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玄幻奇幻 > 寒塘 > 第五十五章 此身可由他人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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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概括而论,修行无非两条路,修身与修法。

  若问哪个重要,即便是最低境的生念修士也会坚定回答,都重要。以三味境来说,修士墟庭开始凝聚真元,筋骨体魄越是强健,能承受的真元数量就越多,真元运行也会越顺畅。若是未经修身,很容易被逆天而来的真元爆体,运道好些活下来,真元也很难运转自如;修法的重要性更大程度体现在渡劫上,修行五境中,三味境的魔劫不算最厉害的,却是最多的,再如何强大的体魄,也无法对抗虚无之身的魔念,唯一可凭靠就是也只能是那些术法。

  可以这么说:不修身,无法在修行路上走远;不修法,很容易前功尽弃。

  修身还是修法,是修士早晚都得面对的选择。修行是一场漫长到无尽头的长途跋涉,这路上修士的寿命却是有限的。有限置于无限中,往往会发出无奈的喟叹——世上安得两全法!是的,对绝大部分修士来说,修身与修法很难两全。对于那些性格优柔寡断的修士,这是一个艰难的选择。有时候,他们甚至会暗自羡慕那些魔修,可以不用做选择。

  魔修本身就是靠魔念来修行,没有渡劫一说,修法也就没了必要性。这并是说魔修全然不修术法,只不过在他们眼中,诸般术法和刀剑一样都是外物,可借用不可仰仗。他们只信自己坚硬的拳头和锋利的爪牙,相信无坚不摧之力和唯快不破的速度。魔修轻法,重在修身,所以他们的力气比任何修士都大,战力通常也比同境界的修士更强大。他们也以此随心所欲,蔑视道德法则,与守卫人间的四大圣地对抗了数千年未曾覆灭;他们以此横行无忌,轻慢古今圣贤,被人类唾弃仍洋洋自得。

  自从听说魔修的特征之后,莫枯就事先在修身和修法之间做出了选择,一直仰仗的莫名气力也很少使用了。他不清楚怎么判断一个人是不是魔修,怕万一有人看走了眼或者借题发挥,把他视作魔修当场镇杀。但是,在现在这种情况下,莫枯没想到别的办法逃脱,只得小心翼翼地再次运劲。

  四肢仍旧如同傀儡般僵硬不受控制,往日无往不利的莫名气力销声匿迹。如果这身气力真是魔力的话,就算不能解禁,至少会有些反应吧。对于这个结果,莫枯不知自己该窃喜还是担忧。思来想去,还是窃喜居多。秦雪袄施加的封禁还没解决,放下心中一大块石头的莫枯开始琢磨这种禁法。

  封禁六识无疑是一种玄妙的法术,秦雪袄虽是随手施为,以其修为也是不容小觑,三味境的修士都未必能自行解禁。莫枯不认为自己比三味境修士强大,他只是相信凡是法术,皆有破绽。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出破绽,然后击破它。

  眼识、耳识、鼻识、舌识、身识、意识,六识之中莫枯被封了三识,鼻舌意三识倒是被保留下来。莫枯知道,如果可以的话,秦雪袄肯定毫不犹豫地将他六识全封。留下鼻舌两识只不过供呼吸用,免得他窒息而死。那么,意识呢?秦雪袄怎么也给他留着?

  《秦穆公道德章句》里说“意念无限”,《羊肠道》里说“此身可由他人杀,我意不与天地囚”,莫枯猜想,秦雪袄不是不愿封禁他的意识,而是不能。

  事实上,除非把人打晕,否则没有任何人任何术法能封禁人的意识,哪怕是能摧山倒海的破妄镜修士也不行。这或许是因为神明赠予人类修行之时,考虑到总有些人与修行无缘,将意识作为他们面对修行者时的最后尊严,你尽可以抹灭它,却无法囚禁它。

  不能封禁意识,这也许就是秦雪袄这套禁法的破绽所在。

  意识是强大的,它可以在精神层面上抗拒破妄镜大修士,但终究只能是精神层面上的,它无法成为一种看得见摸得着的具体力量,它不像念力,可以直接用来作用外物。不管是普通人还是修士都拥有的意识,与专属修士的识念有什么关系?莫枯记得樵易曾说过,意识凝聚到某个点上就能生出念力,而四两则将这个点称为识根。他这些天一直暗自对比尝试,将意识全部集中在如何生念上。他认为自己足够专注,却始终没能触到那个点。

