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从这天以后,胡卫东在我心中,永远占有了一个不可撼动的位置。我已经深刻地认识到,自己根本就不是胡卫东的对手,恐怕都抵不过他一根小手指头。即便他身处那么遥远的地方,还能利用那个聪明的脑袋,在巧妙地和我周旋、斗争着,并且,还收获到了意想不到的胜利果实。最明之眼漏的一个硕果是,他借助石五儿那一只手教会了我抽烟。
我想了想,又想起了石五儿那天郑重告诫自己的话。
我忽然感觉到,石五儿说的那些话是对的,有一些具体的事情还是不知道为好。因为有些事情你一旦知道了,你那颗心也就会破碎了,跟摔碎在地上的一个碗一样,不会再留下一旮旯儿完整的地方。这就好像看夜空中那一轮圆圆的月亮,在没有一个人登上去之前,她曾经给我们心中留下了多少美丽的故事,也满足了我们那么多无限美好的遐想。
又到了月圆的日子,一年一度的元宵节也来了。
这一天,我娘又忙活了小半天,搞了一桌子菜,还炸了半盆元宵。傍晚,全家人急急忙忙都赶来了,又急急忙忙吃完了饭,然后便急急忙忙回家去了,因为他们第二天都要上班。
我已经在家里憋了一整天,打算顺着送姐姐们的道溜出去玩。
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爹今个儿没喝几口酒,所以那精神头儿也十足,眼睛也贼亮,手就更贼快了,一把就把我给拽回了屋里。
他横得道:“滚屋去!”
大姐也说:“黑灯瞎火的还去哪疯?”
大姐夫说:“爸,咱们千万别急,有什么话慢慢说。”
我爹说:“放心吧,我现在已经不打他了。”
说是说,做是做。待家人走没影了,我爹一个跨步,就把我堵在了屋角。
他问:“我听你娘说,你有好几天不着家了?”
我没有应声,却扫了一眼我娘。
我娘马上说:“你要想问就好好的问,不问就拉倒。”
我爹说:“我是得好好问一问他。”
我爹一边说着,一边凑着鼻子还嗅了嗅。我也不知道他嗅到了什么味,登时,只见那苦瓜脸又立刻皱在了一块,两只冒火的眼睛也瞪得溜圆。
他恶声问:“快说,这几天你都去哪疯作了?”
我支支吾吾着,没有说出一个“屁”字。
虽然我回答这个问题很简单容易,但是我不能把正确答案告诉我爹。
石五儿是一个啥人,人人都皆知,他就是大恶混一个,大人闻之摇头哀叹,小人见之童颜色变。我十分清楚,如果我胆敢把这个真相告诉我爹,那么他还不得立马就变成一条疯狗啊!因为我更加清楚,我爹要是真的疯狂起来也不得了,他就是不打死我这个人,也极有可能打断我的一条腿。于是我想,既然说了也是打一个半死,那还不如打死也不说呢。
见我闷儿着不吱声,我爹沉不住气了,连声吼叫起来。
“你成哑巴了?到底说还是不说?难道等我动手吗?”
只是我没有料到,我爹也学会了声东击西的把戏。只见他吼着吼着,突然之间就转移了目标,不再追问我去了哪里,而是厉声大喝道:“小兔崽子,把你的右手给我伸过来!”
我当时就懵了,感觉很奇怪,我爹干吗要看我的手呢?这是从前没有发生过的事情。不过,正因为从来也没有发生过,所以我才不懂得这其中的奥妙,自然就没有办法反应过来了。我盯盯看着我爹,在他怒视之下,磨磨唧唧地伸过去自己的手。
“不是这只爪子!”
伴着我爹又一声吼叫,我伸出去一半的左手,麻溜儿又缩了回来。
“你还是真傻呀,连左右都不分啦!”
在我爹那挖苦声中,我战战兢兢伸过去了右手。
在那一瞬间,就唯恐我把手再抽回来一样,我爹死死攥住了自己的手。知道吗,我爹那可是一双搬砖砌墙盖大楼的手,该是多有劲啊,生生地就将我的手拽到了他眼前。嘿嘿,哪知道他还没有瞅上两眼,闲着的那只大巴掌也已经向我轮了过来。这一个曾经重复无数次的过程,我早已久经考验了,同样也是反应敏捷、神速,就在那大巴掌接近脸上的须臾,我闪电般偏了一下头,只觉一股凉风划过了自己脸边。
我娘见状,她已经冲了过来,一把就拽住了我爹的手。
“你能管孩子不?你不能管就别管!”
“你就护着这小王八犊子吧,早晚还得给护进笆篱子去!”
嘿嘿,我趁着我娘和我爹吵嘴的空儿,转身就夺门跑了出去。
这时,我爹也已经挣脱了我娘,他马上就追出了门外,一边追一边大骂:“小王八羔子你给我站住!再跑我就打折你的腿!”
我跑到了大门洞,正撞上黄大麻子走进来,他还象征性拦了我两下。但是,我只用一个躲闪就蹿出了大门,然后一路疯跑着。在我的身后,我爹的骂声依然响亮清晰。
“小鳖犊子你就冻死在外面吧!”
人大多都是一个犟驴,并且还特别喜欢撞南墙,见了棺材也不知道落泪。我自然属于这大多数人里面。不管别人怎么说石五儿“坏”,也不顾我爹的疯狂阻拦,自己就是觉得他这个人好。鱼找鱼,虾找虾,王八找个鳖亲家。这句话说得就是我这样的人。
于是,我自然而然又跑到了石五儿那里。
不过,待我呵哧呵哧跑进了屋里,却只见到石五儿一个人。我不知道,那些虾兵鱼将都潜入哪一条河泡里去了。石五儿连看都没看我一眼,他就像京剧《智取威虎山》中那个“座山雕”一样,两只脚踩在椅子上,嘴里还叼一支烟,手里摆弄着一把亮闪闪的水果刀。
我瞅他那气汹汹的架势,也没敢说一句话。
石五儿先开的口,他问:“你小子儿气喘吁吁的,后面有狼追呀!”
我说:“不是狼,是我爹在追我。”
他这才扫一眼门外:“你爹不会也追到这里吧?”
我说:“不会,他哪能跑过我呀,早就叫我甩没影了。”
他又问:“咋地,你爹又要‘炮’你呀?”
我点点头:“嗯。”
他再问:“因为啥?”
我连比划带说:“我也不知道因为啥,他叫我把手伸过去,然后还没看上一眼,就伸出大巴掌要打我,我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石五儿听了,他哈哈大笑,伸出自己那发黄的食指和中指,冲我摆了摆说:“小傻子,你爹肯定知道你学会抽烟啦!”
我再一看自己的食指和中指,果然和石五儿那手一样,也已经让烟熏得焦黄。直到这时我才恍然大悟。看来,我爹想的永远和我不一样,我想的又永远跟不上我爹的节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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