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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两和风少言扯着嗓子在疯鱼集喊了整整两个时辰,扰了无数人的睡梦,自然也遭到无数的谩骂,有的人甚至披起衣服拎着棒槌撵出来要揍他们。一看到铁塔似的风少言,再被四两赔笑道歉,也没人真的动手,只得回房捂起耳朵,恨恨地骂几声。
天刚亮的时候,仍没找到莫枯,四两和风少言嗓子都撑不下去了,识念也消耗得七七八八——他们已猜出秦雪袄会在莫枯身上施加禁术,识念只是用来侦测有无可疑的元气波动。三人结伴回到二十七年楼,一进门,四两和风少言就抢着隔夜茶壶往嘴里灌去。
只费念力,没费嗓子的严叙白在一边淡淡地问了一句:“你们怎么确定莫枯还在疯鱼集?”
不怎么爱动脑子的四两闻言一怔,也忘了喝水,任凭茶水顺着嘴角流了出来,扭头看向风少言。后者喝完了自己的,顺手把四两的也夺了过去,脖子一仰,大半壶水就空了,打了个嗝才说道:“因为等着看三更与燕王的比武,京城现在到处都是人,连蚂蚁都被挤得往城外跑,秦家人哪里还能找到空地藏莫枯。”
四两不住点头,一副很认同的样子。
严叙白反驳道:“人多更能掩人耳目,莫枯还没出名到每个人都认识的地步。”
四两又扭头看向风少言,后者往床上一倒,木板床顿时发出嘎吱嘎吱的惨叫,“认识莫枯的人少,认识秦雪袄的人却大把大把的。”
约莫是太没存在感,四两这回不等严叙白反驳风少言,自己就先发问了:“谁愿意得罪她向我们告密呢?”
悉鉴教院抢了那么多宗门最杰出的弟子,只怕那些人都很乐意看到三更一方吃瘪,不帮秦家人打掩护就不错了,还告密?想都别想。
“长安的两道城墙八个城门这是应该都贴满莫枯的画像了,便是镇守宫门的禁军也是人手一份。”风少言伸手在四两面前晃了晃,“提供可靠消息,十万两;帮助救出莫枯,三十万两;送货上门,五十万两!”
十万两是什么概念,大唐普通农户,像莫枯叔侄两个人加起来每年毛收入也就才一千余两!七大宗门的脩金也不过才四万九千两!而五十万两,可以令十个普通人改变命运摇身变为修行者!可以在京城最贵地段买一栋奢华大宅!可以……
四两盯着风少言由一变三最终停在五上的手指,两眼放光。便是贵为总督之子、未来宿逻侯的严叙白也半响没说话,显然也被镇住了。
“不愧是天下首富!这手笔……”惊叹的四两把风少言往床里一推,自己和衣在外沿躺下,又朝严叙白挥了挥手,“赶紧回去睡觉,没咱们什么事了!”五十万两银子,别说那些修行者趋之若鹜了,怕是连魔族鬼怪都恨不得爬出来找莫枯了。安下心来的四两那脚捅了捅风少言:“疯子,忘机观大门上有没有贴两张?”
风少言捂着鼻子,瓮声说道:“这么打脸的事,我能干得出来吗?”
四两把脚一收,嘿嘿笑道:“也是,这么做确实有些过分了……”
风少言脸一红,声音也变小了:“我只是叫人把悬赏令沿着长安大街一路撒到忘机观门口了。”
这好像比贴门上更欺负人吧?四两僵住,半天才摇头说道:“……疯子啊,你就不怕忘机观被人踩成废墟?”
风少言阴笑道:“谁叫当初明寂寺打压我们镇魔殿的时候,他们在旁边鼓掌叫好来着。”
一直沉默不语的严叙白这时突然插嘴问道:“你这么做,是风老爷子的授意,还是自主主张?”这位到底是见过大见面的,五十万两银子虽多,以他的身份,还不至于像四两那么吃惊。
风少言一听这话来了精神,坐起身靠着枕头,拉开了话匣子:“我家老爷子忒看不起人,硬是说我打不过西胡那小丫头,也不是北边那个凡尔彻辰的对手。好吧,这两个都是妖怪般的存在,我胜算确实不大。他还说天罗圣斋的那个小圣女要是拜入悉鉴教院的话,成为我师姐的可能性比成为师妹大,这怎么能行?不过,听说她只在持守境呆了一天就破境,我也不能说稳赢——但他说我连你这个小白都打不过,这……改天有机会咱们切磋一下,看你的隔山剑能不能胜过我的纳川大篆十三经?”
