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都市言情 > 人间真情 > 第三章 噩梦来了 八、看守所 三

?2006年的4月21日晚8点45分,旅游号列车驶进了春晖镇。出逃了仅仅5个月就被捕了,下车后会不会遇见熟人?万一遇上了我该说什么?他们又能和我说什么?会不会讥讽我,嘲笑我?车窗外漆黑一片,只有站台上的路灯散发着昏暗的亮光。我出了一口气,这样好。

  

  那位副检察长还未等火车停稳当便牵着手铐带我向车门口走去。我猜想车站上一定有检察院的领导,他不会放过这个露脸的机会的。一下车,就看见有三五个人向我的方向疾步跑来,还听见有一个女声说,快快,在这里。我愣住了,这个声音我熟悉的,她是电视台的见习记者兼编辑,是我的校友。她怎么来了?难道······突然我有一种不好的感觉,心里莫名的有着一丝恐慌。来人在离我一两米的地方站住,举起手中的闪光照相机对着我和副检察长“咔嚓咔嚓”地摁着快门。在这一瞬间,我的心凉透了,绝望了。记者都来了,我一定是今晚的新闻头条。这样一来,我的老母亲就会通过电视知道我被抓回来了。原本想瞒着母亲的。我定定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任凭耀眼的闪光灯在我面前咔嚓着。心想,拍吧,拍吧,拍完就没事了。副检察长拽着手铐,我只有跟随着他亦步亦趋的往站台门口走去。当我一出站台,眼前的一切着实吓了我一跳。有五台警车亮着雪亮的车大灯把站台出口团团围住。站台出口处被照得犹如白昼一般,以我为中心的十米范围内不见有一人。这时副监狱长用手把我带着手铐的手高高举起,顿时四周想起了雷鸣般的掌声。就见有人扛着摄像机来回地走动着变换着拍摄的角度。我知道,这时那我做典型了。我不服!我就动用了二十几万就这样对我!据我所知的有不下十位科级、副处级干部贪了何止五个二十几万。为什么他们可以高枕无忧的继续做官发财,我就得当反面典型?在我出逃的前一个月,就有一个科级干部被革命群众举报贪污营林款一百多万,事发后,钱被他的小情人卷跑了。他的结发妻子四处托关系,把一百多万还上了,结果判缓刑出了看守所。短短的几日就把一百多万还上了,可想而知他贪污了多少。不服又能怎的?在强大的国家机器面前一个人显得是多么的渺小,多么的脆弱无力!我慢慢地低下了头,可能感觉到脖子上的青筋绷得紧紧的,仿佛随时就会崩裂。

  

  一进春晖林业局看守所,看守所的副所长带我进号子。在路上笑着对我说:“回来了。正好,你的小兄弟还没投改呢。我把你安排到他的号里。你俩还可以聊天呢。”

  

  “啊,小涛还没走吗?我以为他早就到监狱去了呢。”我很惊讶。

  

  小涛是财务科的出纳,一个很英俊的小伙子,像极了歌手陈汝佳。05年的8月份把春晖林业局小金库里的四十万借给了一个朋友,说是一个星期后还款。可到了还款期限,小涛的朋友跑了。小涛没办法,只好投案了。

  

  看守所副所长边走边说:“你回来正好,可以开导开导他。你不知道,小涛进来后有一段时间都要想着自杀了!他很冤的,四十万一分钱没花着不说还判了十年刑。不像你,管乍得你还花着了。”我听了唯有苦笑。

  

  一进号子里的走廊,副所长就把手中的一大串钥匙弄得哗啦啦响,经过的每一间号子,都可以看到号门上的小铁窗户处站着一两个人,都用手把着铁栏杆,露出一双双眼睛好奇的看着。走到关押小涛的号门口,副所长高声喊:“小涛,看看谁来了?”说完用钥匙狠劲儿的往铁门上一碰。铁门发出了让人心颤的“咣当”声。我不知道为什么看守所的铁门一律的都是那么的响,响的让人的心都揪起来了。铁门开了,小涛站在屋子的中央。一看见我连忙说:“唉呀妈呀!你总算是回来了。我还以为看不着你了呢。”

  

  我有些哭笑不得,假装生气地说:“你个混小子,就这么盼望我早早的被抓起来。”

  

  小涛也听出来自己说的话有些拧了,歉意的笑了笑说:“唐哥,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想着能在进监狱前能和你见上一面。”我抬起脚做出要踹他的架势,笑着说:“*,你小子说来说去还不都是一个意思。”小涛笑着躲闪着:“我不说了还不行吗。”副所长见了也在一旁乐着:“行了,你们小哥俩就好好的聊吧。”说完转身出去把号门锁上了。

  

  小涛仔细的打量着我:“妈呀!唐哥。你的胡子怎么全都白了?还这么长!”

