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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盘山下。
山下是起伏连绵的浅丘。
浅丘之间高低逶迤、蜿蜒缠绵的道路如同情人的愁肠,那是重庆到陕西的官道。官道如此,小路更不必说——人的肠总比羊的肠要宽大一些。
清明节,是人们怀念逝者、祭奠亲人的时节。官道上也热闹了起来。每过一段距离,道路两旁总有些摊贩,向过往人流销售香、蜡、纸、烛及其它祭品;路边小酒店、小饭馆的生意比平常要好很多。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这里没有“杏花村”,但这里有“一碗酒”。
“一碗酒”不是一碗酒,而是一个酒店。
店名用竹竿斜挑在外:一块黄色的麻布,上书“一碗酒”。因为前面官道旁有股山泉,泉水从道旁崖壁上涌出,出水的地方离地三尺高,青石上一个碗大的凹陷,水流到里面,常年不干。过往客商走到此必定歇脚,捧几捧山泉水喝下去,凉爽甘甜,润心润肺,舒服极了。所以人们把这地方称为“一碗水”。
感情深了,水就是酒;酒入愁肠,酒也是水。
“一碗酒”酒店的名称即由此而来。
小酒店开张不过一月有余,酒店老板不知道是哪里人氏,本地人叫他“癫子”。癫子是当地方言,即疯子。癫子很年轻,大概三十岁左右,似乎也没有家室。
然而“癫子”并不癫。只是因为他总有些异于常人的见解,喜欢发表一些惊世骇俗的议论,性格洒脱不羁,蔑视礼俗规矩,而且嗜酒如命,所以当地人叫他“酒癫子”;后来为简便顺口,连“酒”字也省去了,就叫“癫子”。
说是老板,其实连癫子在内,全店只有三个员工。一个是中年妇人,负责给厨师打下手;一个是他表弟,当厨师,煮饭炒菜;一个是癫子本人,招呼客人,跑堂收钱全是他。也许只有在逢年过节较忙的时候才会请人来帮帮忙。
清明节这天,临近中午,“一碗酒”里已经坐了四桌客人。里边角落坐着一对青年男女,男青年体量较高,面容白净,鼻梁长而且挺,标准的美男子,神情冷峻。女青年体型瘦削,瓜子脸,大眼睛,脸色白的透明,但冷若冰霜。二人一边喝酒吃饭,一边喁喁耳语,旁若无人。外边靠墙坐着三个人,一看打扮就知道是官府缇骑。看样子,已有五六分酒意,*着官话,高谈阔论,颐指气使。左边桌上坐着二男一女三人正在等菜,身边放着药囊,像是走方的郎中。其中一个男的让人过目不忘,因为一道伤疤从额头正中一直拉到下颚,乍一看,以为是被谁砍破了脑袋然后再黏在一起,令人十分恐怖。年齿稍小的那位三绺长须,左脸一颗大大的黑痣,痣上长着几根长毛。那女子年纪较轻,身材窈窕,皮肤雪白娇嫩,面容如带露桃花,十分惹眼。听他们的谈吐,应该是同门师兄妹。靠右桌上坐着一个身穿青衣的年轻人,似乎十分疲倦,把身子伏在桌上打盹,一根青杠棒靠在身边。想是来的较晚,所以还在等。
癫子请的帮忙的人还没到,他一个人忙得头上脚下,不可开交。忽然,店门口进来一个乞丐,满脸油污,径直走到那三个缇骑摸样的人面前,一个趔趄,碰到了一个高个子缇骑身上。那缇骑随手一推,大声喝道:“哪来的脏东西,滚!”
乞丐被推得腾腾腾连退几步,几乎摔倒。连忙转身,瑟瑟缩缩向里边走去。慢慢踱到那对青年男女身边,对着他们伸出手去,展颜一笑。那少女一看,但见黑脸白牙,对比鲜明,不觉咯咯娇笑起来,说到:“过来过来。”并示意青年打赏。青年顺手拿出点散碎银子,递给乞丐。那乞丐轻轻接在手中,向下一揖:“多谢啦!”众人听那口音,竟无比清脆悦耳。众人正诧异间,忽听外边马蹄得得,又有两匹健马停在门外。
一个粗豪的嗓音高声喊道:“店家,吃饭,还有座位没有?”喊声未落,一对中年夫妇跨进店门。
癫子急忙上前招呼,道:“客官请坐。”连忙端来茶杯,为这二人斟茶。
大家仔细打量这对夫妇,见这男的一脸虬髯,宽皮大脸,相貌威猛之极;而那女的端庄娴熟,风韵迷人,但脸上满是疲惫。且二人均腰挎长剑,一看就知是江湖人士。
那男的借癫子斟茶的机会,轻声问道:“店家,请问醉月山庄怎么走?”
癫子道:“算你问对人了。从这里出门往南,三里开外有一条向左的山路,沿着山路向上直走就到了。”
中年美妇急忙说道:“谢谢店家。”
回头柔声对丈夫说道:“不知道她在那里怎么样了。我们快些吃了好赶路吧。”
那男人声调一下低了下来,轻言细语安慰道:“你放心吧,星儿从小聪明伶俐,再加上她师傅指点,没准有极大的进步呢。”
忽然,三个缇骑中的高个子惊呼一声,道:“公文……公文怎么不见了?在你们那儿没有?”
那两个齐声道:“一直在你身上,怎么会在我们这儿?”
高个子自言自语说道:“奇怪奇怪,进店时我还摸了一下,怎么就不见了呢?”一边解开衣扣,里里外外搜寻起来。找了半天,哪来什么踪迹?
突然他惊呼一声:“不好,小乞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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