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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之战还没开始,天下就已经传的沸沸扬扬,普通民众关注的只是谁能谁败,只有少部分知道大战的背后深意。长空剑阁以其雄壮底气,不曾对门下弟子说这些题外话,但作为王子将种,剑阵中绝大部分少年人都是那少部分人中的一员。
他们从父辈哪里得知过三更等人筹办悉鉴教院的事迹,但是,曾经沧海难为水,身处长空剑阁这样的千年宗门,他们哪里会将它放在心上。此时听到山外那人提到长安之战,也没怎么往深处想,只想着要完成阁主交代的任务,去拦他一拦。
三更以及那位北蛮宗师闯山的那年,这些剑阁弟子还未入山门,所以无缘得见。去年四两来的时候,阁主又提前下了令,护山剑阵并未开启。平日里有师长们在后方巡视,那些小门小户的修士们在阵外叨扰,不胜其烦的剑阁弟子也不敢真个起杀意,只得老老实实地借那些人磨砺自己的耐心和剑道控制力。
不能发挥全部境界,就无从知晓自己修行了这些年,实力到底怎样。可巧,这回来了个破妄境的修士,这下就算往死了打也打不死吧……这群少年心性,早憋了一肚子无处安放火气的剑阁弟子们一听到阵外那人的传话,恨不得冲出去当面厮杀——当然,因为那人已经破妄,这只能想想。
外面那人可是破妄境修士啊!那简直是尘世天人,万一不卖您老人家的帐,咱们这些三味境的小修士还不够人家塞牙缝。在场弟子中实力最高,但最胆小的勒乐回头看了看。这回阁主老头儿不会再像去年祝剑大典上那样,把自己丢下去就不管了吧。
负责弟子早修的五名山长恭立在阁主身后,仰视着那根笔直的脖颈,明白了阁主先前传令早修延时的原因,却不明白此举用意何在。他们在宗师极境停留了十数年,这期间真元和念力都稳步增长着,时至今日,已然充沛到骇人的地步——却仍没能摸到破妄门槛,可想而知,破妄境的修为是何等地超凡入圣。山外那人已经破妄,便是由他们上前一战,也绝无胜机,一群晚辈弟子,就算出类拔萃,又能如何呢?
难道是借机磨砺?这未免……太奢侈了吧。普天之下,也只有咱们阁主才具有这般大手笔吧。
魁梧高大的老阁主此时也正看着门下唯一一个渔夫出身的弟子,目光深邃,谁也看不出那渊海深处的心意。
感知到被阁主注视,勒乐心中一凛,缓缓抽出佩剑。真元灌入之后,那柄材质普通,一两银子就能买到,却在剑阁青剑排名第四并于去年七宗大比取得第一的铁剑便绽放出水幕般的光华。
勒乐出剑之后,其余两百余名剑阁弟子几乎同时释放境界,孤承山护山剑阵开启。
以明液湖西岸为界,一道倒映着山景水色的水幕天华冲天而起。阳光照进,折射出无数色彩斑斓的光线。流风吹过枫海,悬挂空中那道剑气帷幕无声摇曳,荡然生波。
方圆百里之内的民众抬头远望,口中啧啧称奇,恨不能拿手去撩拨一下漫山天华。但看见那只雄鹰在穿过华幕消失不见,连一片羽毛都没留下之后,就都瞠目结舌呆住了。
明夜湖畔,两百余道剑气组成的天华不停变幻着各种样子,或如大斧劈下,大地震动发出震耳发聩的巨响,或如柔枝缠绕,流溢的剑气将林间衰草切割撕碎,飘散的纷纷扬扬;或如盘龙怒吟,或如猛虎沉啸的剑气嘶鸣响彻了整个剑南西境。
一群晚辈弟子能把护山剑阵使得这般声势浩大,剑阁的五位授剑山长纷纷颔首,对座下弟子的表现很满意。长空阁主屹立不动面无表情,不知其喜怒,身前那柄放眼天下剑道,绝对能排进前三的阔大巨剑也如主人一样,深沉如渊海。
主阵的勒乐心中泛起一丝颓败,因为他们这些人已经竭力施为,却没能阻挡住那位不知名前辈的步伐。
一入破妄,便是天人。
山外修士没有主动出手攻击,只是缓步而进,就逼得剑阁弟子们节节败退。与其相比,当年那位被一剑绞杀的北蛮宗师简直如土鸡瓦狗,不值一提。
刚开始还大呼小叫的小世子也似吓呆了,由于长空阁主本人很少出手,平日那些授剑山长和解剑长老已经是他见过最厉害的修士了,哪知这次来的人比这些人还要厉害得多。完了,那人会不会听见刚才骂他的那些话?
“小家伙,再不住手,我可要伤他们了。”
听到山外那人再次开口,阵中弟子们都不解他口中的小家伙是谁,总不会是老阁主吧?天上天下,谁敢如此称呼七宗之首的剑阁老阁主?