  

  “哦?是吗?”我不相信,伸手去摸自己的胡子。果然,约摸着有三公分。我摸着胡子问:“胡子全白了?”小涛肯定地点点头。我记得抓住我的时候还没有白胡子呢,怎么在北京看守所的六天里胡子竟然全白了!我笑着说:“我比伍子胥还差的远着呢。人家伍子胥为了过昭关一夜之间白了头发。我呢,急了六天才把胡子急白了。”小涛由衷地说:“唐哥,你的心态蛮好的!”

  

  “你现在怎么样了?想开了吗?”我想起了副所长说过的话。

  

  “现在好多了。你不知道,我有一阵儿真的不想活了。话又说回来,你想不开又能怎么的,还不是一样的要进监狱。想开与想不开你都得挺着。”小涛有些无奈的说。

  

  “你的那个朋友抓住了吗?”

  

  小涛恨恨的说:“抓住了,这个狗屎。抓住了又有什么用,他妈的把钱全都输了。我家要是有这么多钱,我就可以判缓了。这么多的钱,我怎么还?”

  

  我像是想起来什么:“哎,对了。不是都说挪用公款判的比较轻吗,怎么还是十呢?”

  

  听我这么一问,小涛从褥子底下把他的判决书拿了出来,翻到量刑依据那一页让我看。我接过判决书一看,原来是这样写的:依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三百八十四条之规定,国家工作人员利用职务上的便利,挪用公款归个人使用,进行非法活动的,或者挪用公款数额较大、进行营利活动的,或者挪用公款数额较大、超过三个月未还的,是挪用公款罪,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情节严重的,处五年以上有期徒刑。挪用公款数额巨大不退还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无期徒刑。小涛在一边儿说:“我家是没钱,我量刑应在最后的一条上。”说着歪着头用手指着判决书上写的说:“你看,不在这说的吗?挪用公款数额巨大不退还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无期徒刑。咱林业局判了我十年已经是开恩了。你呢,你打算怎么办?”

  

  我把判决书还给了小涛说:“我和你一样。我也没钱还!再说了,你我都知道,退赃不退罪。就是有钱也不能还,何况是根本没钱呢。任判吧。”我无可奈何地说。

  

  “光顾着唠嗑了。来,抽一支。”小涛从兜里拿出一盒烟“北京看守所里能抽上烟吗?”

  

  我接过烟点着说:“狗屁!连个烟味儿都闻不着。也奇了怪了,我在那里呆了了六天居然没犯烟瘾。”

  

  小涛弹了弹烟灰说:“咱这儿不管,其他号可不行!”

  

  我抽着烟,看着眼前的小涛眉目清秀的的俊模样不禁的想起了在北京看守所里被郭哥玩弄的那个小男孩儿,心念一动,对小涛说:“小涛啊,准备什么时候走?去哪个监狱?”

  

  “我家里托人了,说是准备投到大一点儿的监狱里,在那里好改造,减刑快。”小涛叼着烟说着。

  

  我装着随便聊天地说:“大监狱里未必就好。我在北京的时候,在我待着的号里就有一个小男孩儿被牢头当女人一样的玩弄着,整天的揉摸着男孩儿的胸部。你看看你,剃了个光头,怎么看都像个俊俏的尼姑。到了监狱里还不让人家给那个了。”

  

  小涛听了脸色一红,冲着我“呸”了一声:“你怎么不想我好呢?”

  

  “哎,你先别急呀。我说的可都是真的!说摸你的胸还是好的呢。我还听说有恶劣的还要干小男孩儿的屁股呢。你还别真不信!”我梗着脖子说。

  

  小涛面露犹豫之色,沉吟着说:“可是家里都给安排好了?我要是说不去——”

  

  我打断小涛的话:“那有什么?跟家里说一声不就完了吗。干脆你就说要和我一起投西吉监狱,我们也好相互有个照应不是?”

