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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大胡子蒂姆的决定,再没有任何人敢表示异议,操场上的“立正对决”就此静悄悄展开。
一方是众人鄙视的贱民常乐,却被蒂姆形容为“真正的好军人”,另一方大多是贵族子弟,本来自认“天生就是高贵的军人”,心里当然一万个不服。
常乐与六百多人一千余道目光对视着,心里并无半分紧张,群殴起来当然会被他们打得稀烂,但比试站功与人数无关,只能凭各自的意志,就算他已经多站了六个钟头,也自认为不会输给这些娇生惯养的少爷们。
蒂姆从入学起处处刁难,对常乐要求格外严苛,还让他从负一百分起步,算上刚才一声哽咽就给扣了一百,合计负三百二十分,可最后却给了他一举翻身为正三百分的机会,只要他自己够争气,将六百多人全部“站败”。
回头再看,其实大胡子所做的事,也是一种特殊的爱护。过分严苛的要求,当然给予了常乐更好的训练效果,而由于他一直大幅负分,那些一心要将常乐撵出学校的势力,也就没有急于采取什么行动,才有了这总评前夕逆转的机会。
常乐还在暗暗感激那个面粗心细的大胡子,忽听对面传来女兵的请示和出列声。
正是米兰达!
她声称不占贱民的便宜,要求与常乐一样负重。
教官们没有表示异议,于是米兰达返回宿舍,穿上了四十公斤的胸甲,直接来到常乐面前,与他仅仅相距两米,立正站好,双目平视,再也不动。
米兰达身材之高并不亚于男人,所以她和常乐的视线平视,恰好四目相对,眼光和神情里难免带着些骄傲和挑衅。
她的语调也充满傲慢:
“站得直,未必就是好军人,但是好军人,一定站得直!跟你比站,我绝不会输!”
眼前这张脸,线条明快,有一种刚柔相济的奇异魅力,不过常乐实在对她欣赏不起来,那种傲慢劲让人很想抽她的脸。
不过米兰达对贱民的歧视,多半来自她的光明信仰,认为贱民是魔鬼的同盟,近卫军代表光明,不能与贱民为伍云云,所以常乐也能理解,但就算理解,顶多不去仇恨她,实在喜欢不起来,无论她有多漂亮。
所以,常乐没有任何明显反应,只有嘴角微微露出一丝笑意,说不上是嘲讽还是从容。
两人就此面对面而立,从红日西斜站到夜幕笼罩。两个身躯都如塑像一般,挺拔,坚固,绝无一丝动摇。
双方比拼的,不仅仅是意志力,也包括自身躯体的强悍。
到夜里十一点多,六百多贵族子弟基本上全部溃败,前三百多人都是腰酸腿麻,忍不住要悄悄活动腿脚,却被教官敏锐察觉,判定失败出局。待常乐因此加分三百多次,确定已经抹平了负分,不可能在两天后的总评被淘汰,剩余的学员感觉自己再受苦下去毫无意义,便纷纷主动退出,回营房睡觉了。
所以,最后只剩常乐与米兰达两人时,常乐已经正三百分,高居学院第一名,完全可以主动认输,结束自己长达十二小时的立正,他两条腿几乎麻木到不属于自己,甚至不知道还能否走路。
可现在的胜负,在于一口气。常乐也不愿意输给米兰达,必须让这个骄傲到令人生厌的女人知道,她也有一样比不上贱民的地方,就是意志!
米兰达的想法同样坚决,这比试与常乐的分数无关,只牵涉到近卫军的荣耀不能被贱民玷污,也可以说,两人那次双双失约的生死决斗,推迟一个月后,在今天以另一种形式展开!
两人都有足够的决心,意志力也不相上下,至于身体,常乐用“慧眼”识别米兰达实力,也只得到一个问号,她恐怕是全学院拔尖的“战士”级高手,哪怕说她是“战将”常乐也信。
可常乐拥有“苍狼之体”,几天几夜不眠不休千里追杀猎物,这是狼的特长,也是常乐修炼后最大的提升之处,不说战斗力,至少在耐力上不输米兰达。
两尊“雕像”不眠不休,也不进食饮水,从漫天星斗站到天空泛白,继而红日东升,随着太阳渐渐爬高,两人投在操场上的狭长人影也不断缩短。
这个过程中,常乐比较吃亏。夜间各种吸血昆虫活跃,米兰达身体周围空气时常剧烈波动,明显是她用斗气驱逐蚊虫,常乐却没这个本事,只能任花脚大蚊子肆虐,将他暴露在外的脸面和双手咬得密布红包,这种无法抓挠的刺痒格外难忍,令他非常焦躁,不断暗骂脏字。
兽魂空间中的雪球似乎感应到常乐的心思,忽然自作主张一跃而出,站在了常乐的肩头。
如今晋级初阶魔兽的雪球,不再是幼猫形态,相当于半岁左右大小,毛绒绒的尾巴长到了半尺多长,在常乐脸前挥舞着,为他驱赶蚊虫,同时雪球的小舌头也在他被叮咬处轻舔,随着一阵清凉感觉传来,居然立即消肿止痒!