  还得再试试。莫枯从未气馁,更何况在试过气力无济于事之后,生念成为他唯一的希望的情况下,更得再次尝试。

  就在他准备开启识海的时候,突然想起顾惜卿曾读给他听过的一则小故事。某个不知姓名的店小二,平生最爱幻想,端菜洗碗的时候老是走神。某一天,酒楼老板终于忍无可忍,把他锁进柴房。店小二求之不得,一个人呆在小黑屋里幻想着住上大宅子娶一群漂亮老婆。这样没吃没喝地过了两天,他险些饿晕过去,也没向老板讨饶,幻想着隔壁厨房的烧鸭烤鹅。结果,厨房里的烧鸭烤鹅真的在无人端送的情况下,破窗来到柴房。

  会不会因为自己一心想生念又不知道具体如何生念,致使意识一直没能集中成一个点?不像那位小二哥,饿了就想吃的,在这种最本能最强大的欲望驱使下,意识变得无比集中。当年那位一早就没了爹妈的前辈在生死之际感悟念力,是不是也是这个道理?

  莫枯停止了开启识海,连那双明亮却无法视物的眼睛也闭上了,最后,呼吸也似乎停掉了。

  秦雪袄封了三识,他又自封两识,只余唯一的意识。

  ……

  易门海在秦州牧的府邸滞留了两天,一是养伤,二是躲避那个强大无匹的仇人。

  那柄从天外而来的竹剑,在瞎子观中一招便废了宗师初境的魏忠,稍作停留之后再次破空,转眼杀到秦州牧眼前,未曾出手便逼得秦州牧收回手下镇军。这种难以想象的威势吓得他当时不敢再想报仇之事,只庆幸且耻辱于活命。

  因为不知道三更是不是仍在暗中保护师弟,秦州牧没再建议他在四两去京路上再次狙杀,易门海当时以为秦州牧也是怕了。直到临行前,秦州牧透露出一个不是秘密的秘密,他们秦家正在筹划打压由三更领头的悉鉴教院。易门海对此事早有耳闻,但他知道自己的分量远不足以搀和这场只有真正的大人物才能落子的棋局,他只是单纯想利用杀死四两来打击报复三更,还不敢明着对抗对方。

  “冲锋陷阵的事交给我们,愿不愿意捡漏,随你。”

  秦州牧的话让易门海心动,想了一路之后,他觉得给对方答复,反正三更已经知道他意图暗杀四两,不如挑明了,与秦家人一起还能有个伴。

  “秦……”易门海看着眼前这位丽人,一时想不出恰当的称呼。

  “从你师傅那里算起,你我同辈,叫我秦师姐就可以了。”善解人意的秦雪袄看出这位年轻公公的为难之处,微微一笑,“这是我侄子,秦无晦。他这些年一直在忘机观修行,你应该还不认识吧。你们都是年轻人,往后一定要多交流交流啊。”

  忘机观前任观主秦铮曾作为大天师时常进宫,与宫里那些老辈公公都是以平辈论交,这声师姐确也叫得。这位“师姐”真实年纪已经可以当姨了,但她言笑如花看起来就像自己多年未见的大姐,易门海笑道:“秦姐吩咐,自当遵从。”

  少了一个“师”字,顿时显得亲热多了。秦雪袄更是笑得花枝轻摇,“易小弟这嘴儿可真甜,往常老听明师说,宫里的蜜饯比别处都甜,今儿才知道他果真没骗人。”

  她所说的明师想必就是明辅廷了,易门海不漏声色,羞羞一笑,对那位枯槁修士拱手道:“早听说忘机观当代大弟子的一身修为称得上同辈翘楚,今日一见,秦公子果然仪表非凡,修为境界更让杂家折服。”

  秦无晦面无表情的还礼,“请你暂时看住莫枯,我与大姑还要去对付另外一个人。”

  “不知那人是谁,竟需要秦姐亲自出手?”悉鉴教院那些人的修为境界都远超秦雪袄,易门海这声“亲自”暗含谨慎的刺探。

  “莫枯被大姑禁封了识感,你无需担心。”秦无晦剑眉微扬,“我们秦家的画地为牢还从没失过手!”

  “我的这个侄儿啊,平生总在观里清修,和那些书呆子没什么两样,不善交际,不会说话,往后啊,还要易弟你多费心教导教导。”秦雪袄看了侄子一眼,笑着跟易门海解释:“镇魔殿殿主也到了疯鱼集。”

  传闻镇魔殿殿主可能是破妄境,十个秦雪袄再加一百个易门海也不可能是他对手,他们去不是送死吗?难道他们姑侄想躲进暗处,把我留在这里当诱饵或是替罪羊?易门海正迟疑间,秦雪袄莞尔笑道:“我们姑侄二人准备随观主一起会会他。”

  忘机观观主魏无庭亦已破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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