  

  “来不及了,我有可能后天就走了。再说了,你的案子怎么得个半年左右时间才能完事。”

  

  “那没办法了。既然都定好了就顺其自然吧!我们现在是别无选择的。来,不聊这些了,我和你讲讲在北京看守所的见闻。我跟你说噢,在北京的时候,我看见了······”我和小涛聊着在北京的见闻。

  

  三天后,小涛走了。我趴在铁门上看着小涛远去的背影默默地为他祈福。4月25日,我接到了逮捕通知。检察院反贪局的办案人员来提审我。我就所暴露出的罪行一一向他们做了陈述。末了,反贪局的人问我还有没有没交代的?我回答说没有。主审官说,现在摆在我面前的唯一出路就是检举揭发,并暗示我可以检举我以前的领导(他们都已经退休了)。我说不知道,回答的很干脆。他仍旧不死心地问,为什么前局长每次给你批钱批的那么多,你们之间有没有其他的关系?我听了很是惊讶,也很气愤。我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主审官,一字一顿地说:“假如你问的这些话是前局长在位的时候问我的,那我敬佩你是条汉子。可现在问算什么?人家已经退二线了,回家养老了。他一个局长批钱我领钱这么一个再正常不过的行为你都要怀疑?他有没有问题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自己的,而且都交代了。”主审官碰了一鼻子灰。临走时告诉我说过两天我妻子会来看我。

  

  回到号里,一想到妻子要来看我我的心里就不好受。我十分的想见她,可又怕见她。我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她。我正苦闷之际,看守所的所长开开号门来提我,问我什么时候交伙食费。我震惊了,蹲牢房还要交伙食费?还要六百?给我们吃的是什么呀?居然还收费,一天两块发糕,一咽直拉嗓子,猪未必会吃的东西。比北京看守所差远去了。我回答说,我没有钱。所长说可以让我妻子来交,我有什么脸面让妻子来给我交伙食费!我没好气的说我妻子也没钱。所长听了,悻悻的走了,因为都是春晖镇里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也不好十分的难为我。

  

  夜里,我辗转反侧的睡不着。思前想后的决定还是给妻子写封信让她别来了,不要管我了。起身向值班的管教要了纸和笔开始给妻子写信:老五:拿起笔我不知道该和你说些什么。我知道现在对你说声“对不起”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但我还是要说的。我不知道这三个字在我心里让我说了多少遍。

  

  在北京,春晖检察院的去接我的时候,我在上车的刹那间,我害怕了。我知道我离家越来越近了,我害怕见到你和孩子,因为我无颜面对。在春晖,我不亏欠任何人的,独独亏欠你的,欠孩子的。这是我到死也偿还不清的。为了不让来接我的人看到我的脆弱,我张嘴死死地咬住自己的胳膊,眼睛瞪得大大的,为的是不让含在眼中的泪水滚落,把心里的那一份哽咽咬死在自己的牙齿间。我跟他们提出的第一个请求就是要和你离婚。因为我已经沦为阶下囚,估计还不能少判了。你还年轻,我不想拖累你和孩子,就再往前走一步吧,找个好人嫁了。至于孩子,我希望你能留给我,我会把孩子让我大姐来带,这样一来,你就轻松了,没什么负担了。我现在只能做这么多了。祝你幸福,笑颜常开!

  

  另外,我估摸着检察院的人可能会去找你,动员你把赃款退了。可是,我知道家里根本就没有钱了,赃款都让我买彩票了,退无可退了。你也不要听他们忽悠,四处的借钱,那样不值得。我自己闯的祸我自己来扛,脚上的泡是自己走出来的,我认。

  

  曾几何时,私下认为,你我结婚这么多年,就像一部机器,该磨合的都已经磨合得差不多了,正该是好好的运转的时候了,谁料想我偏偏是这样的不争气。还记得你我结婚照上的字吗?“我是你今生的涅槃,你是我今生的唯一”,这辈子你就是我唯一的妻子,无论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在里面,我时常的回想起过去种种温馨的时光,我会追忆一辈子的。我知足了,谢谢你给我生了一个可爱的女儿!为了你和孩子的将来,你还是再往前走一步吧!

  

  “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杯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悒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老五,我铸成的大错无法挽回,我错了!只盼你能够找到一位比我还要好的人好好的珍惜你,呵护你。我会在里面为你祈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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