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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若兰选择的乐器是那架面朝落地窗而放的钢琴,她说,这架钢琴摆放在这里已经足有一年多了,可这一年多了,这才是第一次触碰过。
刘浩东准备先教她一些最基本的入门知识,打开教材正给她解释着呢,忽然手机响了,摸出来一看,刘浩东心里顿时猛地咯噔了一下。
害怕的,始终还是要来,这个电话,是老爸打来的。
刘浩东感觉自己的手在明显地颤抖,但他还是果断地手指一划接听电话。
“浩东啊,今年毕业了,工作的事儿怎么样了?怎么也不打个电话回家呀?”电话里,传来老爸有些粗里粗气的声音,但刘浩东明白,这是老爸向来的作风了,这粗声粗气的声音,代表他最近身体还健康,心情也很爽朗。
可是,难道要把事情告诉他吗?
不,刘浩东做不到,不是因为他想要隐瞒下去,而是因为他于心不忍。
“小晴也考上了大学,下个月我也要把她亲自送到学校才放心。浩东啊,到时候,我到你那儿来看看,看你小子这两年来,在渝城都是怎么干的。好了,先这样了。”终于,老爸挂下电话,刘浩东心头沉沉的压力瞬间缓解。
可是……刘浩东的心忽然又高高地悬了起来:小晴也考上大学了?
小晴是刘浩东的妹妹,但却是老妈当年在路边捡回来的,她比刘浩东小四岁,当时捡回来时都才六个月大,也不知是哪个丧尽天良的狠心人干的,这么可爱个小女娃居然扔在路边儿。
但刘浩东,一直以来都把她当成自己的亲妹妹。
可是,她也考上了渝城的大学,那么,一个月后,自己该怎么面对他们?
刘浩东感觉自己的身体里,仿佛瞬间注入了千斤铅一样,压得自己险些喘不过气来。
如果可以,他宁愿换做是被刀架在脖子上,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纯屌一枚!
虽然刚才刘浩东是出门到客厅那边去接的电话,但这其中的对话,林若兰也听得清清楚楚。
此时见刘浩东一脸沉闷地进来,她微微笑道:“浩东,怎么了?是你家里的电话么?”
此刻的刘浩东,再无半点闲情雅致。
自己,已然被逼到了绝路上!
见他敷衍着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却又是坐立不安的样子,林若兰说道:“浩东,如果,你真把我当朋友的话,你要是有困难,不妨跟我说说,看看我能不能帮你。”
刘浩东一脸苦笑,“算了吧!我会想办法处理的!没事儿!”
正说着,手机忽然又响了,不过这一次,让刘浩东感觉到庆幸的是,这不是老爸打来的。
打来电话的,是哭哭啼啼的陆婷!
真是大意!
挂下电话后,刘浩东仓促地跟林若兰告辞,几乎是以快跑的方式从紫苑小区里跑出来的。
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集自责歉疚和紧张于一体百感交集的心情了!
他出门时,竟没有给陆婷留下一把钥匙,甚至还自作主张地认为她是贪睡所以还没起床。
刘浩东哪里会想到,就因为昨夜那场大雨,她感冒了,出去买药回来,却也才发现,自己根本就没钥匙,所以没法进门……
在林若兰家里呆了这么久,转眼工夫,竟已是下午三点多。
当刘浩东忍着心里滴血的剧痛花了三十块钱打车赶回时,陆婷已经在门外足足等了将近一个小时。
她就那样蜷缩蹲在铁门旁不停地委屈抽泣,当刘浩东过来,自责地要把她搀扶起来时,她却猛地站起来,竟一把扑到刘浩东怀里,放声地痛哭……
刘浩东忽然间发现,其实,人,才是最脆弱的生物!
在人前,我们都是充满了青春活力的年轻人,但其实,我们却都是那苦逼不堪的纤夫,肩上挂着又粗又大的纤绳,拼命地拖拽着那条江中的巨轮逆流而上。
刘浩东也才发现,原来,陆婷,还是个这么容易就红眼睛哭鼻子的女孩。
她其实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脆弱!
