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寒地冻中,风似乎又大了起来,砭肤切肌,天空低沉,仿佛随时会压降下来。
“姐姐,你不能跟他们去。”谭笑已经急得要哭出来了,牢牢抓着谭心的手。
谭心强忍眼中的泪水,抚摸着谭笑的头发,柔声道:“谭笑,以后姐姐不在身边了,你要好好照顾好自己,如今你长大了,姐姐也放心多了,你……”说到这里,她已说不下去。
“心儿,你千万不能去啊,他……他们……”谭小云脸涨得通红,声音颤抖。
谭心深深地望着他,眼中的柔情更是犹如湖水,却又带着无尽的凄凉之色,她强自冲自己的心上人笑道:“小云哥,上天也许是嫉妒我们吧,看来我不能等到你来年春天向我提亲啦。以后,谭笑这小鬼就多劳你照顾啦。”
谭小云泪如泉涌,颤声道:“不,你一定要留下来等着我的提亲,我不许……”
谭心伸出一根青葱般的玉指放到他嘴边打断他:“小云哥,你听我说,杜家是不会放过我的,如果这一次我不依,恐怕连我们谭家村都会被牵连。幸好我这一去大不了……大不了就是死,至少,我的心,这一世是属于你的,我的身体,也是干干净净的。你我从小青梅竹马,我的心意,你应该懂得。”
她的眼神是那么的清澈,又是那么的凄切,她仿佛在笑,又仿佛在无声的哭泣,她似乎在叮嘱,又似乎在乞求。
谭小云与谭心相处已久,早已心灵相通,自然知道谭心心中所想所顾虑,但他又如何忍心,如何舍得?当下一把将她拦在身后,对着黄袍人大声道:“什么狗屁天意,你们听着,我是绝不会让你们把我的心儿带走的!”
黄袍人冷笑一声,不急不慢道:“难道,你要违背上天的旨意,你想让这天龙山下的无数无辜百姓被大雪活活埋葬?你想成为千古罪人?”这黄袍人本就是个江湖术士,舌如巧簧,能言善辩,这一番莫须有的大道理,说得谭小云目瞪口呆,更说得村民们心服口服,投向谭小云的目光,都有了责备之意。
谭小云的父母眼中也现出哀求之色,口中唤道:“娃儿,你就让心丫头跟他们去吧,不然神仙不息怒,我们大家都要死啊。”
谭小云哪里肯听,只是护着谭心不放,谭笑也紧紧拉着自己姐姐,死死盯着黄袍人和他的同伙。
黄袍人鄙夷看着他们只是冷笑不已。那黑脸大汉见谭笑二人护着谭心,圆目一睁,厉声道:“你们两个凡人,难道要与上天之意背道而驰?哼,简直是愚顽不明,自取灭亡!”说完伸手一带,谭笑和谭小云只觉得一个巨大的力量传来,登时立身不稳,双双倒在雪地上,竟然一时爬不起来。
要知道他们两人只是普通人,而那黑脸大汉却是个武修之人,其实力虽然在武修者中居于末流之辈,但对付谭笑谭小云,那简直就是不费吹灰之力。
谭心连忙将谭笑二人扶起,冷冷对黄袍人道:“我跟你们走就是了,你们何必为难他们?”
黄袍人笑道:“今天选中你,那本就是天意,你早该乖乖跟我们走的,也算是以你一人之牺牲救我北望方圆千里无辜黎明苍生,善莫大焉。可是你身边这两个小鬼不知天高地厚,敢逆天意,少不得要给他们一点教训!”
谭心不去理他,将弟弟谭笑和谭小云扶起后又深深地望了他俩一眼,心中难过至极,但终究还是狠下心来,转身走到黄袍人身后。
“姐姐!”
“心儿!”谭笑和谭小云连声呼道,那黑脸大汉横身一拦将他们挡了回去,谭笑因为用力过猛撞在他身上,却如同撞在一面墙上,被反弹了回来,脚下一个踉跄,若不是谭小云扶住他,又要跌倒。
“够了,我们走吧。”谭心心怕黑脸大汉又要为难自己弟弟,忙催道,然后又深深地望了弟弟一眼,哽咽道,“谭笑,答应姐姐,好好活下去!”
