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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度洋的季流风吹了过来，淡淡的咸腥的海藻气息。这风也吹散了终年笼罩在楚国人民头顶上的白雾。
叶流苏带回来一个野女人，还有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孩子。不过这些是他该考虑的问题，是叶家大房该愁苦的事情，与流云无关。
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坐看天上云卷云舒。流云，本来就没有形状，自在于天地间。
那个女人很漂亮，像狐媚子一样，不然也不会把人迷住，特别是叶流苏这种对他人对自己都非常严苛的人。那个孩子粉嫩嫩的，很喜人。只是不知道那个叶家的嫡孙，那个很强壮的小家伙会作何它想。
多了一个堂弟，也挺好的，至少这个年比往常热闹。
当新年来到，叶家各房聚在一起，叶流云却是又爬上了屋顶。只有站得高才看得远，而且，他不喜欢楚地湿热的环境。只有站的高了，或许才会看到东土，看到那座雄伟的人间之城。
听到欢声笑语，内心深处的孤独感依旧没散。他不属于这里，无法找到归宿。
……
……
真是一个味如嚼蜡的新年。
搭在屋檐旁边的梯子动了动，碰的砖瓦轻微的咔嚓几声，叶流花爬了上来。她脱了鞋子，屋顶上打滑。从怀中掏出一个白布包，里面裹着一个热气腾腾的肉夹馍。
把她的小脚丫放在怀中取暖，冰凉凉的。
“这年真是越来越没意思了……”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
叶流云突然听到后院围墙上有奇怪的声音，这一个多月以来，他的听力越来越好，像一只大狸猫一样，脚掌踩在地面上就如猫爪子的肉垫可以清晰的感受到细微的震动。
顿时站起，让叶流花慢慢的顺着梯子下去，他自己越过屋脊，顺着屋檐，看着下面干净的土地，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跳了下去……
三米高的屋子，这样直接往下跳，就算不会骨折，也免不了受伤。
在落地的刹那，他的小腿弯曲，开始卸力。自身也一个翻滚，把力气全部倾斜在厚实的大地上，免得肌肉扭伤。
轻轻的几步就来到后院。
一行高灌木丛，之后才是院墙。灌木丛中有倒刺，平常就算猫狗也不愿往里面钻。
仗着自己皮糙肉厚，钻进了灌木丛，顺着院墙爬了上去，看到了院墙之外。
……
……
几块青砖，两个孩童。
青砖摞了起来，当做垫脚石。两个五六岁大的孩童，衣衫褴褛，小胳膊小腿很细，一个站在青砖上，另一个又站在这个的肩膀上，正在费力的往上面爬。
看着他们那倔强饥饿的小脸，是个人都明白，这两个孩子是准备趁着年夜饭的功夫，偷偷摸摸的摸进院子里，偷些吃食。
叶流云感觉自己很幸运，叶家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之家，可是毕竟能让他吃饱饭，而不用担心被卖进青楼里当做大茶壶，或者在风雪交加的寒冷冰雪天，啃着从垃圾堆中捡来的硬邦邦馒头。
卖火柴的小女孩在哪个世界都有，需要靠着火柴的温暖活下去，然后静静等待……
这种事情他帮不了，帮的了一个帮不了天下的所有苦难人。如果可能，他会去帮一把。可是如果这种事情损害了自己，如果自己都饿着还拿东西出来救济人，那只能是伪君子，这是根本不符合喜欢吃肉的生命体本能愿意做的事情。
一个人有爱心，是在他吃饱喝足的时候。
这就是现实。
两个孩童费力的爬进了院子，从灌木丛中钻了出去。他们衣衫褴褛的衣服无法阻挡那些刺，皮肤自然被划出一条条细微的血痕，渗出鲜血。
很疼，不过他们绿油油的眼光一直在寻找食物。
……
……
摸进了厨房，脏兮兮的小手掀开了锅盖，里面有五六个放了枣的馒头，这种枣馒头很好吃。
咽口水。
一个孩子拿起来就吃，被年龄稍大的那个夺了过来，教训道：“小心噎死，我们已经两天多没吃顿饱的了，暴饮暴食会把肠子撑破，忘了老四是怎么死的了？”
“哦，哥，我们拿回去慢慢吃……”
