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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院风荷一如往昔,此时已入立秋,但西湖的夏意并未完全离去。宁静的湖面上,红莲、白莲、重台莲、洒金莲、并蒂莲等等名种荷花绽开身姿。莲叶田田,菡萏妖娆,清波照红湛碧。小桥上且行且看,人倚花姿,花映人面,人、花、水、天,相融,相恋。清风徐来,荷香与酒香四下飘逸,让人不饮亦醉。
叶风一直是喜欢莲花的,莲花是佛教的圣洁之花,代表了纯洁无暇的信念和信仰。而周敦颐的那句“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他一直认为,诸多咏莲诗词里,这一句是最有意境的。
传说莲花是王母娘娘身边的一个美貌侍女——玉姬的化身。当初玉姬看见人间双双对对,男耕女织,十分羡慕,因此动了凡心,在河神女儿的陪伴下偷出天宫,来到杭州的西子湖畔。西湖秀丽的风光是玉姬流连忘返,忘情的在湖中嬉戏,到天亮也舍不得离开。王母娘娘知道后用用莲花宝座将玉姬打入湖中,并让她“打入淤泥,永世不得再登南天”。从此,天宫中少了一位美貌的侍女,而人间多了一种玉肌水灵的鲜花。
叶风沐清风而来,一身湖绣轻衫,束起长发,却有两缕青丝懒散的垂下落在胸前,他看上去非常欣然,因为这里一向是除了六和寺之外他最喜欢的地方。
对他而言,除了西湖盛景曲院风荷莲花的景色之外,最让他不能忘怀时时挂牵的,却还是那一日在莲池边上遇到的人。
那一日他独自一人来到曲院风荷观莲,却看见人群围在另一处,好像发生了什么热闹的事。他好奇地凑过去一看,发现竟然是一名身穿黑底白纹儒衣,面容俊秀如玉的少年正在殴打一名身穿黄衫的体态臃肿的富家公子。
那少年清瘦,却有一种说不出的风雅俊秀,皮肤有些过分的白皙,头戴乌罗帽,配上一件雅衫倒是尽显文士风流。可是现在他居然挽起了袖子不顾形象的在打人。叶风不由得十分好奇,周围的人竟还有为他叫好,询问之后才知道,原来同是来到此处观景,那黄衣的富家公子嫌那边一个乞讨的阿婆污眼,说她坏了这一处美景,然后踢了前来乞讨的阿婆一脚,却刚好被这个少年看见了。
...
之后那少年二话不说,上来就是一脚踹倒,然后就是一顿毒打,他虽然看上去瘦,可是武功实在高强,黄衣人的三个彪悍凶恶的保镖都被他扔到湖里去了。而那个少年刚刚还蹲下来,狠狠地给了地下的人一脚,然后拿走他的钱袋,把那个沉甸甸的钱袋笑眯眯的放在惊魂未定的老阿婆手中,让阿婆离开这里,然后好像还没解气一般的还在打。
叶风突然对这个神秘的少年很感兴趣。
黄衣服的富家公子不断的惨嚎哀叫,像是一只被热水烫到的猪。喊出的话语也从最开始的。“混蛋,竟然敢打本公子,不知道我是谁吗?我爹可是清吏司员外郎!”慢慢变成了“哎呦大爷我知道错了放过我吧。”
少年估计也是打累了,但是连话都懒得跟这种人多说一句,又踢了两脚踢得地上的人直哼哼才停手。叶风看得出来,这少年出手并没有使用内力,而且用的力气也不大,但是他打得很有技巧,几乎每一击都打在穴道上,造成相当疼痛的感觉。
习武世家,他很快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下次在欺负老人家,我就把你丢到湖里!”扶了扶有些歪扭的帽子,少年随便威胁了一句就准备转身离去。臃肿的人从地上艰难的爬起来,气不打一处来,痛的哼哼唧唧,心中的毒火实在是已经燃烧到了极限。他非常愤怒,自己只不过是踢了那个贱民一脚,居然有人敢打他?究竟还有没有把王法看在眼里了?
眼珠转了转,他突然从腰间摸出了一柄短小的匕首藏在袖子里。他的动作非常轻,而且身上穿的衣服很宽大,围观的人甚至都没有发现他做了什么。却只见他怒喝一声,对着离去背对着他的少年的背影就将匕首扔了出去。
围观的人群一阵惊呼,因为这家伙的动作实在很隐蔽,而大家因为他被毒打,所以对他在身上摸来摸去遮遮掩掩的古怪动作没有什么好奇。但是叶风岂是看不出他用意的人?
