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短发,黑色眼眸,烟熏妆,灰紫色的唇彩,黑色高开叉礼服,黑亮的高跟鞋,乌木沙发,窗框框起墨色的亭台楼阁。
她手上的一纸婚约白纸黑字写着她和一个不认识的男人的名字。
“玲惠,该去了,上次通气会是自家的,不去还好说,第二场通气会是常老板主持,再不去就不合适了……”
“月星,”路玲惠没有回头去看身后走来的闺蜜,“你这么快就适应了租界的规矩呀。”
孙月星不知道该不该回应她。
“我能不能适应租界之外的规矩呢?”路玲惠说着,孙月星看到她仰起了头。
“走吧,准备一下去开会啦!”路玲惠忽然回过头来冲着孙月星一笑,迅速地站起来,黑色长长的礼服甩出好看的弧线,像鞭子抽打着她的纤细的双腿。
也像寒风抽在眼睛上,孙月星眼里路玲惠的样子变得模糊了,她赶忙拿手帕拭了拭眼角,向路玲惠走来,挽着她的手臂。
“国枝姐送我哥先去了?”路玲惠问着,两个人走出大门,发现并没有接人的专车停在门口。孙月星点头,路玲惠于是拿出手机来准备询问国枝车的问题。
突然一个闪亮的东西从眼前飞过,即刻手机从她的手中脱离,“啪嚓”一声过后,路玲惠的手机碎成几片掉在地上,对面的玫瑰花丛摇晃着,几片殷红的花瓣碎落在地。她没有动,而是立即抓住了孙月星的袖子,眯起眼睛。
“怎么了?玲惠……”孙月星一边警惕着一边去掏手袋中的黑棍。
“别动,有人狙击。”路玲惠扬起手迅速地将箍在头发上银亮的发饰拉下来,手腕轻轻一抖,鞭子“刷”地甩成一条银蛇。
“是流动杀手?”路玲惠问,“你最好识相一点,对路家人出手的话下场可是非常惨的!”
“他在哪里?”孙月星问。
路玲惠没有回答,而是将握着鞭子的手扬起来,在她们两人周围舞成一个飞速旋转的屏障,但是她也清楚这个防御对于狙击来说只有一次性的功效,而且一旦不巧被打中身体,那么就完了。
“如果是恐吓的话开这一枪就够了,为什么他还不走?”路玲惠开始怀疑这次袭击的目的。她眼看着两个红色的准星在自己和孙月星的身上移动,突然“乒”的一声鞭子抡圆的轨迹被瞬间打散,路玲惠将孙月星往家门一推大喊一声“快跑”翻身扑向门口的雕塑,但是紧接下来的一枪便射中了细高的鞋跟,路玲惠应声摔倒。
“玲惠!”孙月星喊道,她看到红色的准星又一次回到她们两个的身上,背后起了一层冷汗,“你们要什么?”她战战兢兢地问,“杀了我们有什么好处?”
“不用说了月星,他们是受人差遣,”玲惠坐在地上动都不敢动,“来要我们的命的。”
孙月星也不再言语,准星瞄到了自己哪里她也看不到了,被一枪爆头的预感涌进脑海冲得她有点神志不清。
身后出现了一个人的阴影,然后那个阴影举起了枪。
还有第三个枪手吗?
就在枪的阴影出现的一刹那巨大的两声枪响冲击了孙月星的耳畔,也是那个瞬间她们两个同时看到对方头上的红色准星消失,路玲惠把鞋一扔从地上爬起来跑向孙月星,孙月星还愣着没站起来,她背后的阴影却收了枪走向路玲惠,孙月星抬起头。
“国枝姐!”路玲惠扑到这个人怀里,国枝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着。
孙月星看到是国枝后松了口气,撑着还没有恢复力气的双腿站起来,她忽然看到院子里站着一个穿白大褂戴眼镜的陌生男子,他正在轻掸着白大褂上的血迹,那些血迹便汇成血流滚落在地上,白大褂又干净如初。
孙月星疑惑着,路玲惠这时回过头也看到了这个人,路玲惠的脸上也出现了疑惑,孙月星听她看着那个英俊的男子道:“程利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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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是你叫国枝姐回来救我们的了?”路玲惠看着从院子里抬出来的两具尸体问。
“算是这样,之前我丢镊子帮您挡了第一击拖延些时间,不然恐怕管家回来也是为时已晚。”程利绪从碎掉的手机旁捡起自己的镊子,动作优雅地站起身,顶了顶眼镜,“原本只是路过玫瑰大道去总务区,没想到在半路看到了狙击手,就转到您家来了,看来这次的判断没有错。”
“万分感谢。”路玲惠拉着孙月星的手有点不情愿的说。
尸体被运走,国枝不敢再离开路玲惠和孙月星两人,于是在一旁默默地站着。
“今后请多加小心咯,女士们。”
听到这个声音,路玲惠抬起眼皮来瞄了那个方向一眼。
“今天是来路家的大聚会么?”她对突然出现在程利绪身边的夏默克笑了笑,“你不是常瑛的保镖么?怎么放着主人不管跑这里来了?”
