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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梅兰芳那里出來的时候 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 这个时间正是一天之中夜色最浓 气温最低的时候 杜月笙站在华洋宾馆外面 脑子里挥之不去的是孟小冬的影子
跟梅兰芳的谈话让他很不爽 梅兰芳斯文 秀气 高素质 高涵养 一切都好 可他对孟小冬总是很暧昧 要说喜欢她吧 又遮遮掩掩 似是而非 要说不喜欢她吧 可他心里又有那么点儿意思
这种性格正是杜月笙最讨厌的 所以他临走的时候给梅兰芳抛下这么一句话:“你不配对她动心思 因为你给不了她幸福 更沒能力保护她 ” 这个能力 并不是指的实力 而是决心 凡事最怕决心二字 而在这件事情上 梅兰芳很明显缺着决心
梅兰芳看杜月笙的目光很惊讶 因为杜月笙沒在他面前装高雅 杜月笙的直來直去 也让梅兰芳觉得有些无法接受 总之一句话 两人尿不到一个壶里
天上一轮明月分外皎洁 这在上海滩可是非常少见的天气 月光下 袁珊宝又在车内睡着了 杜月笙心中觉得有些抱歉 为了自己的这点私事 让他陪自己折腾到这么晚 实在有些不应该
杜月笙拍拍车身 把袁珊宝叫醒:“珊宝 今晚上你受累了 走 咱们回去休息去 ” 袁珊宝点一点头 打开了车门 杜月笙刚要上车 忽然一双眼睛看着副驾座 一脸凝重的问袁珊宝:“珊宝 这玩意儿是怎么回事 ”
袁珊宝顺着杜月笙的目光往下一看 不由得大吃一惊 副驾座上 一把锃亮的小斧子静静的躺在上面 那斧子连头带柄也不过三十公分长 颇有些小巧的意思 可此时此地 这斧子突兀至极的出现在杜月笙的座驾上 他哪里还有闲心管小巧不小巧
袁珊宝沒有打开车内的灯 因为此时开灯 那就是故意暴露自己 杜月笙伸手拿起斧子在月光下一阵端详 他微微一笑:“珊宝 你看这是何人所为 ”
袁珊宝心中早有了答案:“看这斧子的样式 颇像是斧头帮的东西 ”
“沒错 ” 杜月笙跳进车内 砰地一声关上了车门:“有点儿意思 王亚樵深更半夜的送我一把斧子 究竟是为什么 哈 他这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 难道想要会一会我 ”
袁珊宝点一点头:“这王亚樵亦正亦邪 跟咱们也谈不上有什么大交情 我看他这是來者不善 善者不來 月笙哥 咱俩弃了这辆车吧 这车已经被王亚樵盯上了 很不安全 ”
杜月笙摇了摇头:“你是怕他会在车底给我安放一颗炸弹 这不可能 姓杜的沒做过祸国殃民的事 他不会在我身上浪费一颗炸弹的 要是咱们现在下了车 难免在他面前示弱 话说珊宝啊 你一直在车内 难道就沒发现是谁把斧子放上來的 ”
袁珊宝涨红了脸:“沒有 我 ”
杜月笙摆一摆手:“沒有很正常 要是你能发现 那斧头帮也不叫斧头帮了 王亚樵也就不是王亚樵了 嘿 上海滩最难缠的帮会 就是这个斧头帮 ”
“那现在咱们怎么办 ”
“回家睡觉 ” 杜月笙丝毫也沒被这件事情影响到自己的心情:“咱们找不到他 就等着他來找咱们 ”
袁珊宝发动汽车 杜月笙忽然开口:“等一等 ” 他喊住袁珊宝 重新走下车來 然后杜月笙摸出一块银元 从随身佩戴的手枪里面退出一颗尚未击发的子弹 他将这两样东西放在地上 然后将那把斧子轻轻放在旁边
杜月笙上车:“要跟我合作还是要跟我对抗 就看他的意思了 ” 说着他一摆手 袁珊宝开着汽车疾驰而去
一夜无话 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杜月笙才睡醒 睡醒之后 杜月笙洗了把脸 处理了一些日常事务 这一忙 就忙到下午四点多 忙完之后 杜月笙又叫上袁珊宝 两人驱车出去了
这次再见到孟小冬 孟小冬一脸责备的问他昨天对那姓段的做了什么 杜月笙嘿嘿一笑:“我什么也沒做啊 我就是通知大世界的剧场经理 说有人闹事 后來的事情 我就不知道了 ”
“你少骗我 ” 孟小冬气呼呼的:“这事儿要是传开了 以后谁还敢來听我的戏 我的大少爷 我是戏子呀 戏子你懂不懂 戏子不是千金小姐 是要跟观众赔笑脸的 ”
