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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离坐在一块青石上，低着头，望向盘膝坐在峭壁上的老者。那老者双目紧闭，脸上云风淡青似乎入了定。
楚离就这样沉默的望着，神色里带着些许渴望和希冀。
“我说臭小子，你是不是跟踪我，难道你对我老人家有特殊的癖好么。”直到这样的状态维持了半个时辰之久，老者终于无法忍受，吹胡子瞪眼望着眼前的少年。
“老仙人，请您收我为徒。”楚离脸上带着肃穆，认真的道。
那老者神色一愣，峭壁上的身影一阵模糊，而后出现在楚离身旁，眼中带着审视望向楚离，半响脑袋像拨浪鼓一般摇晃起来：“是个好苗子，但是老爷子一个人自在逍遥惯了，可不想收什么劳什子徒弟。”
“老仙人！”楚离闻言不免有些急道。
老者摇头，手心里的葫芦不知何时出现，坐在青石上自斟自饮：“徒弟太过麻烦了，我不需要...”
“小子懂事，绝不会让老仙人觉得麻烦，求仙人收我为徒吧。”
这是楚离遇上的第一个仙人，尽管他不懂得道行的高低深浅，却明白有些事情不可一而再再而三，若是失去了这个机会，他怕将来会后悔。
“哎呀，不需要就是不需要。”老者略显不耐的说道：“老爷子我性格散漫，不喜欢被束缚住。”
楚离沉默，忽然扑通一声双膝跪在地上，脑袋重重的磕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声响。他抬起头来又磕了下去，额头转眼间冒出了细微的血泡。
老者神色一愣，脸上露出苦笑，沉默中连连叹气：“你这又是何苦。”
“咚..咚...咚....”寂静的山顶上只有楚离磕头的响声在回荡，不过片刻，额头上已然一片血红。
阳光在头顶上火辣辣的照着，楚离略微晕眩的晃了晃，随后努力睁大了眼睛望着眼前的老者，神色里充满执着和希冀，喉咙略带沙哑道：“求仙人，收我为徒!”
他的额头上已经血肉模糊，血液顺着前额流了下来，让人侧目。
老者手中的酒葫芦一顿，摇头轻叹道：“我说小子，男儿膝下有黄金，你怎么可以轻易下跪。我说不收就是不收，你不要再费什么心思了。”
楚离沉默的望向老者，眼眸中闪过执着。随后他缓缓的俯下身子又拜了下去。
那老者双手抚面，似乎有些无奈。只是他依然坐在青石上，也没有阻止的意思，不知其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
一个时辰转瞬即过，楚离的额头上鲜血早已流满脸庞，就连地上也沾满了深红色的血迹，显得触目惊心。
“求仙人，收我为徒！”楚离的声音再次响起，只是这一次声音带着虚弱，身子已然不断的摇晃起来。
楚离紧咬着嘴唇，流出丝丝鲜血来，他的双目渐渐恢复清明，目光炯炯的望着老者。
老者沉默的望着楚离，脸上一改之前的嬉闹，显出几分肃穆。随后他抬起酒葫芦喝了一口，神色略显漫不经心的道：“凭什么？”
他的眼睛此刻带着睿智的神采，向楚离不经意般扫了过来。眸光中似乎闪烁着震慑心神的波动。
下一刻，楚离只觉得一股大山崩然之势袭来，双耳轰轰作响，仿若天雷阵阵，老者的声音如万重惊雷在耳边不断回放：“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楚离的眼睛刹那间就出现了血丝，嘴角溢出了鲜血。只是他却没丝毫退缩，双目定定的望着老者的眼眸，似乎没有退让的意思。地上的砂砾在轻轻颤抖，这天地间似乎此刻唯有老者才是唯一的焦点。
“凭心！”楚离咬着牙答应道。
半响，老者的目光从楚离身上移开。楚离只觉得压抑之感一扫而尽，浑身仿若虚脱一般。却见老者淡然道：“回答得倒是巧妙，但是太过泛泛，老夫听着没什么意思。”他抬起酒葫，放在唇边饮了一口：“心是正是邪，是生是灭，本就是泛泛之说，不若老夫问你一语。我观你面带煞气，似乎有郁结之苦，你且告诉我是何缘故。”
楚离神色一怔，他望着老者的双眸，那眸中带着冷静，浩渺如深渊般无法看清。他沉默了片刻，将自己的遭遇缓缓道来。老者在一旁静静听着，没有显现出丝毫不耐之色，只是眼眸带着平淡，似乎没有什么事情能激起他的兴趣。
“原来如此。”老者轻轻点了点头，眼中闪过失望的神色。却见他摇了摇头，轻叹道：“世上苦难者千千万万，那都是他们自身的业障，老夫岂能每一个都去解救。求仙问道不是一朝一夕之事，你以仇恨入道，大道之途你根本走不远，更何谈成仙！你我终究是没有这个缘分，强求不来。”
楚离默然，低着头看着眼前布满血迹的砂石。半响他一言不语的站起来，神色里不再有希冀和渴求，他看向老者，口吻平淡仿若没有波动一般。
“我以为是老天给我机缘让我遇到你，却不曾想老天只是来考验我的决心。你只是看到别人的苦难，却未曾经历过，又怎么会理解别人的切肤之痛。你有通天本事，生无忧患，又怎么会理解凡人蝼蚁挣扎之苦！嘿，我想报仇怎么会有错！求仙我不会放弃的！”
话落，楚离毅然转身离开。
老者望着楚离离去的背影，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他摇了摇头，轻笑道：“小娃娃脾气倒挺大的。”
酒葫里的酒不知何时被他喝尽，他倒了倒，露出一阵苦笑，抬起头望向天空，不知何时起神色里渐渐浮出几分怅然，嘴角喃喃道：“蝼蚁么...”