“还不是为了您二位吗?路小姐,路夫人,有那么多人来杀你们,我可不能错过好戏。顺便帮你们发个求救信息给路老板,免得他一生气又迁怒过来把我的脖子再扭一扭那可就麻烦了。”夏默克扶着自己昨天被踩了一脚的脖子仰了下头,还装腔作势地呻吟着,“哎呦哎呦。”
路玲惠盯着他,问道:“你早不是常瑛的保镖了,对吗?”
“不,我是。”夏默克古怪地微笑,“我还是您和路夫人的以及整个纳格洛夫租界的保镖呢,至少现在是的。不过,既然已经有杀手找上门来,路小姐不应该没有什么怀疑的吧?”夏默克说着说着不笑了,他走到路玲惠身旁,俯下身在她耳边轻声道,“有什么人想要置路家人于死地,出于什么目的,您不会不想知道的吧?”
“你知道?”路玲惠又开始警惕起来。
“这些杀手是元老院审批入境的,他们的指令来源自然也是元老院,至于是哪个元老院就很难说了……不过,他们敢冒着这样大的风险在这个时候杀你们肯定是担心以后你们的存在会坏了他们的大事,甚至可能,他们要利用你们的死做些游戏。”夏默克说着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一张一寸照片,“看看这个人,眼熟么?”
孙月星干脆地摇头,路玲惠思索一阵也摇头。
夏默克不语,他掏出打火机,火苗窜上照片将它烧成一粒黑色的小球。
路玲惠看着夏默克和程利绪,她意识到这两个人绝对不是凑巧出现在路家的。
“您不知道?”夏默克吹了吹打火机,眯起眼睛对程利绪说,“程少爷,让小姐们知道。”
“那个人是陈和。”程利绪的解释简明扼要,语气也温和异常。但是路玲惠和孙月星还是感到了浓浓的紧张气氛。
“陈和,我没记错的话他是陈易死了十年的兄长,现在又提起他做什么?”路玲惠问。
夏默克敲了敲下巴,道:“因为他没死。”
路玲惠一下子嘴唇发白,她没有吱声。
“路小姐,这就是为什么元老院要杀你们,你们不但会妨碍到这个人的回归,还会影响到世盟对于黑市的意见,你们一个要嫁出去,一个要嫁进来,你们死了,陈和就断了路克政和陈易的外部防线,路夫人家里和世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样做也会让世盟埋怨到纳格洛夫,再有元老院的嫁祸,不知会编造什么样的理由当做黑市杀你们的动机,世盟*着处理,元老院就有理由把他们‘不称职’的总领事轰下台来,这真是一举两得。”夏默克讲解着,“纳格洛夫刚刚经过陈老板的一次大整顿,可是谁都看得出来结果并不乐观,现在的租界里元老院都对陈易又恨又怕,陈和的出现是他们的救命稻草,也是他们反攻的枪杆子。谁都知道路家对于陈老板来说重要,所以除掉某些路家人以便断掉他个人的后援也是重中之重,幕后的这些人为了这一箭双雕的计划甚至不怕打草惊蛇了。”
“但是我想,也并不是他们不怕打草惊蛇,而是他们没想到我能来。”夏默克想了一下又接着说,他拉开自己的衣领,把缠着绷带的脖子展示给她们看,“在两个月内我被陈家人踩了两脚。”夏默克发表了对自己伤势的报告,一旁的程利绪忍不住极低声地叨咕:“居然还活着……”
“那么你一个旁观者为什么要插手?”路玲惠的话渐渐没了底气,“什么哪家的元老院,就是我们自己家的元老院要杀我们……你直接说你的目的吧,只要对我们家族的今后有利,我会尽可能的配合你们。”
“其实也没什么。”夏默克打了一个响指,程利绪听话地交给他一个指甲盖大的塑料片。
“需要您未婚夫——丹·米勒的帮助。”夏默克刮了一下路玲惠的下颌,顺手把那个塑料片贴在她的耳垂上。
“米勒先生是世盟的人。”孙月星忽然说话了,“他是我父亲的朋友,玲惠还没有见过他,并不方便传达消息,不如我拜托父亲去联系他。”
“你们自己来决定吧。”夏默克并不决定,但他说话的重点对象转为了孙月星,“路夫人,其实您的风险也大得很,这十年陈和在境外的势力没准也大到呼风唤雨撒豆成兵,但是我告诉您,他在被陈易‘杀死’之后是孑然一身沦落他乡,没有‘某些了不得的组织’的庇护,他怎么可能在陈易和陈莫德沿线密布的黑市势力网藏身?所以,请多加小心。”
