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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的渝城,是个善变的城市,白天的时候还阳光明媚,可一到了晚上,却压抑得令人窒息。忽然,一声惊雷划破整片压抑昏暗的沉寂,闪电如同狰狞的魔鬼将夜空撕裂。顿时,天空雷霆大作,整个沉闷的夜,彻底被掀翻了。
大雨,倾盆狂下……
出租车在哗哗的雨幕中左拐右拐,好歹是开到这幢老旧的楼房背后停下。付了钱,刘浩东撑开雨伞,拽着浑身早已湿透的陆婷向一旁的楼道冲去!
这小妞儿,已然被淋成了个落汤鸡!
刘浩东就住在这幢老旧楼房的二楼,虽然楼道里因没有安装声控路灯所以显得阴森漆黑,但刘浩东却能轻车熟路地拽着陆婷上楼。
咣!
将这旧迹斑斑的防盗铁门拉开,他摸出钥匙利索地把门打开。
推开门,按下电灯开关,顿时,阴森漆黑的世界眼前豁然一片明亮!
看着这浑身湿透,但经过这一路坐车过来情绪已经稳定下来,反倒还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小孩子一样不敢与自己目光对视的女孩,刘浩东摇头叹息,但也来不及多想,赶紧到自己的卧室衣柜里找了套睡衣出来,让她赶紧去换上。
女孩“哦”了一声,照着刘浩东的吩咐拿着睡衣往他的卧室里进去。
今天晚上,是老乡同学聚会,有人在那个几乎都被大家遗忘了的高中QQ群里发了个信息,说是让凡是身在渝城的老同学都前去。若不是因为这个的话,刘浩东还真是不知道,原来在这他乡的渝城,自己竟然还有这么多老同学存在。
同样,若不是因为这场聚会的话,他早就似乎已经不记得,自己还有过这些老同学了。
在聚会上,他也没怎么说话,只是独自一人坐在角落里喝着闷酒。这个狂欢,不属于他,他只是这些人之中的异类,或者说,是一个掉了队的成员。所以,聚会一散场,他就直接打的回了自己住的这个城郊一隅。
世界忽然之间似乎风起云涌,一大堆的破事,都还等着他去处理呢。他真的没有什么工夫闲出来再去唏嘘人生、怅惘自己的失意了。
昔日的高中同学们,经过这四年的跋涉苦修后,他们都毕业了,都拿到了本科学士证书,而自己呢?自己现在,苦修出来的又是什么?
但现在刘浩东已经没有工夫再像刚才聚会散场坐车回来时去怅惘这些问题了,他现在所纠结的,就是这个叫陆婷的女孩,怎么会偏偏打电话给自己,让自己在这大雨倾盆电闪雷鸣的雨夜去接她。
自己跟她,貌似还不怎么熟悉吧?
的确,在高中那些年的记忆中,刘浩东不怎么喜欢陆婷!
甚至可以说是反感!
刘浩东的家境不算殷实,素来都喜欢我行我素,而陆婷却出自地地道道的干部家庭,父母都是公务员,家境殷实。因此,刘浩东那时候一直觉得,这是非常明显的阶级差异。
像陆婷那样的女孩,崇尚奢侈豪华,而刘浩东却喜欢我行我素自由散漫,就像一匹野马,只喜欢在纵横无忌的草原上驰骋,而绝非灯红酒绿的上流世界;她们崇拜韩国小明星,什么东方神起什么李俊基,而刘浩东却热衷于硬汉子刘德华、史泰龙。
似乎,彼此之间的差距,天壤之别!
高中那会儿,刘浩东觉得自己跟陆婷之间说的话,总共加起来也不足一百句。
可是,就是这么个不怎么熟悉的女孩,她在大雨倾盆之夜,居然会给刘浩东打电话!
说实话,当刘浩东坐车回去看到她被困在大雨中放声痛哭时,心里依稀还有过一瞬的幸灾乐祸。不过很快,他就没顾得上其他了,只是撑着雨伞跑过去,把她一把拽上出租车里。
她说,她失恋了,刘浩东登时一愣,心说你丫的失恋关我屁事,这么多老同学你谁的电话不打,就偏偏打我的,貌似感觉我这人长得比较靠谱比较踏实比较适合穿你这只小鞋是不?
但看陆婷当时那落汤鸡的模样儿,刘浩东始终没把自己的这些不平说出来,就只是安慰了她一阵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些安慰的话起了作用,反正当车子开到这片老旧家属区的时候,陆婷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了。
不一会儿,陆婷换好睡衣出来,刹那间,刘浩东蓦然有种耳目一新的感觉。
这小妞儿,竟然还这么美!
刘浩东的这套夏季睡衣,也就是宽松t恤加齐膝短裤的搭配,黑白色相间。只是,刘浩东一米七八的个头穿起来都还显得宽松,陆婷这一米六五的小身材穿起来,可就更显得宽大了,明显的壳大肉少。
但惟独,只有胸前那一片显得不怎么松垮,反倒还有点饱满,那白颜色下的两个圆鼓,顶端还能撑起两颗醒目的小凸点。
这妞儿,连内衣也脱了!