纳川大篆十三经是镇魔殿镇殿法诀,严叙白也很想见识见识,微笑同意了风少言的提议。
风少言又接着赘述:“总之,我家老爷子列出了好多我打不过的,这很伤人自尊。更气愤的是,他竟然说……”
四两截口问了一句:“等等,你家老爷子又没有提到其他人,比如……”他指了指自己。
风少言愣了半响,哈哈笑道:“你不说我险些忘了,我家老爷子说悉鉴教院要是按修为排序的话,你几乎是板上钉钉的老四。”
四两扭捏地摆手,“承蒙你家老爷子这么看好,前三我是没指望的。老四嘛,勉强可以争一争吧,可不敢说稳赢,便是你和这位小白……”
“你先别急着乐,听我把话说完。”风少言打掉那只看似谦虚实则很是得意的手,“他说的那么多人里,除了莫枯,你唯一一个他认为我肯定能打得过的,所以你的老四是……倒数的,不过大家很看好你的潜质。”
四两恼火地瞪了风少言一眼:“莫枯说你是个话痨,我起初还不信,没想到他的话还留有那么多余地。赶紧的,你出那么高的赏银到底是你老爷子还是你本人的意思?”
风少言嘿嘿两声,加快了语速:“我老爷子的意思是,那么多天才怪物齐聚悉鉴教院,争门面这种事情肯定轮到不到我。只有在银子上,我还能拿得出手。嘿嘿,从今往后,我家在长安的所有产业,我都可以自由支配。拿银子砸死秦家救出莫枯,完全是我个人的意思。老爷子那边,就算心疼也没法说什么的。”
区区五十万两而已,天下首富的风家老爷子会在乎这点小钱?四两感叹着对严叙白说道:“钱多到疯子这种程度,比怪物还怪物吧?”
严叙白很少在某件事情上与四两达成一致,这时却重重地点着了一下头:“听听外面的动静就知道了!”
……
尽管樵易因为自身从来没真正融入过修行界而对修行之事充满了愤世嫉俗以致某些言语偏颇,但他对宗门收取高额脩金的看法却是准确的。从古到今,这些坐落山野或隐于闹市的宗门都无法割断与尘世的联系。某些先贤说得更直接,尘世俗人对方外宗门没有必需的诉求,反而是宗门离开了老百姓就无法存活。最简单的例子,那些属于消耗品的命器的原材料几乎都是百姓们挖掘出来的,这天下方圆亿万里,那个修士有精力满世界地刨土坑挖陨石?还不是得靠这片土地上生存的亿万黎民。说社会分工不同也好,说术业有专攻也罢,所有修士的一切吃穿用度都不可能由他们自行耕种编织。修士需要从普通人手上换取自己所需的,就必须按照尘世的交易方式,也就是金钱买卖。
点石成金这种事情只是懒人们在金钱的渴望下诞生出的幻想,便是最高深的修士也没法做到。这群没法生钱却比任何普通人都更需要钱的修士,只能利用手中的修行手段来获取银子,如果不愿在谋生上花费太多工夫,收徒弟就成了他们唯一的生财方式。因自身所需甚大,脩金的门槛理所当然就高了。门槛高了,自然有个子矮的跨不过去,在门外或谩骂或牢骚。骂天道不公人生而不平等,说命运无常没投好胎,说自己怀才不遇宗门都是有眼无珠掉进了钱眼,骂别人酒囊饭袋仗着祖荫也能人模狗样地修行……不一而论,无非都是渴求又不可得,悲怜自身的同时眼瞅着别人就羡慕嫉妒恨得要命。其实,何止普通人仇富,便是那些修士,也是一个样。
可是,如果有机会的话,他们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成为那个“敌人”。便如此时,那些原本在京城等待大战开启的修士和更多普通人把疯鱼集围得连只麻雀都飞不出去,二十七楼附近的街道已经水泄不通,挤满了东张西望的人。片刻之后,疯鱼集的居民也都得到了消息,正吃饭的丢了碗,在赖床的也弃了床,付了钱在楼子买夜快活的人也顾不得继续弄回本,提着裤子加入进来。可以预料,长安店铺有一大半将因为没有伙计而关门歇业,另外一小半,则连店主都不在了!
今日,疯鱼集的人类,比当年太史公飞升前夕跃上岸的鱼类还多!
今日,三教九流不进长安城;
今日,疯鱼集无人能出。
就因为那五十万两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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