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让时光倒流吧,再回到那难忘的“火红年代”,回到那一个炎热的暑季里,回到那一间令我快窒息的“审讯室”里。
这又是崭新的一天,距离自己第一次被“干焖干蒸”已经过去了十几天。但是,我永远会记这一天,这是自己最后一次接受民警的审问。
在前面十几天中间,我也没少被人家连“收拾”带骂的,还让大嘴叉子他们又“干蒸干焖”了两回。但是和第一次那惨烈无比的“焖肉蛋儿”相比,后面这两次“干蒸干焖”就相对轻松多了,耗用的时间也较前一次短了一些。尽管如此,当我被拽出来那一刻,也只能是甩两下胳膊伸一下腿,那喘急地呼吸还仍然感到十分困难。
似乎天有吉兆,最后一次审讯恰恰赶上一个阴雨天。
这是一场难缠的雨。凄凄沥沥的雨水,从天没亮时就开始哩哩啦啦起来了,缠缠绵绵滴嗒不停,一直滴嗒到了中午,依然还没有一丝歇意。
我心里高兴啊!我想,如果在这样天头里玩一把“干蒸干焖”该多好呀,虽说也不一定会好受到哪里去,但至少可以让我少流一点汗水。
审讯过程也很正常,从上午九点钟开始,一直持续到了中午时分。
和从前一样,这又是一个注定没有收获的上午。这让大嘴叉子他们很沮丧。可能由于情绪的低落,也可能是感到有一点狼狈,他们差一点把吃中午饭的时间给忘记了。
还好,大嘴叉子适时的看一眼手表。然后,他瞟了瞟身边两个民警说:“到点了,你们先去食堂吃饭,速吃速回,今个儿咱们一定要和这小傻蛋儿做一个了断。”
两个民警互视一眼,谁也没有动弹。大嘴叉子笑了,说:“你俩咋还不走呢,害怕这小混球儿吃了我?”
其中一个民警说:“难道你不吃饭了?用不用给你带回来一份。”“不用了。”大嘴叉子一回手,指了指挂在椅背上黑色人造革皮兜说,“咱家的后勤部长给我准备好食吃了。”
两个民警相视一笑,这才转身走了。
随后,大嘴叉子侧过身,打开兜盖上纽扣,从里面掏出三个黄灿灿玉米面窝头,一小饭盒芹菜炒土豆丝,在那嫩绿嫩绿的芹菜上面,还有一根红英英胡萝卜咸菜。
我坐在小木凳上,眼巴巴瞧着。就和自己在家时一样,一看见别人要进嘴的食物,我那没出息的肚子立马乌叽哇啦地叫开了,口里也跟着直咽涎水。
大嘴叉子一撩眼皮,喝道:“过来!”
我眨眨眼睛,没敢动弹。那时候,我最怕的人就是大嘴叉子。只要他大嘴叉子一咧,三角眼一横,自己那颗心就是一阵发空儿。一旦看见了那大嘴叉子开始喷吐沫星儿,我的腿肚子不仅会打摽儿,而且还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
大嘴叉子又说:“叫你过来呢,怕啥,我不会吃了你。”
虽然我的脑子告诉我,快一点走过去吧。但是我的身体还在僵持着,一动没有动。
大嘴叉子三角眼一立:“咋的?还用我亲自去请你呀!”
我跟触电似地,身子一下子就“弹”了过去。不过,我并没有走到大嘴叉子跟前,那一双脚却停在了那卷柜前。一开始,我还愣了那么一小会儿。但是,一看大嘴叉子也没有任何反应,我就习惯性地哈下了腰,伸手拉开了那扇小木门。
哈哈!大嘴叉子爆笑了。这一回他没有大喊大叫,而是不乏诙谐地说:“咋的,你犯啥毛病了?难道还钻上瘾啦?”
我回过头,战战兢兢直起腰:“咋的,咱们不玩了?”
大嘴叉子无奈地摇摇头,似乎自然自语说:“看来你还真有一点傻。”
我心里说,我要是真傻就好了,也就不会发生这事儿了。
大嘴叉子有点不耐烦了,叽歪道:“你还站那干啥,赶紧过来呀!”
我哆哆嗦嗦两条腿,走到了大嘴叉子跟前。
“饿了吧?”他说着,就拿起了那根胡萝卜咸菜,“咔嚓”一下,便折断了两截,一截叼在自己嘴里,一截插进了一个窝头眼里,递在了我面前说:“给你吃的。”
我吃了一惊,有一点跟做梦似地,都不知所措了。
被我“打倒”一回的毛主席曾经说过: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我由此而推断,世界上也绝对没有无缘无故的“怕”。我打怵大嘴叉子这人,不仅仅在于他抡出去的巴掌比其他警察叔叔更黑、更狠、更有力,也不是由于他踡出去的腚根脚比别的人民警察更尖、更准、更具有探索性(几乎探进了*里),而在于他这个心狠手辣的坏家伙,总能适时的别出心裁、推陈出新,玩一把他人意料不到的新鲜活儿。
所以,我疑心重重,已经伸过去的手像被烫了一下,马上又缩了回来。
“拿着!”大嘴叉子喝道。
我犹犹豫豫说:“我吃了你能吃饱吗?”
“嘿嘿,他妈的想得还挺周到呢。”大嘴叉子说着,把那个窝头塞进了我手里,“等你小子儿见到了你妈就告诉她,让她还我一个白面馒头就顶上了。”
一提到我娘,我心中五味杂陈,连眼睛也有些模糊了,那双膝不由一颤,两腿顿时一软,扑通一下就跪倒在地上。
“叔叔,求求你放了我吧,我下回再也不敢这样做了。”我哀求道。
“想回家了,好!好!”
大嘴叉子一边说,一边还伸出手抚摸两下我的头。
“那啥时候放我走啊。”我问。
大嘴叉子看着我,手指着墙上那一条“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标语,说:“只要你小兔崽子肯讲实话,叔叔我保证放你回家。你再好好想想,咱们政府政策一向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这两条道都摆在了你自己面前,就看你混小子儿的表现喽。”
我连声道:“我说,我说,我说……。”
他说:“嘿嘿,这一回真想通了?”
我连连点头说:“想通了,想通了。”
大嘴叉子也连连道:“好,好。”
我看见他呈现出一副欢喜的样子,连那紧锁的眉骨也舒展开了。并且,他马上放下了手中的饭菜,连忙拿起一支笔,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眼巴巴在看着我。
我也瞧着大嘴叉子,和他对峙了不长时间,自己便又如从前那样,霎时崩溃了,几乎哀求般说道:“我是想说,我是想说呀,可是我说什么呢!”
我一说完,那大嘴叉子的脸就绿了。
毫无疑问,他再一次陷入了崩溃。
(https://www.biquya.cc/id23525/1530403.html)
1秒记住追书网网:www.biquya.cc。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uya.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