楚离只觉得心中有一股压抑之感，沉积在胸口仿若要爆炸一般。行到半山腰之际他停了下来，坐在石头上沉默。直到日光倾斜，夕阳已要西落，他才重重叹了口气。随后翻开背后的药篓，里面只有零星几株药草。楚离露出苦笑，看了看天色，却也只能回去了。
待得楚离回到茅屋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直到繁星挂满夜空。楚离坐在茅屋顶上遥望天空。心中正想着下午发生的事情。却见青青顺着一旁的梯子爬了上来，在楚离身旁坐了下来。二人静静的没有言语，似乎在享受着这夜空宁静的美。
“你曾说你有必须去做的事情，是什么？”半响，少女轻启朱唇道。晚风吹起少女的发丝，荡漾着令人迷醉的气息。
“我想，去修仙。”楚离没有隐瞒。
少女瞪大了眼睛，一脸不敢相信的神色。“你说的是那些可以在天上飞来飞去的神仙吗？”
“恩，你见过吗？”这下轮到楚离有些诧异了。
“当然，我们这里倒也没有见过。但是离青鸾山不远处的古水城，以前父亲在的时候常带我去城里，在那里我就见过几次仙人从天上飞过。听说古水城也是受仙人庇护的。只不过传闻仙人收弟子很严格的，听说还要检查慧根资质，几万人里都不一定能挑到一个呢。不是我打击你，你能进去的机会实在是太小了。”
“我有非去不可的理由。”
少女默然，神色里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夜渐渐深沉，两人皆都静默不语。也不知何时起，少女忽然幽幽开口道：“我娘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印象里的她是很美的一个女子，我的名字就是她取的。”
“怪不得当初你说起自己的名字时，脸上带着那么欢喜的神情。”楚离点头道。
少女淡淡的笑了笑，继续道：“那个时候，我的父亲每日都带着笑脸，他和我娘二人尽管磕磕碰碰，现在看来却显得异常温馨。让人不得不想念那些过去的时光。”
“后来，娘走了。父亲开始变得沉默寡言。他在我还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教我医理，稍不合他心意就对我又打又骂，打完骂完就抱着我哭，当时我不懂，现在想来一个男子能哭得那么伤心，我想他一定是爱极了我的母亲。
再后来，我学到了父亲的所有真传。也不知是不是巧合，父亲却开始病了。他的脸色一天比一天苍白，我却对此无能为力。他的脸上慢慢显现了从没有过的温柔，直到他走的那一刻，
他都是带着笑容。那个时候的我无法理解，为什么他要死了，却反而变得这么不一样。”
楚离静静的倾听着，神色带着些许动容。
“直到现在我才知道，他是因为要和我娘在一起了...”少女的眼眸在月光下似乎发着不一样的亮光，依稀可以见到双目中隐隐打转的泪花。楚离内心叹息，抬起手在少女后背轻轻拍了拍：“都过去了，我想你的父母在天上一定也在看着你，希望你幸福。”
少女抬起衣袖擦了擦眼泪，转头望向楚离，脖颈处慢慢的显现几分异样的嫣红。
“等村子这些事情处理完后，你...能带我一起走么。”她的声音带着几许颤抖，想来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气，与平日所见的模样相差甚远。
楚离望着少女，神色带着愕然，他张了张嘴，正要说些什么。少女目光显现几分闪躲，忽然一掌拍在楚离脸颊上，力气不大却也让楚离错愕。
却见此时的少女眉目间带着羞意，略显慌张的道：“我...我去睡觉了！”语落，不待楚离反应便跑下了屋顶。
楚离脸上的错愕渐渐消失，他抬头望向天空的明月，一张倾国倾城的脸在脑海里慢慢浮现，楚离沉默，半响化成一声轻叹，回荡在幽幽的夜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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