夏默克说完一笑,笑得孙月星心里透凉,她感到这个长相阳光纯洁的家伙的内心绝对不会和他的外表看起来一样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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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默克和程利绪离开路家,在临近海滨的百合大道上晒着日光浴闲逛。
“老板,您不觉得我们身边还是太平静了吗?”程利绪始终走在他的身后,如果有知晓他们身份的人和不知晓的人同时看到这一幕,那么前者一定会惊诧于一个少爷对一个保镖言听计从,而后者则会认为这是一个老板正在他一时的陪同下调养生息。
“我已经看到平静下的暗流了。”夏默克背对着海,斜倚在人行道的护栏上,任凭温柔的海风拂过他年轻精致的面庞,他早拆下了脖子上的绷带,那里的皮肤平滑白暂,程利绪想,大概只有这个生命力旺盛的蟑螂才能够只用遮瑕霜就掩盖过刚被陈家人踩出的伤吧。
一辆顶着长有蝙蝠双翼的百合族徽的银色轿车从路上开过,掀起一阵温柔的风。
“洛佩兹。”夏默克望着那枚族徽道,“这个家族的人居然还这么高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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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您看什么呢?”
那位玲珑美丽到不可思议的银发少女吓了一跳,赶忙慌张地正过身来把目光从窗外移到坐在副驾驶位置的女管家脸上。“没什么,里佩妮夫人,我……”她伸出纤细的小手捧着微微泛红的脸颊,“这边的景色真美……”她对女管家说。
“小姐,您很久没有回来了,也许对规矩有点生疏?您不要这样惊奇于纳格洛夫的男人,的确他们是很惹眼,但是关注那些年轻的老板们会更好。”已经四十岁光景的里佩妮夫人实在了解这位漂亮小姐的小心思,急急忙忙的教育起来,没有注意她已经羞愧得低垂着头之后还不停弱弱的回应着“是”、“非常感谢您的教导”这样的情况,继续唠叨着:“您要习惯将纳格洛夫的男人分三六九等来看,越是地位身份高的人越不要吝啬目光,闲杂人等请不要正眼对他们,您太美了,不注意眼神难免会出些麻烦事……”
“停止,里佩妮。”洛佩兹老板无奈地制止了她,“莉黛特会把握好这个度的。”
“是,老板。”里佩妮迅速收了口。这时洛佩兹老板向身边的女儿挤了一下眼睛,问她:“是什么男人让你那么想多看一眼呢?小丫头。”
莉黛特用手指轻点着下巴,向车后瞟了一眼,道:“不知怎么了……爸爸,我觉得那个人很特别,爸爸你说,这就是叫做缘分的东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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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的凌晨陈易就醒了,他已经有些忘记了自己是何时睡下、而常瑛又是什么时候躺在自己身边的了。他揉了揉还隐隐作痛的心口,俯身吻了常瑛一下,便起床光着脚出了卧室,在房子里慢慢地散步。
柔软的地毯拂拭脚掌,好像一次舒适的足疗。
路过不久的古董座钟发出沉闷的三响。
他望着窗子,手却探向墙壁的传唤铃按了其中一个房间的按钮。
“打印租界日刊和圣德雅大学新闻部网站最近更新的报道来客厅。”
凡是可能出错的事都一定会出错,十年来自以为高枕无忧的事如今也有了无比讽刺的变故。陈和、妹妹这两个从他日常里抹去的词总算刻了回来,那个妹妹有什么含义?她为什么活着?有什么除了亲情之外的东西值得让陈和将她带在身边若干年?