对面的米兰达见到凭空出现的小猫,一脸震惊。只是立正时不可擅自说话,只能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奇观。
常乐心中大急,不断用意念命令雪球返回,军营里不许带宠物,又高手如云,万一它被抓了去,就是一个大麻烦!
雪球起初还很得意,见常乐不领情,讪讪地纵身一跃,凭空消失,又回到了兽魂空间内,同时传来一个愤愤不平的意念:
“不知好歹!喂蚊子去!”
常乐只能微微苦笑,雪球的好意体贴令他满心温暖,但眼前局面很复杂,没法对一只小猫说清楚,就算是一只具备灵智的初阶魔兽,思维也远比人类简单。
经过这一夜对站,两人可以毫不亏心地说一句---“我一辈子没盯着一个男人/女人看过这么久”,他们对彼此的意志力也有了几分佩服,米兰达射来的目光,已经少了很多傲慢,添了些好奇。似乎感觉常乐并非一般的贱民,身上可能有故事。
常乐对米兰达也非常好奇,教官们纵然没有对她特殊关照,可明眼人看都看得出,每个教官对米兰达努力装出的“一视同仁”,实际上饱含爱护,和蒂姆对常乐这种苛刻虐待式的“爱护”还大有不同,简直就像对待自家女儿或者妹妹。
然而若是大贵族家的女儿,又怎么会来从军?怎么会有如此坚韧的意志?
她究竟是什么人?若非纪律所限,四目相对这么久,常乐早就开口询问了。
如果不出什么状况,两人一个功力深厚,一个体魄强健,意志同等顽强,不知要多久才能分胜负,甚至视线相交再看上几天,会不会碰撞出什么感情火花也未可知。
但是到了中午,“站局”迅速发生变化,仅仅拥有意志力已经不够用。这回米兰达也体会到了滚烫胸甲带来的折磨。
制式胸甲没有男女之分,米兰达纤细高挑的身体穿上了,也跟水桶没有区别。所以她身体和烫人的铁甲接触处相对较少,而“蒸笼”空间却大了许多,汗水很快也浸湿了米兰达的军服,那张白皙面孔憋得通红,汗珠沿着脸颊滚滚而落。
常乐昨天吃过的苦,她一样都没落下。米兰达身周斗气波动越发明显,空气的湍流也能造成少许凉风,可是对铁甲内部的蒸笼毫无影响。
常乐当然也不好受,从昨天他就处于脱水状态,凭着苍狼之体的坚韧抵抗到现在,可是再这样蒸晒一次,他真的顶不住了。
莎莉中尉这次拿了两个水壶过来:
“两位好军人,喝点水吧!是井水哟,很清凉!”
常乐不吭声,米兰达也不动。这次莎莉没有直接将壶嘴塞入他们口中,显然是等他们自己接壶,谁动,谁就输了!这不是来给他们补水,是来诱|惑他们,考验他们意志的!
当然,这种诱|惑超越了任何美酒佳人之类,又热又渴快要发疯的人,听说身边有“清凉的井水”,内心再坚强也可能会崩溃。
这时两人彼此互瞪,目光中冒出火来,意思都是“你撑不住了,为什么还不认输?”
就这样,又是两个钟头。
到了下午一点多种,米兰达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由于酷热而涨红的脸色,此刻忽然间越来越白。
莎莉有点紧张了,直接递了水壶过去:
“米兰达,你这样不行,喝点水!”
米兰达就像昨天的常乐,口唇紧闭,任倾倒出的凉水沿嘴角滑落。
“你也是个倔驴!母倔驴!‘战死沙场’,不是这个‘站’字!”
莎莉急了,也像对待常乐一样,将水泼上米兰达头顶,然后愤愤走开。
米兰达被浇了凉水,从恍惚中清醒一些,不知有没有产生昨天常乐那种懊悔,但她看向常乐的目光重新变得傲慢,口中喃喃自语。
常乐连听声音带辨认口型,大致明白她说的是:
“我不会输给一个贱民,绝不会!”