开门进入家里,感觉凉爽多了。
这个房子虽然没有空调,可却因为处在二楼的关系,所以非常凉快。从气温高达四十度的火热世界进来,俨然让人有种冰火两重天的感慨。
夏季的渝城,就是个火炉!
刘浩东摸了摸陆婷的额头,感觉还是滚烫滚烫的,想必是因为刚才穿着单薄,而又在冷热交替的环境下更是刺激了病情,所以就更是严重了。
对她的感觉,刘浩东感觉也是冰火两重天。
昨天之前,他甚至都还不记得有陆婷这么个老同学,对她不屑一顾;可现在,刘浩东却忽然有种感觉,自己不能抛下她不管。
暂且不说这究竟是不是作践自己了,就算是背上一个替代品的黑锅,刘浩东也觉得自己必须义无反顾。
“你今天,都去哪儿了?”哭过之后,陆婷的情绪又再度恢复了稳定,此时坐在沙发上,接过刘浩东倒来的温开水,一边打开药盒一边问道。
“去找工作,顺便也找房子啊!”
“那你找到没啊?”
“还没呢。”刘浩东也看着陆婷买回来的这些药。倒不是因为他要查看什么,而是这个连药店都要超市化经营的年头,他还真心是信不过那些卖药的。
他们绝对会给你拿最贵的药,但却不见得是有疗效的药。
“我感觉我现在就像那只趴在窗户玻璃上的苍蝇,虽然看似前途一片光明,可却始终找不到出路。”看了看,刘浩东将几个药盒都扔到木茶几上。
不料,听他这话,陆婷却愣了一下,抬起眼睛无辜地看着刘浩东,说道:“怎么,你……也是苍蝇呀?我还以为,趴在窗户玻璃上的,就我一只苍蝇呢。”
“……”
刘浩东用温度计给陆婷量了一下体温,竟然高达三十八度五!
“这么烫,你怎么也不打针呀?这是吃药能好的吗?”
陆婷坐着,大气也不敢出。
“我……”
其实,她现在的境况,不用问刘浩东也明白。
“走,我带你去看医生,不然的话要是出了什么事儿的话怎么办?这么高的温度可是很危险的,你看你,额头上就跟被火烧了似的。”
也顾不上这小妞儿到底愿不愿意了,刘浩东说着这就愣是把她拽了出去。
楼道下,刘浩东也是有交通工具的,暂且也能臭不要脸地说自己是个有车族了————车,谁没有,而且我这还是自行的呢!
小区里还是有很多私家车的,从楼房背后拐出来,面对两旁停放着的这些私家车,刘浩东骄傲地出声,坐在后面紧紧搂着他腰杆的陆婷哈哈大笑,说你真不要脸,刘浩东则自豪地大呼“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所以,我们是无敌的!一时的挫折吞灭不了我们熊熊的斗志!我现在潦倒得连脸都不要了,难道我还怕什么吗?
这辆自行脚踏车,刘浩东已经很久没骑了,是他上大一时买的,后来搬到这儿来住,就一直扔在楼道旁的小隔间里当做废物处理。可没想到,就算是废物,居然也有再度发光派得上用场的时候。
只是,骑着自行车载着美眉兜风,虽然也挺时髦风骚,但毕竟,轮胎小,结构简单,很显然没有坐奔驰宝马那样舒坦,所以一路上颠簸不停,陆婷好几次都吓得叫出声来,刘浩东则厚颜无耻地说,高中那些年既然你错过了我,那现在就好好给自己弥补弥补吧。
于是,陆婷嘻嘻笑了,然后紧紧地搂住他的腰。
不远处就有一家私人诊所,但医生的技术含量还是很值得信任的。他们,都是退休医生,为了让自己的朽木继续发热,他们开了这个诊所,收费也很合理。
检查了陆婷现在的情况,六旬的老医生顿时对刘浩东埋怨:“你到底是怎么搞的?有你这样当男朋友的吗?你看看,都烧到什么程度了你现在才带来,你到底还要不要人了?”
刘浩东无言以对,陆婷的脸上,则泛上了一缕晕红,可却嘻嘻地冲着刘浩东做了个鬼脸,竖起了两根手指头————你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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