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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天狂笑，笑声狂嚣，听着格外畅快淋漓。
旁边的欧阳景此刻却是长叹一声，缓缓而道：“多少年了，多少年了啊。灵芝堂内每每进来一个与你身形相近的人，我都会对人家的面容瞧上半天，生怕瞧不出什么易容的破绽来。师兄啊师兄，你可...你可真让我们寻得好苦好苦啊...”
唐天笑声渐敛，但气息未平，想要说什么却有些说不出来，只能伸出双手拉住顾松山，应该说是古木的双手，用力地上下摇了几下，意味深长。
周围众人看着这一幕，沉默无语，脸上的震惊比之唐天和欧阳景有过之而无不及。
古木是谁？那是多少年前百草谷三仙里最出名的一个，甚至比当时他的师父神农寄更被人们所熟知。古木七岁入谷，八岁便已经跟着师父尝遍百草，然后十岁出谷，开始以游医身份徒步走天下。几十年里，他救过的人无数，轻创一日愈，重伤十日全，哪怕是那残留半口气的临死之人，经他之手也可以将窜逃的生气给硬拉回来，再活个三五年不成问题。
古木在千国大陆里塑有“医仙”美名，但其实在修灵界之内，他还有另外两个不为常人所知的称号。
其一为略显邪阴的“毒师”。古木解尽天下异毒，但他更擅长制毒。当今这个大陆，唐门毒药冠绝天下，这其中几乎有一半以上的毒药出自于古木之手。而剩下的则是唐天从古木的经验之中延伸变化而来。救人之人却擅长这害人的东西，看似荒唐，实则情理之中。会制毒才会解毒，懂得如何杀人，才能救更多的人。
几年前，百草谷从修灵界内突然消失，神农寄和古木双双销声匿迹。三仙之中，剩下唐天和欧阳景隐居青灵镇，一人成了青灵院的院长，一人则开了灵芝堂来救死扶伤。
多少年了，很多人都相信古木已死，包括此刻在场的萧时心、紫明和柳不荫等人。但谁能想到今日他竟会以这种方式现身，而百草三仙此刻重聚于此，更是让人惊若震天。
秦墨怔怔出神，古木二字他很早便从院长口中知晓，也自然知道他是什么样的身份。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从小一直陪伴于身边的顾爷爷便是那位鼎鼎大名的古木前辈。想着以前小时候的点滴往事，尘剑山庄那间狭小的药房内特有的药香似是突然飘进了秦墨的鼻子里，然后侵入了少年心中，有些苦涩困惑。
周暮轻轻摇了摇秦墨的手臂，轻声问道：“你和这位老前辈相处这么长时间，难道也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吗？”
秦墨摇摇头，道：“我不知道，但是看师父的样子，他一定肯定知道。我很疑惑，为什么顾...古木前辈会待在尘剑山庄呢？他和师父之间，究竟有什么秘密？”
“爹，这...这到底怎么回事啊？那顾老头怎么，怎么成了院长的师兄了？”秦方拿着木剑在身前晃晃悠悠，极为不解，眼睛瞪得比平日大了不知道多少。
秦非只是淡淡说道：“别急，接下来，一切都会水落石出。”
百草三仙将久别重逢的复杂情绪慢慢压制下来，古木回身对已经站起身来的柳不荫问道：“柳长老，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柳不荫笑着说道：“我知道古木先生想要问什么。多年前，我被逐出师门之时，身受重伤，几乎一命呜呼。但三位的恩师神农前辈出手相救，并用百药调理之术助我破镜，促使我的灵力功法大增，这才有了如今的境界。这份恩情，柳某就算过了十辈子也不可能忘记。所以，今日冒死挺身相救，不过是为了还一些当年的救命之恩，不足挂齿，不足挂齿。”
连说了两个不足挂齿，柳不荫笑出了声，极为难得看到他这么开心的时刻。
秦墨心生好奇，问道：“柳长老，你以前师从何门？”
柳不荫看了秦墨一眼，嘴角微含深意，说道：“天墉城。”
秦墨当下愣住，不知为何想到了灵师竞会之上，那名身穿青衫手持青剑的天墉城少年，心中挣扎片刻，又问道：“长老，赎晚辈冒昧。不知长老为何会被逐出师门？”
感觉到袖口别人重重拽了一下，秦墨回头看到周暮皱着眉头轻轻摇首，知晓她是觉得自己太过直接，有些不太合适。秦墨伸手拍了拍少女的有些冰凉的手背，示意自己有分寸。
柳不荫沉默下来，但也并未露出任何厌恶之色，只是不知为何将目光看向了司空身边的林三思，最后叹了一声，道：“这件事情，怕是要扯出暗藏多年的哀怨往事啊...”