这句话说完,米兰达就倒了下来,是面向常乐俯身而跌。
常乐顿时满心胜利喜悦,但这喜悦仅维持了半秒,当发现米兰达这样直挺挺摔下,会把脸撞在地上,他就毫不犹豫猛然跨步,在最后一刻接住了敌手,放她缓缓侧躺。
“米兰达胜,常乐败!”蒂姆早已守在附近,仿佛知道胜负即将分明。
常乐一愣:“为什么是我败?她先倒了!”
“因为你跨步的时候,她还是立正姿态!”
“立正着往下倒,也算?”常乐目瞪口呆,又低头看着米兰达苦笑,“我中了你的奸计!”
显然,他误会了米兰达,不存在什么“奸计”,这漂亮姑娘此刻两眼上翻,嘴角流出白沫,已经昏迷不醒。蒂姆走近一看,也情急起来,大喊:“军医!军医!”。
其实军医早就守候在旁边,这时一把推开常乐,对米兰达开始抢救。
“呵呵,贵族的性命,就是比较值钱。”常乐挣扎着站起,向自己宿舍走去。
蒂姆宣布米兰达获胜,是给自尊心超强的姑娘一个面子。相信米兰达自己也清楚谁胜谁败,常乐对此并不介意。
“小甜甜”莎莉中尉笑嘻嘻迎了过来:
“如果米兰达因为跟你赌气比站,把命给送了,你猜猜,我会怎么对待你?”
“报告长官,您会把我打死,给她报仇!”
常乐笑着回答,挪动着几乎不听指挥的双腿,艰难前进。没走几步,他眼前渐渐泛白,视野变得模糊,继而天旋地转,身体晃了晃,向后仰倒。
在丧失意识之前,常乐感觉被人接在怀中,眼前晃动着莎莉中尉的甜美面孔,一直略带焦虑地大喊他的名字,但那声音渐渐变得遥远,然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整整二十四小时之后,常乐在军医室醒来。
中年女军医不苟言笑,倒也不嫌贱民肮脏,在常乐身上摸索着做了一番仔细检查之后,宣布他一切正常,可以离开了。
常乐其实就是体力透支,严重脱水,经过补液之后狠狠睡了一大觉,也就安然无恙。倒是米兰达问题比较大,据说转送到了帝都的皇家第一医院。
“从这个角度说,同样也是我赢了。”
常乐笑眯眯离开军医室,路上再见到同学,人们看他的眼光已经大为不同,一场奇异的“立正决斗”,不但让人感受到他超强的意志,更有不可思议的身体素质,不少人开始悄悄议论,说这样的人恐怕上战场真的好使。
“贱民小子若无其事离开了军医室,看起来很有精神”,这消息迅速传播开来。
助教莎莉中尉闻讯而来,拦住常乐,一脸甜蜜密的笑容:
“早上总评已经结束,现在放假,明天重新集合编班。闲着也是闲着,要不要陪我走走?”
“是,长官!”
“放假期间,不必喊长官,叫我莎莉就好!”
莎莉那张小脸,甜得足以融化人心,常乐不免也有些恍惚,目光渐渐发痴。倒不是他产生了什么邪念,而是对这样的女孩有一种本能的保护欲,这种保护欲当然很容易偏离为爱意,也颠倒了双方的上下关系。
不过常乐很快警觉过来,在自己腿上掐了一把,驱逐所有杂念,让自己恢复了对中尉的服从和恭敬。
莎莉带着他来到军营角落一处树林旁边。
这片树林是刻意留给丛林战训练的,树龄较大,植被茂密,看起来也是很好的幽会场所。
两人一直进入到深处,莎莉扶住一棵树,在上面轻轻地抠,片刻后,幽幽问道:
“你猜,我为什么叫你来?”
“报告长官!不知道!”
莎莉说过让他不必喊“长官”,他却需要用这种方式提醒自己,不可乱了方寸。
莎莉转过身,靠在树上,凝望着常乐:
“教务长对‘立正’那件事很生气,安德森中校被调走了,我可能也会走。”
常乐默然无语,他知道教务长菲利普上将希望撵他走,蒂姆不但没有淘汰常乐,还让他带着全校最高的三百分进入正规课程阶段,恐怕的确不会有好下场。
莎莉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以后我的日子不会好过,你更不会好过,告个别吧,祝你好运!”
说着,她向常乐伸出右手,常乐稍一犹豫,抬起双手拢住,莎莉随即也将左手按上来,两人四手紧紧握在一起。
“莎莉中尉,你永远都是我的长官!”
莎莉闻言,甜甜一笑:
“机灵一点,要能忍耐,也要善于反击,别让他们把你撵走,我希望,早晚有一天,我反过来做你的下属,常乐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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