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阁，楼虽只有十九层但名字一点都不含糊。
因为菜肴味道好价格也不高，家境一般的隔三差五也能来这吃上一顿。楼上十五层往上都是格调优雅的包厢，西面推开窗子就能看到王府后山，文人士子无事时都喜欢来此小酌一杯。
因此九天阁在东海城内也算有点名气。
侯掌柜年过花甲，从父亲手上接过这座楼已经四十来年。东海郡内赋税不高，商人地位比起流云中原地区也算不错，他十分满意现在的生活。小孙子已经到了读书的年纪，抬头望望天，太阳已经快要下山，私塾也到了快放课的时间。侯掌柜绕过柜台提醒儿媳妇接孙子，路上也给孙子买点糖料解解馋。
今天也算安稳度过了，到了他这年纪多活一天赚一天，更别提如今这么好的生活，他还想看到孙子娶妻那天。
可他总感觉心里有点不踏实，早上时候十九楼上去了位陌生背弓男子，只点了壶茶到现在也没离开。
原本这也没什么，今天生意没红火到满客的地步，生意不错本来就是靠个回头客，也不缺那些个包厢。
小二去添茶后告诉他那位客人一点没动茶水，只是背弓看着窗外王府后山，从早上站到现在没变个位置。
今天可是东海王府的大日子，登山祭祖也是人们近来津津乐道的话题，毕竟这关系到百姓今后几十年的安生。侯掌柜越想越心惊，赶忙唤来楼下倒茶的小二，让他去给街上巡逻的差役说一声。虽说没听过有谁能将弓射出八百丈，可安稳些总归没错。
店小二应声，小跑着去找街上的蓝衣官爷。
东海后山上，四人已经登了大半，远远能望见山顶石碑。
“寻儿累不累，我们歇歇再走吧没事的。”东海王看向身旁满头大汗的孙子道。
“没事的爷爷，刚刚休息过会儿了，不累。”孩童笑道。
身后孙言九和李阁看了眼孩童背影，相视一笑。
可能是两位中年人的笑容太过**，草丛里的胖子撇撇嘴一脸恶心表情。
今日无风，山顶上已经摆好一张长台，上面放着三畜五谷，旁边两个青铜烛台插着白蜡烛，中间一鼎香炉看着十分古朴。
这便是千年来祭祀的情景，并不像百姓传的那样奢华。
几人登上山顶，王爷鞠躬上前点起蜡烛，焚香低首。
招手让天寻站在他身边，领着孙子九叩首。
王爷站起大声道：“承祖先庇佑，东海郡上官家传承千年不绝，未忘先辈遗训，世代守护郡内，百姓安居乐业，不愁衣食。我儿夜白战死沙场，不负上官之姓，至今已有十年。今我上官浩宇带孙儿上官天寻，祭拜列代先祖、先辈，立上官天寻继承之位，望祖先庇佑我东海百姓。”
说完点起三根香，让天寻插入香炉内。
九天阁里，男子拉弓瞄准山巅平地，门外传来敲门声，可他的身体丝毫未动。手臂上青筋暴起汗珠滚落，眼中充血直视前方。
在蓝衣卫撞门进入的瞬间右手松开，身刻破军二字的箭矢破空而去，街上行人只闻箭羽破空声，不见其形，青年男子手臂肌肉撕裂开来。护卫拔刀砍向他，青年跳出窗外，原地留下一把沾有血液的黑弓。
孩童刚将香插入炉中，转身看向爷爷。
山顶上两位灰袍老人凭空出现在人前，地上风起四方吹灭了蜡烛，石头后胖子也睁大眼睛看向虚空。
夕阳刚落，东方箭来！
一位灰袍老人左掌劈中箭身，箭矢方向不变气势只弱三分。
长须老人拔刀砍下半截箭身，刀气入地划出一道沟壑，箭矢前半截依旧直行，速度再弱五分。
东海王只来的急伸出右手阻挡，箭头洞穿手掌射入孩童胸口，露出半截箭身，天寻吐血倒地。
“啊！！！”山下只听见东海王一声悲嚎，人群顿时骚动起来，周围上千蓝衣卫拔刀站立围住后山。
山顶上东海王发箍散乱露出花白头发，抱着孙儿失声痛哭。左手捂着孩童伤口，鲜血沾满老者锦服，气息只存了一线。
长袍灰衣老人一步跨了数丈来到面前，伸手搭在孩童手腕道：“王爷！少主还活着！”
东海王这时才清醒过来，仰天大喊：“快找崔大夫！！”声音回响半个东海城。
李阁背着孙言九匆忙下山。
五十多骑护卫出后门飞奔而去，不像平日谦逊礼貌，此时他们完全不管路上行人，纵马直行。
