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黑山谷主谭冰清怀抱戴玉龙,按照面具客的指点,走到那块巨石后面。果然见那上面画有路线,终点是醉月山庄。她挥手一掌,把上面的讯息抹掉,踉踉跄跄向北而去。
怀中的戴玉龙身体越来越僵硬,体温逐渐变得冰凉,凉入心房,凉入骨髓。
前面是一片松林,黑山谷主谭冰清看着怀中魂魄渐远的夫君戴玉龙,忽然想起苏轼的《江城子》:“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断肠处,明月夜,短松冈。”苏轼和妻子是死别,而自己和丈夫却先是生离,继而死别;苏轼与亡妻分别不过十年,而自己与丈夫分离又何止十年;况且重逢竟成永诀,从此生死茫茫,阴阳两隔,情何以堪!“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再加上女儿音信渺茫,生死难料。这一切,难道不是自己当年的任性冲动造成的吗?想到这一节,恨自己,怨命运,不由肝肠寸断,放声大哭。哭一阵,抱着戴玉龙,跃进那片松林之中。
松风阵阵,呜呜有声。谭冰清把戴玉龙尸身轻轻放下,坐在旁边,哭得天愁地惨。哭了一阵,谭冰清强忍悲伤,整理戴玉龙的尸身。轻轻擦去他口角和胸前的血迹,整理好蓬乱的头发和凌乱的胡须,再把他的双手拉直放到身侧。但戴玉龙的右手紧紧攥着衣襟下摆,怎么也掰不开他那蜷曲的五指。谭玉清忽然想到,戴玉龙临终前忽然拽住衣襟,似乎想对自己说什么,可是最终没能说出来。莫不成他想对自己说的事情就在衣襟里面?
费了很大的劲,谭冰清终于把戴玉龙右手五指拉开,发现他拽着的衣襟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用小刀轻轻割开衣襟下摆,从里边竟然拉出一块白布。
展开那块白布,上面有一幅画:画上是一条曲曲弯弯的河流,河面宽阔,河水清澈而湍急;河流的中心站着一只鹭鸶,鹭鸶尖细的喙向下探进河水中;河水中一条鱼恰好游过;而鹭鸶的尖嘴似乎就要啄到鱼眼。画面上题写有两句诗:“水落鱼梁浅,天寒梦泽深。”
谭冰清知道,这是孟浩然《与诸子登岘山》一诗中的两句。看了半天,想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轻轻折叠好,放入怀中。谭冰清想,这必定是极为重要的东西,否则他也不会在临终前急于要告诉自己。
然后站起身来,用铁杖在地上挖出一个大坑,把戴玉龙轻轻安放进去。一边覆土,一边哭泣,直到地面隆起一座新坟。搬来一块巨石,用铁杖在上面刻写十个大字:“月色魂归处,松涛肠断人”。旁边再镌一行小字:“未亡人冰清立。”
坐在丈夫坟前,谭冰清又哭了半天。忽地站起,飞身而去。
夕阳西下,暮色将临。
……
……
残阳如血。
血色残阳映照着醉月山庄。
山庄三面环山,前临深谷,是一座名符其实的山庄。
谭冰清从前听说过醉月山庄,可是从没来过。走到山庄跟前,还是被这恢弘的气势所震撼。一带鹅黄色的高高的院墙,两根大理石砌成的方方正正的门柱,两扇黑得发亮的油漆大门。门柱上镌刻有一副对联,道是:“我看青山多妩媚,料青山看我应如是;不恨古人吾不见,恨古人不见吾狂耳。”竟是集辛稼轩《贺新郎》里的句子而成。
门外两旁,各蹲着一座石狮子,威武雄壮。靠着围墙,种着不知名的花草。山风袭来,松涛滚滚;向庄外望去,夕阳映照之下,远山近水,尽收眼底。
谭冰清没有心情欣赏景色,举步来到门前。两扇大门竟悄无声息地打开,她正欲进门,就听里面传出“啊”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听那声音,竟是金佛散人戴玉虎发出的,这一惊非同小可;正惊疑间,忽听武陵山尊黎伯昊一声大叫,接着传出兵刃互击的打斗之声。谭冰清顾不得多想,展动身形,有如离弦之箭,奔进山庄大门。
正对大门是一个大厅,那声音就是从这里传出的。谭玉清“嘭”地一脚踢开大门,冲了进去,但立刻就愣在了那里:大厅正中,坐着一个头戴面具的人,正是要她安葬好戴玉龙后赶来这里的那个人。他正伸出双掌,抵在金佛散人戴玉虎背心;武陵山尊站在旁边,面露喜色,向谭冰清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另外有两三个小女孩儿,或端水盆,或拿毛巾,轻脚轻手进进出出,大气也不敢出。气氛显得既紧张又安谧,丝毫也没有打斗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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