是谁给她打的电话,说是要好好表示感谢,打算去看看这个帮助我的人。”
我一听,心悬了起来,有些紧张地问:“你告诉她了?”
“没有。你不让我说我哪敢说呀。等我出去了,找你家我嫂子好好的表示一下。你把你家的地址告诉我。”大个儿信誓旦旦地说。
“我不跟你说过了吗。我不图你有什么报答。我不会告诉你的,只要你在心里记住有我这么一个人就够了。”我有些不耐烦了,接着又有些不放心地嘱咐着“记住喽,千万别去找我妻子。听到没有!”
“听见了,听见了。我服你了,龙哥。”大个儿感叹地说。
一星期后,公安局的一个副局长来和大个儿谈话了。谈话的内容和我预想的一样,大个儿用不了多久就会被放出去了。大个儿出于感激之情对我是无微不至的眷顾。让我高兴的是,那个所谓的杀警察的人从禁闭室一出来就被扔进我们号子里来了。
门“咣当”一声开了。
我正望着窗外出神儿,听见门响,把头扭了过来。就听见看守所的副所长在门口呵斥:“*妈的!看你还敢不敢和警察做对了!抱头,给老子滚进去!”话音未落,只见一人跌跌撞撞地进得屋来。原来是被副所一脚踹进来的。“咣当”门又被锁上了。我刚想和来人说点什么,就听见副所在铁门口喊我:“唐龙!”
“到!”我一个激灵,迅速跑到门口,从门上的瞭望口满脸堆笑地看着副所说:“副所,什么指示?”话音中透露出几分献媚。半年的羁旅生活改变了我很多。人一旦进到这里没有什么改变不了的,尤其是言谈举止。野蛮粗鲁是生存之道,出口成脏(章)是家常便饭。更有甚者是尊严的丧失、人格的丧失。你要无时无刻地准备着要受他人的奚落与侮辱,尤其是看守管教的。记得有一次,一个管教在嘲讽玩我后,借着喝茶水的便当喷了我一脸的茶水。旁边的另一个管教看得惊呆了,因为他知道在法外我的脾气一直是很暴躁的。我呢,仍旧一脸的平静,一边用手抹去脸上的水渍一边说没事儿,没事儿。因为我知道“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的道理,这是我现在必须遵守的法则。
副所指着刚刚进来的人说:“这小子,要是有一丁点不老实就给我往死里揍。打死了算我的!”
“好嘞!放心,凡是进我号子里的,没有不听话的。”我讨好地回答。副所扭头走了。不是我夸口,进我号子里的人还真的就没有惹事儿的。这些人也都十分地捧我的场,因为我一不欺负人,二不吃独食儿,亲戚朋友送来的吃的都要与人分享。
我上下打量着刚进来的人。此人不到三十,前面说了,人很结实,典型的“车轴汉子”,孔武有力。右眼角处还有一块淤青。一圈络腮胡,整张脸看上去有些像《霍元甲》中让霍元甲打败的那个俄罗斯大力士。
“哪里人呐?叫什么名字?听说你把警察给杀了?”我冷冰冰地问。
“我,通河的,叫王力。”王力有些拘谨地回答说。
大个儿这时忍不住插话了,用手指着王力“哎,你快学学你是怎么杀的警察?”王力听了,有些迟疑的看了看我。大个儿不耐烦了,就忙向他挥挥手说:“你别怕,龙哥是不会怎么着你的,他人最好了。你就快说吧。”我见穿帮了,装不下去了,于是笑呵呵的给王力扔过去一支烟“你就说说吧,怎么一回事儿。”
王力有些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哪里把警察杀了!我是以毁林开荒的罪名给抓起来的。”
我有些纳闷:那一天明明听见一帮警察叫喊着说这小子把警察给捅了,怎么这回儿冒出来毁林开荒了?嗯——,这里头有故事。带着疑问,我询问着王力。大个儿在一边也迫不及待的说:“来来来,我帮你把烟点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你就他妈的直说,别卖关子了。”说完帮着把烟点着了。
王力吸了一口烟,慢慢的说:“我没杀警察,杀警察的是我的弟弟。我是替我弟弟挨揍呢。”
“哦?你弟弟!你弟弟把警察给杀了?现在你弟弟在哪呢,跑了吗?”我接着问道。
“没跑,现在在通河看守所呢。投案自首了。不过,人没杀死,但是有两个废了,一个瘫了,另外一个好像是脾呀?还是肝呐给摘除了。”
“你还是自己从头到尾的说吧,省得我们还要猜呀问的。”王力听我这么说,只好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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