一连串的阴谋好像长满尖牙利齿的嘴,啃食着纳格洛夫。
感觉十分不妙。
他走到一楼的大厅,发现常瑛又先一步坐在沙发正中等着自己了,便照常走过去把她抱到自己腿上。
“易,你为什么起来了?……”常瑛问他。
“做了噩梦。”陈易张开手指按揉了几下自己的眉骨,然后向上伸出手去,一叠纸质文件就递到了他的手中。Jody递完文件后退了一步,常瑛瞥他一眼。
“日刊网站上的更新和新闻部网站的更新?”常瑛看着那些文件在陈易手中翻飞。
“租界日刊代表了官方的取向,很多敏感和隐晦的事件不会报道,但评论相对客观,新闻部向来倡导言论自由,评论也许偏颇,但报道内容蕴含的信息量极其丰富,尤其近些年大学生们的热点关注越发胆大妄为。好在新闻部的传播范围并不广。”陈易的视线飞快地扫过一张又一张的纸件,“对比这两个报刊可以得到相当数量的隐含信息,重点是分分钟更新的大学新闻部网站。”
“关于我们的八卦新闻部是怎样说的?”常瑛随口问。
“他们一致肯定我再也不用去黑羊公馆嫖妓了。”陈易回答。
常瑛撇嘴。
陈易的手不再翻动,他的目光停留在新闻部报道的一个专栏上,标题是“我校学生总务大厦遇袭”。
“……凌晨一时被发现遭到入侵的监控系统重新正常运行,然而监控运行后,一名瘫倒在地的年轻男子竟出现在总务大会第一场通气会的会场监控视频中,从外表观察,该男子颈部受到过严重的人为伤害,在岗保安立即将其送至曼珠沙华医院进行抢救,主治医师——我校医学院院长程利绪教授表示时经两小时其生命体征仍不稳定。经查证,该男子是我校大一学生夏……”
陈易把文件塞回Jody手里。
“联系路老板,让他加强路宅的安保。”他说。
“怎么回事?”常瑛向Jody伸出手,Jody就把文件转交给她。
“那些被元老院审批入境的流动杀手差不多要开始活动了,他们的目标十有八九是路玲惠和孙月星,如果夏默克在的话不用我说明他也能想到去蹲守路宅,但他现在不知死活。”陈易伸手扣住额头,“如果是路家自己人吃自己人,提醒路克政防范恐怕意义也不大,路克政多半也想到了……但他没和我说,也许是有了对策。”
“总归是提醒一下为好。”陈易放下手来。
“今天下午第二次通气会是爸爸主持,我听说洛佩兹老板把他送去境外留学的女儿接了回来,说要介绍给大家。”常瑛道,“为什么洛佩兹老板要把唯一的嫡系继承人送到境外待上两三年呢?”
“他三年前就看出来我婚姻的不稳定,他女儿又小——算是比你父亲更有先见之明的策划了逃婚吧。”陈易边说边亲吻常瑛的眉心,常瑛用拳头轻锤着他的胸膛。
“我不去了。”常瑛说。
“好吧。”陈易都懒得问个原由,“那我们去睡回笼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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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洒了一地毯的金粉,陈易低头从窗户往外看到Jody在楼下修剪着后花园里的草木。
常瑛两手拽着还没打结的细细的领带让他把脸转回自己这边。
“再不快打理好,开会要迟到了哦……”常瑛轻笑。
陈易俯身亲了她一下。
手机铃声打断夫妻间的恩爱,陈易看着来电显示,眉头一蹙。
他将手机放到耳边,常瑛听不清对方对陈易说了什么,但是她觉得好像路克政的声音,陈易的眉越皱越紧,直到挂了电话以后也没有松开。
“我们都失算了。”陈易说。
“路家出事了?”常瑛边问边快速地给他打着领带。
“刚刚有杀手袭击了路玲惠和孙月星,不过她们都没事。”陈易伸出手指按着眉心。
“路老板没有准备么?”常瑛问。
“他的‘准备’在阴沟里翻了船。”陈易说着往窗外望去,“也是我的推测有误……”
常瑛试图找到他目光的焦点,但是陈易快速地把注视移回了她的眼里。
“迟到了。”他再次移动目光到手表上,眉心慢慢地舒展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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