几个馒头被放入怀里，卷走了，又用瓶子灌了肉汤。这瓶子是一个装酒的瓶子，他们用来当做水瓶使用，现在装肉汤也正好。
……
……
大过年的，家里的仆役们也都放长假回家了，只有两个眼瞎耳背的老头子无家可归，还在这里住着。
无人在，自然不会发现两个偷食的孩子。
……
……
叶流云跟着他们走了出去，没有别的目的，就是想四处走走。
而且，有的孩子们实在是太惨了……
楚城西边是一片低矮的贫民区，这里污水横流，臭烘烘的。一到夏天炎热的时候，苍蝇蚊子随意一抓就一大把。
不能走街角，因为不少懒汉经常在那里就地解决，屎尿恶心人。
简陋的房屋，用泥胚随意搭造，上面盖着一层茅草，有的地方已经透气，寒风能吹进去。
一根蜡烛照亮了简陋的屋子，也带来了温暖。看的仔细了，才发现那不是蜡烛，而是用很多蜡烛把与烛泪放在一个破瓷碗里，然后用棉花搓了灯芯，点燃的。
因为风的缘故，烛火晃动，也在地面上投影出一个小小的影子。影子像是一只小老鼠，蜷缩在一起，裹着一件满是棉絮的破棉被。
这是一个小女孩，正在等待自己两个哥哥回家的小女孩。以前他们回来，都是满身是伤，毕竟偷东西吃，不是被人打就是被狗咬。这段等待的时光也是担惊受怕，是最难熬的时间。
不过今天，他们三个有好吃的。
……
……
三个有裂缝的破碗，已经有些冰凉的肉汤平均的分成了三份。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最小的小女孩碗里有一块指甲盖大小的鸡肉。
酒壶的口很小，所以肉汤里的肉块也放不进去……
这点鸡肉丁还是恰巧灌进去的。
馒头，肉汤，或许这是对他们来说，最好的食物了。每一口都不舍得咽下去，放在嘴中细细品尝。
……
隔壁是一个很大的院子，里面有浓重的血腥气，高昂的母猪叫声，屠夫正在杀猪。
过年也是一个消耗大量肉食的节日，平常紧衣缩食，到了年底，再穷也要割两斤精肉，给家人给孩子尝尝鲜。
也就是靠着屠夫不要的肉膘，三个孩子才会活到今天。
……
……
屋门突然被推开，惊动了里面三个正在品尝世间最美食物的孩子。
一个十来岁大小的孩子走了进来，他是闻着肉味找进来的。这片地区住着不少的弃儿，并不单单是这三个。
看到小木桌子上的肉汤有白面馒头，他的喉咙明显动了动。
“你们竟然偷到了馒头，还有……肉。给我，都给我放下，都是我的……”
十岁的孩子明显力气大，不是这三个吃不饱的孩子能比的。他们想要拖住大孩子，这些肉汤对他们来说是最宝贵的食物。
拖不住就用牙咬。
小女孩使劲咬了大孩子的胳膊，深深地牙印，鲜血流了出来。
“啊，你这只狗，我打死你”。
他一拳打在小女孩的后脑勺，虽然他的力气也不大，可是足够把一个三四岁的小孩子打懵了。
……
……
看着妹妹被打了，年龄最大最沉稳的那个，捡起了桌子上的碎碗片，刺进了大孩子的腰腹。
顿时，一切静止了。
大孩子的鲜血流了出来，染红了这个孩子的胸膛，他的手在颤抖，脸色苍白，可是依然用力的把瓷片往对方的身体里送。
有时候杀人其实很简单。割破了血管，或许只是一件小事，可是得不到救治，就会失血而死。
大孩子受伤，失去了力气，倒在了地上。他还没有死，只要得到救治，这点小伤不碍事。可是一旦放在这里不管，就算不会失血过多而死，也会被冻死。
……
一条人命，站在门外看了很久的叶流云不能不管。
正想进来，把这个孩子送到大夫那里，却晚了一步……
“不要！！”
孩子手中的瓷片插进了大孩子的脸上，用力的插在了眼睛中，而他的一只手也捂着大孩子的嘴巴，免得他叫出来。
这是一个做事很干脆的孩子。
大孩子……死了。
静静的看着地面上的尸体，叶流云的心很凉。就是为了一口吃的，刚刚还活蹦乱跳的人就死了。这是人，不是鸡鸭牲畜。那地面上流的是人血，与牲畜的鲜血不是一个味道。
……
“你是谁？”
孩子依旧握着沾满鲜血的瓷片，冷冷的注视着突然出现的人。他身上有着煞气，戾气，狠气，他今年五岁，手上确实已经沾了一条人命……
手上的人血，依旧冒着热气。刚刚吃进去的几口馒头，提供着热量，支撑着他单薄的身躯。似乎下一刻，就要择人而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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