城南深巷中，一位约有四十多岁的儒雅男子匆匆提起医箱，没理睬老妻的询问径直走到巷口，面向西边街口。片刻后侍卫统领一把拎起男子，横放在马背上调头，返回路上再无一人，行人只是站在街旁一脸焦急。
马匹在后门口还没挺稳，刚刚在山顶的老人一把抓起马背上的男子往后山跑去，旁人只能看到一阵残影，侍卫统领嘴唇破裂出血而不自知，目光看向高山。半盏茶时间老人就出现在山顶，崔姓大夫顾不上头晕目眩，提起医箱就来到抱着孩童的王爷面前。掏出剪刀剪开孩童衣服，只看到衣服内层匕首刀鞘缺失一块，箭头全入孩童胸口。
“王爷你将世孙平放在地上，我来拔箭。”崔大夫松了口气拿起匕首继续道：“要不是这箭射中匕首偏移几分，世孙殿下必死无疑。”
东海王轻轻将天寻放在地上，接过崔大夫递来的匕首抓在手心，眼睛直直看着天寻。
崔大夫用刀划开孩童伤口附近，不顾鲜血再次流出，目光盯着手里的箭杆，平稳从孩童体内拔出箭头，灰袍老人上前将手搭在孩童手腕，顿时鲜血停止流出。大夫好像也不意外，用针将伤口缝合起来，外面敷上药膏。
正当崔大夫松了口气的时候，长袍老人闻了闻手上箭头惊道：“有毒！”
崔大夫赶忙低头查看，本来应该好转的伤口附近果然发黑，扩散的速度肉眼可见。
东海王听后目瞪欲裂，吐出一口血，单膝跪地喃喃道：“劫！”
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猛然抬头跃出，脚下石块受力龟裂，右手一拳头打在旁边石头上，千斤石块粉碎，露出后面的白衣胖子。
胖子一脸悲愤站起身往孩童走去，嘴里大叫：“我就知道这顿饭没那么好吃，死道士根本没安好心！！”伸手从怀中掏出瓶子，倒出一粒丹药放在天寻嘴里。看着东海王大喊：“八荒丹呐！一条命一顿饭就没啦！！”胖三肥脸已经扭曲。
东海王这时才松了口气，不顾右手血流不止看向大夫，崔大夫还在用鼻子嗅空气中的药香，看到王爷目光才反应过来，低头查看道：“黑线停止扩散了，果然是好药。”
胖子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睁开眼睛小跑到崔大夫面前吐沫横飞：“好药？搜尽天下药材百年才一炉，你就说好药？庸医！！”
崔大夫抹了抹脸上的口水睁大眼睛问道：“还有没有？”
胖子往后倒去咚的一声躺在地上，双眼无神看着天空：“没了，都没啦…”
东海王蹲在孩童面前，长须老人摇头道：“已无大碍，余毒未清，会折寿，我没办法治。”
说完将手上的半截箭放在东海王手中。
“破军。”
王爷闭眼。
……
从黄昏察觉时察觉王府出事开始，四座城门就全部关闭不许出入。
孙言九安抚全城百姓，李阁调五万大军入城，城外驻扎十二万，苍蝇也难飞出去。
此时东海城街道尽是火把，满街蓝衣军寻找受伤刺客。青年男子画像下方，鲜红大字写到：窝藏刺客，诛九族。百姓们不敢想像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家家户户闭门。
然而就在地下水道内，青年男子换上一身朱红锦袍，大摇大摆进入一家客栈。
朱红如血。
孙言九来到九天阁，仔细查看刺客留下的蛛丝马迹，当他看到窗边带血弓箭时轻道：
“以后没了霸王，天下从此无弓。”
山顶上东海王目光紧紧看着胖三：“我知道你是昆仑雪域出来的，少侠带我孙儿去昆仑，请你家长辈帮他去毒，十万黄金如何？”
胖子眼珠一转，哈哈道：“知道了少侠我名声，就给十万两？只要价格公道其他都好说嘛。”
“加美婢两人。”东海王淡淡开口。
“成交！”
当天夜里，两辆马车出西城，万骑蓝衣军跟随其后，将士不卸甲不收刀。
王府门前，王爷低头看着自己身上孙子的血，眼眶发红。
三年凤想要去追上天寻，被初夏郡主拦了下来，在初夏怀里哭成了泪人。
王管家靠着门柱暗自抹眼睛。
“你一定要平安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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