微微一笑,在那恶毒公子将匕首扔出去的同一个瞬间他就动了,归燕步展开,叶风很轻巧的就移到了少年的背后,伸出两指轻松地夹住了这实在很没有技术含量的飞刀。然后两指轻轻一弯就将飞刀原路奉还,凌厉无匹的射掉了纨绔公子的发冠,将飞刀和帽子一并插在不远处的飞刀上。
像是心神崩溃的惨叫了一声,这一下把这个纨绔吓的失禁了,他顾不上拾起自己的帽子,匆匆忙忙疯了一般的拨开人群逃跑了
却说那少年在闻得人群惊呼时就回过了头,他的心里登时有些懊悔,轻敌了。耳边已能听到呼呼作响的飞刀风声。
“完了,这下要受伤了。”他想。
然而却在他意料之外的,一道轻衫飘逸的身影突然挡在他的身前,替他接下了这一计虽然没有半分内力但是还是有可能让他重伤甚至死的一刀。
就在那人转身的一刹那,四周所有的喧哗吵闹声都听不见了。全世界所剩下的,就是青衫少年那一双蕴神藏灵的温润眼眸,还有那一眼望过脑海中便再也挥之不去的俊美面容。
“多谢这位兄台出手相救。”机械性的说出这句话,仔细摸摸脸竟然有点发烫。此时人群已然散尽,百姓们的风气非常好,有热闹的时候围在一起看,热闹散了就马上分道扬镳。
叶风淡笑着说不必客气,眼神里神光一闪,然后看了看有些慌张的少年郎,心情不知为什么突然变得很好。
“这位公子侠心侠骨,实在令在下佩服。看阁下一人,在下有心结交,不如与在下一同游观这曲院风荷如何?”
那少年一愣,然后欣然笑着答应。
跨虹桥上莲叶与西湖同碧,秋水共长天一色,景色说不出的宜人,人并不多,却倒也正让这景色多了几分清凉之意。和风徐来,叶风两人相谈甚欢,他自幼跟随清忠学习,普贤等众长老也常常不吝的将自己广博的见闻见解告知他,所以叶风的谈吐实在是有一般人所不能及的深邃与渊博,少年听得欣喜,不知不觉一阵风拂过,将他头上的乌罗帽吹落在湖中,如瀑青丝垂下,原来竟是妙龄的女子。
却看那繁华三千,是她华发,眸光流转映湖光,人比莲花娇。
叶风一愣,眼前少女竟在这一瞬间美的让他窒息!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白净的面容上五官无可挑剔,秀眉琼鼻,显出一股与普通少女不同的英气爽朗。一双灵韵有神的双眸此时充满了诧异与惊慌,但是在叶风的眼里,却是分外的娇憨动人。
惊为天人,叶风心里只剩下了这四个字。于是他这一颗潜心修佛十数年的道心,在看到少女的这个瞬间,动了一下。
帽子已经捡不回来了,少女倒也爽快,慌张了一下也就不再慌乱,只是有些羞怯的看了叶风一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叶风的脸此刻也红的像是池中的红莲一般。
很多年之后,叶风终于坦诚其实那日的风是他悄悄催出的掌风,他的灵觉何其敏锐,怎会发现不了少年走路的姿势的稍稍不同,还有那完全没有喉结的秀美脖子。当时他只是想逗逗这个女扮男装的美丽少女而已。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在这样玩笑的情况之下,他居然为了这个女子动心,而且一发不可收拾。
“嗯...呵呵,这位公子,其实我是偷偷溜出来玩的,请公子不要见怪。”
少女把玩着一缕秀发有些歉意的说道,却不敢直视叶风带笑的双眸。
儒家为天下尊法,其中非常严苛的制定了女子必须遵循的守则。未婚的少女绝对不允许独自一人外出,否则就会被视为极度有伤风化的事,也难怪这样一个热血的,灵动的,活泼的女子要办成男子的装束才能出门游玩。
微微一笑,叶风拔下头上的发钗,任长发披散,倒也有了几分不羁的潇洒韵味。只见他将细长的发钗如剑般舞动了几下,就很神奇的在少女头上盘起一个发髻,然后用发钗固定好。因为他并未到弱冠之年,所以头上没有帽饰,所以只能这样帮少女遮掩一二。所幸少女今日服饰是非常正统的儒装,加上这样的头饰倒也有了几分男儿的英气。
仔细看了看,觉得还是有些不足,叶风灵机一动,从怀中掏出了买来准备送给二姐叶灵的描眉笔,为少女画上了两撇小胡子。
这一下就很完美了,美人变成了俊秀少年。那少女惊诧之下,趴在桥上从湖光中看到自己的样子,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她的笑声如银铃黄莺一般悦耳爽朗,被她感染,叶风的心情又好了几分。
“对了,你一个大男人身上为什么要带眉笔?”
“......”
正在出神回忆的叶风突然醒过神来,眼光却看到不远处缓缓朝自己走来的,身着儒装却眼含灵动活泼的少女。心中突然一阵明快,就像是响起了佛国的梵唱一般心神喜悦。
“小莲,你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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