秦墨闻言，刚想劝慰柳长老不需勉强，秦非却是突然开口说道：“柳长老，此刻站在这里的，全部都是与皇城刀剑相向，共同经历生死的人。有些事情虽掩埋多时，但终归还是会被某些有心之人所提起。况且，今日在场有几位身份特别，这件事情想避恐怕也避不了。”
秦方抬头奇怪地看了自己的爹一眼，有些不明白。
林三思上前走了两步，用很是润顺的嗓音说道：“柳长老这事，莫非与我女儿有关？”
话音刚落，众人之间突然传来一声幽幽长叹，月华缓缓抬头，用清湖泛涟漪的眸子看着秦墨，伸手向他勾了勾，柔声道：“墨儿，你过来我这边。”
秦墨有些不明，但也只是点头轻声应了一声是，便走到了月华的身前。
月华双手从秦墨背后穿过，搭在了少年的肩上，宽大的袖袍如薄被，将秦墨的整个身子盖住，像是裹在襁褓中的婴儿。
“天有些凉，这样会稍稍暖和一些。”月华如此说道，秦墨又是嗯了一声，心中疑惑更甚。
柳不荫有些不解地看了两人一眼，又继续接着林三思的话语点头道：“确实有关，或者，是与千宁殿下有关。”
“千宁？！”沐婉儿与白靖仇异口同声，这个名字对他们两人来说有些熟悉。
秦墨心中微异，同样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看着对面院长和欧阳前辈凝重的表情，这才想起来那日两位前辈商量着要重启百草园之时曾随口提到过一次。
“林雪幽...雪幽...千宁，原来如此。”白靖仇轻声呢喃，看了眼林三思前辈，又看了看身边低头不语的沐婉儿，心情突然之间变得很复杂。
柳不荫将当年灵兽作乱的事情娓娓道来，在场的老一辈听着除了断断续续的叹息之外，便是无限哀伤。而青灵院众人，除了白靖仇和沐婉儿之外，其他人明显被这些事情给吓着了，他们无法想象那些年里发生的事情，更想不明白这些事情为何到了现在几乎无人敢提起。
“你是说...那个叫千宁的殿下，用的是辟尘剑？”
当听到这个事实之时，紫阳反问了一句，明显有些不敢相信。
秦墨怔怔看了师父一眼，秦非这才点头道：“千宁殿下的确曾是尘剑山庄的弟子。”
众人愕然。
“当日千宁殿下与林家小姐被困天峰岭，我便恳请师父出手相助，师父不但不肯，反而阻止我踏出天墉城一步，我不从，他便出手废了我全身灵脉，将我逐出了天墉城。”柳不荫说完这一番话，没有半点停顿，像是在心中默念了无数遍，没有任何语气上的起伏，却依然可以看见他眼中的伤心欲绝。
“为什么？”
因为被之前的故事吓到了，萧七七此刻躲在了萧时心的怀里，听到柳不荫的话，便疑惑问道：“为什么你师父不肯帮忙？”
古木此时终于开了口，叹声道：“因为这是千夜的阴谋，天墉城怕惹祸上身，便只可袖手旁观。”
青灵院众人皆惊，白靖仇眼中怒意开始蔓散。
古木起身走向林三思，边走边说道：“千宁殿下是千国大陆几百年来难得一见的天才，哪怕当时他在天峰岭被团团包围，灵兽、千夜，还有千千百百皇城贼子对他施于毒手，殿下依旧是不可阻挡。但可惜，殿下当时身中了剧毒，这才会命陨天峰。”
古木停在林三思身前，补充说道：“林家小姐，同样如此。”
林三思沉声道：“剧毒？”
古木点头，说道：“这毒名为‘暗香浮动’，出自百草谷，是我师父亲手调制。”
简单平淡一句话，却是一声雷，所有人惊得目瞪口呆。
“师兄，这怎么可能？！”唐天扯着嗓子喊道：“师父他绝不可能会这样的！”
古木苦笑一声，摇头道：“师父当然不会，‘暗香浮动’是被人所偷。”
“谁？”欧阳景急道。
古木眼中射出一道冷意，嘴里渗出两个字：“初零。”
众人沉默，或是暗怒。
古木接着道：“但不管如何，这毒便是出自百草谷。师父他老人家自责难消，从此便封印了百草谷，退隐江湖，最后郁郁而终...”
唐天和欧阳景露出了痛苦神情，柳不荫神情恍惚，摇头叹息，遗憾不已。
“而我，这些年来一直躲在尘剑山庄，便是为了完成师父他老人家的一个遗愿。”
古木黯然，看着面前林三思说道：“宁殿下与林家小姐出事之后，千夜以莫须有的罪名围剿姑山黎城林家。”
林三思冷冷一哼，说道：“林家虽覆灭，却留一丝魂。千夜不死，这魂便永不消停。”
古木突然转身，说道：“但世人其实并不知道，千夜围剿林家的目的，是为了找一个人。”
“谁？”欧阳景再次急道。
古木向前走了两步，说道：“宁殿下与林家小姐的孩子。师父的遗愿便是嘱托我救出这个刚刚出生不久的孩子，然后将他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保护这个孩子，直到他长大成人。”
“这个安全的地方，难道说...”秦方小眼再次看向秦非，但在场某些聪明人则是将目光看向了另一边。
周暮、白靖仇、沐婉儿、唐三藏、萧七七。
这些青灵院的伙伴此刻竟是面无表情，可心中的潮涌已经翻江倒海，就差从体内狂奔而出。
他们的目光都集中在一个人的身上。
月华紧了紧手臂，蹲下身子将秦墨整个人抱在怀里，柔声说道：“是不是很冷？不要怕，华姨在这里。”
秦墨的身子颤抖不止，目色如空。
“墨儿，你便是宁殿下的孩子。你本姓千，叫千墨。”古木看着眼前少年，轻轻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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