杜月笙待要申辩 梅兰芳和孟思远从院里走了出來 看到这两位 杜月笙心中一股无名火就大了起來 尤其是看到梅兰芳 他更是气不打一处來 心情急转直下的梅兰芳对孟小冬一拱手:“算我多事 以后你爱怎样就怎样吧 ” 说完之后 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并且在走开两步之后 他嘴里很清楚的嘟囔了一句:“烂泥糊不上墙 ”
孟小冬气得直跺脚 她想叫住杜月笙 又因这最后一句话而拉不下脸來 想了一想 她终于跺了跺脚 扭身转回院里了
杜月笙气呼呼的回到车边 忽然一股毫无预兆的危险性袭上他的心头 这是他多年混迹江湖磨练出來的一种直觉 那是野兽一样的直觉 与智慧经验无关
他猛然定住脚步 可他刚一停下 那玄之又玄的危险感又消失不见了 杜月笙用眼角的余光向旁边扫去 但见街上空空如也 根本沒有什么可疑的人 他又将目光飘向自己的车内 袁珊宝仍旧好好的坐在里面 沒什么异样
杜月笙自嘲的一笑 心说看來是自己神经过敏了啊 他举步就往车里走 蓦然袁珊宝大喊一声:“站着别动 ”
他的声音又是焦急 又是决绝 仿佛在下一个生死两难的决断 杜月笙听了这个声音 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來:“珊宝 怎么了 ”
袁珊宝已经满头大汗:“跑 有多远跑多远 ”
杜月笙眯起了眼睛 他不但沒跑 反而向前走了好几步:“珊宝 你到底怎么了 再不说实话 我就过去了啊 ”
“我屁股底下有炸弹 只要我一动 或者车身一晃 炸弹立刻爆炸 ” 袁珊宝果然端坐不动 如泥雕木塑:“月笙哥 回去叫人 叫人來救我 ”
杜月笙心中一惊 接着摇了摇头:“对方是冲我來的吧 你不跟人结仇 就算结仇 那也是因我而起 哈 你叫我回去叫人 可我要是一走 恐怕你和这车子立刻就会爆炸吧 对方制住你 不过就是为了对付我 要是我走了 你还能有幸存之理 ”
“总之 你别过來 ” 袁珊宝连大一点幅度的动作都不敢做 他微微摇晃的头 加上状若疯狂的神色和生死诀别式的口气交织在一起 显得格外惨烈:“我被人算计了 下去撒了个尿 上來屁股底下就坐上了这玩意儿 你说的沒错 对方指名道姓是要对付你 月笙哥 你不能有事 快走快走 ”
“嘿 这人也真舍得下功夫 为了对付我居然花这么大力气 ” 杜月笙咕哝了一句 接着对袁珊宝点一点头:“那我走了 你自求多福吧 ” 说完之后 杜月笙果然转身就走
“上海滩帮会份子里面最讲究义气的杜月笙 竟然徒有虚名 竟能忍看朋友为自己无端送命 嘿 可笑啊可笑 ” 一个沉闷的声音从角落里传來 声音里面有一丝讥笑
杜月笙霍然回头 对方戴着礼帽 将帽檐压得很低 挡住了自己的半边脸 而且口上还戴了一个口罩 这非但遮住了下半张脸 连声音也因此变得不真实了起來
“你的目标是我 不是他 ” 杜月笙微微一笑:“我若是莽撞上前 必然堕入你的彀中 到时你为刀俎 我为鱼肉 那就一切都完了 嘿 既然你的目标是我 那必然不会远离 而是会躲在一旁静观其变 若是叫我这么容易走了 你岂不浪费一颗炸弹 因此 我算准了你会在我转身的时候出现 ”
“你就不怕我从背后放冷枪 ” 那人的声音平静的不起丝毫波澜 他的声音越平静 杜月笙越觉得他危险:“要是这样的话 你不如直接把炸弹放在车底來得更好 对不对 ”
杜月笙心中很疑惑 他惊讶于对方的能力 袁珊宝脾气虽好 但绝不是无能之辈 当初的袁珊宝的确挺怂 可这些年 他跟着自己风里雨里的摸爬滚打过來 什么危险沒经历过 什么奸恶之徒沒对付过 竟然这么容易就着了对方的道 袁珊宝说得轻巧 可要想让他坐上那颗炸弹 得需要多大的心机呀
那人对杜月笙点一点头:“不错 杜月笙就是杜月笙 这些年的风光生活 并沒有打磨掉你的锐气 ”
“过奖了 ” 杜月笙拱了拱手:“朋友 是不是我什么地方得罪你了 人在江湖 难免有时候犯一些无心之过 只要是我杜月笙做错了的地方 你指出來 我必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你又何必为难我的一个兄弟 ”
说完这句话 杜月笙心中一动:“按你刚才的口气 咱们两个好像以前认识 你我是旧识 月笙不才 不记得曾经跟阁下有过什么交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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