曾跟随老阁主见识过很多世外高人的勒乐知道,对方称呼的绝非阁主,而是自己。他想,反正师兄弟们已经见识过破妄境的手段,阁主的目的已经达到。就算撤阵显得示弱,想想对方的修为,阁主未必会责怪自己吧。
退一步讲,就算阁主责怪,罚自己刻碑,也好过大家伙都受伤不是。这个念头闪过,勒乐收回了剑,其他师兄弟见此,也都纷纷收剑入鞘。
天华隐去,明液湖西岸,蓑衣老人含笑而立。
湖东,长空阁主倒提阔剑,对身后几位山长说道:“带他们回去,任何人不得下山。”
……
千里之外的岐州城,四两在莫枯身边俯身不知说了什么。
莫枯摇了摇头,说道:“情敌这个字眼用的不对。两情相悦,即便有些苍蝇起哄,也不够格称为敌人。”把这句云淡风轻的话翻译过来,就是:顾惜卿眼中只有我,情敌?谁是情敌?谁配做我情敌?
在武陵镇的时候,莫枯就听说过有个总督公子爱慕顾惜卿。当时大家说的总督是指关内道总督,约莫是层次差太多,小老百姓连那大唐六位总督的姓名都说不齐全,哪里能打听清楚是剑南道总督还是关内道总督?又或者他们压根就不关心到底是哪道总督的公子,反正只要能压过河州牧就行。莫枯当时还暗想,像总督这等封疆大吏结亲一定不会只看女方美貌,武陵镇人自己没办法对抗州牧便抬出总督来泄愤。不料,空穴果然不会来风,任何谣言都有个源头。
怀璧之罪和觊觎之心,岂止财物?顾惜卿的倾城容貌连西胡俊彦都耳闻心慕,莫枯一早就料到竞争会很激烈。虽然从顾惜卿的态度来看,他不用担心被人挖墙脚,但被人比下去的滋味太难受了些。如果说西胡那位公子仅仅是家境富裕一些,莫枯可以用“不就是有两个臭钱”来安慰自己的自尊心,但眼前这位剑南道总督的公子就不能用财大气粗这种粗俗又浅薄的词汇来形容了。
严叙白本身就是行走在云端的那拨顶尖贵胄,再加上剑阁弟子这种渡金镶玉的修行身份,莫枯实在找不到不自卑的理由。自尊心强的人,心里愈是自卑,神色愈是平静。只是,如果心中真是平静无波,那句云淡风轻之中又怎会藏着这么刺人的针?
严叙白也是打这个年纪过来的,哪里不知道莫枯心底翻涌的杂陈滋味和压抑不住泻出来的一丝火气。虽然恼怒,严叙白也不可能真的拔剑杀了莫枯。自己得不到,别人也别想得到,有良好家教的他,没有也不可能有这种扭曲人格。严叙白只是也云淡风轻地说了一句:“如果我想杀你,你方才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这是赤裸裸地以牙还牙。
莫枯还没发作,四两就有些看不过眼,阴阳怪气地说:“小白啊,别老是喊打喊杀的!你不别以为身世好点,就可以拿你的破剑到处欺负人。你爹如果不是剑南道总督,你能进剑阁修行?再说,你在心底吃醋就成了,摆在台面上来,你也不害羞?人家顾惜卿拿正眼瞧过你吗?”
莫枯不想四两为了自己加深与严叙白之间的矛盾,四两对他咧嘴一笑,说:“放心,每次这小白挑事,他妹妹都站在我这边。”
“只有那些不成器的半吊子才会拿身世说事,我严叙白是这种人吗?她不拿正眼看我,是她的事。我喜欢她,是我的事!”严叙白冷笑道。
“说你是小白,你还真是小白啊!你不拿身世说事,可人家能不顾忌你是总督公子吗?你以为你在剑阁排名老三真是你修为比勒乐强?去年祝剑大典上,你不过刚踏入三味末境,怎么可能?还不是因为他爹无官无职,只是名不起眼的渔夫?”四两的语气就像长辈在教训弟子一样。
严叙白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四两仍不罢休,继续说道:“不妨跟你透露一下,老三曾与风至余约好,如果后者同意加入悉鉴教院,则请他去剑阁一趟,把勒乐抢过来。嘿嘿,悉鉴教院可不是拼爹的地方。到时候你还有空欺负莫枯?赶紧想想怎么自保吧。”四两说到这里,扶起莫枯,笑着说道:“还别说,莫哭,乐乐,你们俩的名字还真有意思。”
严叙白沉默半响,说道:“三更在京城挑战燕王,风至余要是真去剑阁抢人,肯定会与阁主一战。七大宗门,悉鉴教院要拼一己之力,一一战过吗?”
四两神秘一笑,说道:“这个嘛,等你去了京城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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