刘浩东不觉看得有些出了神,直到陆婷的情绪由羞涩转为愤怒:“刘浩东,你……那眼神怎么色-色的啊?”
“……”
刘浩东抓狂了,我他妈这叫欣赏好不好?话说男人看女人,看下半身那才叫流氓,看上半身这叫欣赏!
但好歹是老同学,经过这么段时间,刘浩东也已经看开了。不就是凑合着住一晚嘛,住一晚又不会怀孕,怕个球。
打开卫生间里的电热水器,试了试水温,刘浩东这就让陆婷先去洗个澡。毕竟刚才都淋湿了,不洗个澡的话肯定不行。
只是,这房子真是太小了,坐在这个小客厅的沙发上,虽然是在玩着电脑,可耳边,却清晰地听到那从卫生间里传来的淅沥沥水声,以及陆婷搓揉肌肤的啪啪声,这感觉,压力山大。
但作为一个时代纯屌而言,不趁人之危,这是刘浩东一再潦倒退步到如今最起码的人格底线,既然人家这么信任自己,跟自己到这里来孤男寡女的同处一室,刘浩东也不抱任何不良的心思。
打开同城网,面对着这些租金短短几天里以几乎七十五度角迅速向上攀升的出租房价,刘浩东发呆了。
在这个两室一厅一厨一卫的房子里,刘浩东度过了他这困苦不堪的两年时光。从最开始的壮志踌躇,到如今潦倒不堪的狼狈龌龊。
这是曾经一个国营老工厂的家属区,虽然后来老工厂倒闭了,但家属区却保留了下来,用作那些为了国家工业建设付出半辈子光阴的老工人们养老的落脚之地。
但由于距离市区较远坐落偏僻的关系,所以很多人都在靠近市区的地段购置了新房。而闲置出来的这些老房子,自然而然地便成了像刘浩东这类颠沛流离者的栖身之所。
刘浩东形象的把自己这类人称作“四无人群”————无车子、无房子、无票子、无妹子!
但随着可怕的房地产泡沫再度膨胀,“四无人群”眼看着就连这最后一个栖身的场所都要被圈占,无疑是被赶尽杀绝了。
刘浩东再次感受到了房地产泡沫的可怕!
他们不停地圈占,不停地把成片成片栖息着无数四无人群的旧房夷为平地,然后建起一座座富丽堂皇的面子工程。必然的,这些原本就已经生活潦倒不堪了的四无人群,被无情地驱赶,不得不住进价格更高的房子里,否则,你将无处容身!
房东已经从前天就打来电话,说是这块最后的四无人群栖身所,也被房地产商看中了。他们已经跟政府谈妥,地盘都已经划定,准备拆迁,所以,他让刘浩东赶紧在一个星期之内找到新房子,在被正式“圈占驱逐”之前搬出去。
这个星期,真是个“黑色星期”!
不光是连饭碗都丢了,而且连落脚容身之地,看来都在所难免。老天,我再也不敢叫您做老天爷了,得把这个“爷”字给去掉,因为您从来都没疼爱过您这个孙子!
正郁闷之际,陆婷洗完澡出来了。
但刘浩东,此刻却再无半点要欣赏美女的闲情雅致。
随手将电吹风递给陆婷,陆婷坐在他旁边不停地吹着头发,一股股发丝的清香迎面扑来。耐不住,刘浩东也只能从自己的郁闷中回过神来。
“哇,刘浩东,你还真住这么大的房子呀!你太奢侈了你!之前听你在酒吧里说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是在吹牛呢。”
“这么喜欢吹牛,要不我吹你试试?”
陆婷嘻嘻一笑,问道:“对了,听你说,你从大二第一学期就离开学校了,现在都在做什么呢?”
“瞎混呗!”刘浩东懊恼地点上一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以前就在一个琴行里面做培训老师,不过现在,我也不知道,反正工作是吹了。琴行,被警察查封了!”
“怎么会这样?”说着,陆婷放下电吹风,一屁股坐到刘浩东身边,兴致勃勃地说道:“诶诶诶,刘浩东,你以前可是我们班里的一大才子哦!才艺超群!我记得,那时候只要是夏天,你一穿短袖t恤,就会露出你胳膊上的纹身。就为了这事儿,当初老班还好几次叫你去谈话呢!当时,他们都说,学校里的人都怕你,甚至连附近那几个中学的人也都不敢招惹你,听说你在社会上还很有名气!嘻嘻,反正那时候,你那副走路总喜欢把手揣兜里,目中无人,拽兮兮的样子,确实是不容易让人接近。”
这小妞儿,也不知道她是有心还是无意,这番话一说出来,刘浩东心里还真是咯噔了一下:我去,我……拽吗?对呀,那些年,那些时候……
刘浩东脑子里,不禁想起了那些他早以为忘记,可却只是尘封在记忆的某个角落里,被这个大雨中捡回来的妹子这么一提,这些隐身的片段就像电影重播一样在脑中历历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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