黄袍人大袖一挥,长剑当空舞了几下,口中又自吟唱起来:“天苍苍,野茫茫,大雪绵绵无尽头,天寒寒,风萧萧,九天神灵动怒火……”边唱边被四人抬着率先向村外而去。
几个人将谭心连拥带拉弄上一匹马,随后跟上,那一班唢呐锣鼓又喧天而起。
谭笑和谭小云被那黑脸大汉挡着,哪里还能动半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谭心被他们簇拥着离开。
“小鬼,若是再敢放肆,大爷我定叫你倒地起不来!”那黑脸大汉粗手一挥,一股劲气袭面而来,谭笑谭小云被刮得连连后退,想喊都喊不出来。
黑脸大汉仰天长笑三声,狂妄之极,然后纵身上马,赶上队伍,扬长而去。
“姐姐……”“心儿!”谭笑和谭小云才立稳脚步,又待冲上前,已被谭小云的爹娘拉着道:“娃儿啊,追不上的,就……就让心儿去吧。”
谭小云颓然垂下头,泪流不止。
谭笑挣脱谭小云老爹的手,拼命向前追去,口中狂呼:“姐姐,你别走……混蛋,快放我姐姐回来……”
但他一双脚,又如何追的上人家马蹄?转眼间,前面那一行人就消失在村南的树林深处,再也望不见了。
谭笑心下一片空白,浑浑噩噩,朝着姐姐离去的方向,只是一路狂奔,脚下积雪咯吱作响,他深一脚浅一脚,不时打一个趔趄,不时又摔倒在地,但很快他又爬起来,跌跌撞撞向前奔跑,远远看去,苍茫雪白的天地间,只有一个小黑点在艰难地移动着,翻滚着。
终于,谭笑再也跑不动了,他一头栽倒在雪地里,仰天望着飞舞的雪花,气喘如牛,口中呼出的气瞬间就被冻成雾状,消散与寒冷的空气之中。
眼泪不停地划过谭笑早已冻得通红的小脸,他的身体仿佛是空了,嘴里喃喃地低声唤着:“姐姐,姐姐……你们不要带走我姐姐……你们……”从小和姐姐相依为命,世上就姐姐一个亲人,如今却被什么所谓的天意生生将他们拆散,谭心这一去,恐怕就是和弟弟谭笑今生永别!
“啊……”带着稚嫩的吼声从谭笑的胸膛喊出,却被呼呼的寒风登时吞没。
天地无声,雪花簌簌,整个世界更显凄怆悲凉。
过了片刻,谭笑气喘小了一些,他本也是聪明伶俐的孩子,此时已经有了思路:这些人一定是那个什么北望城主派来抓姐姐的坏人,他们当着村民们的面说什么祭天,拜什么天神,还不是想要我姐姐这个人,不行,我一定要把姐姐救回来!
心里想得明白,谭笑翻身从地上爬起,望了望前路,然后大踏步向来路而去。
他此时已经跑出老远,回去的时候整整走了半个时辰才到达谭家村。
村民们早已散去,谭笑停在村头,冷笑着看着空荡荡的村头,心中不由悲愤想道:这些个大叔大妈,平时对我们倒也算是关心,可是到了那种时候,一个个只顾保着自家孩子,毫无帮助同情之心,实在是寒心。
他这样想自然也有道理,但先前村民们对天神动怒降大雪惩戒凡人这一说深信不疑,又慑于那黑脸大汉厉害无比,他们本性胆小淳朴,无人敢出面反驳相抗,也怪不得他们。
谭心正兀自伤怀,突然谭小云从村头一户人家屋檐下闪出来,面带忧色道:“谭笑,还好你回来了,我担心死了,刚才又追你不上,只好在这里等你回来了。”
谭笑冷冷看了他一眼道:“亏我姐姐对你那么好,你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这帮混蛋把姐姐掳走?”
谭小云苦笑道:“我们都是平凡人,他们如此厉害,我们又能怎样?你以为我舍得心儿吗?”说完凄然叹息。
谭笑想想也是,不由心里沮丧,两人沉默了片刻,谭笑抬头道:“小云哥,你家的驴子可不可以借给我用?”
谭小云面色一白道:“你要驴子干什么?”
谭笑双拳紧握,眼中露出坚毅之色:“去北望城,救姐姐回来!”
谭小云吃了一惊,但旋即用力点了点头道:“好,我和你一起去!”他和谭心恋爱那么久,如今突遭横变,爱侣离散,心里其实也万分痛苦,但刚才被那黑脸大汉像猫戏老鼠一样玩弄于鼓掌,知道实在不是他的对手,终于听天由命,而此时见谭笑小小年纪竟然如此天不怕地不怕,顿时燃起少年热血,心中决定哪怕一死也要尽力营救自己的情侣。
可是问题又来了,他们自小生长在谭家村,除了附近几个村庄偶尔也会去几次外,那远在近千里之外的北望城,却是从来没有去过。
“对了,村北的李先生去过城里几次,我们求他画张地图吧。”谭小云眼睛一亮道。
两人急忙找到村北李先生家里。这个李先生年纪已经很大,暮年多病,那么冷的天气,只能卧在床上,幸好膝下还有个十岁的孙子,爷孙俩相依为命。先前也是由于他们的屋子在谭家村最靠北处,所以才没有被惊动。
谭笑两人向李先生讨要去北望城的路线图,他眯起一双昏花的老眼,满是惊异之色,吃力缓缓问道:“怎么,你们两个小娃儿要到北望城去?啊哟,这可使不得,你们也不看看如今这大雪封路,路途艰难,还是打消了这念头吧。”
谭笑焦急着正想说出讨要路线图的原因,谭小云急忙一把拉住他,抢着道:“爷爷,我们不是现在去,我们是打算明年开春的时候去城里玩几天,也好见见世面。”
“哦,原来如此,也难怪,年轻人也总不能老是待在这山里,也该趁着年轻出去看看外面的花花世界。”李先生听谭小云如此说,便点头叫他孙子拿来了纸笔,哆哆嗦嗦地为谭笑他们画了一幅通往北望城的路线图,只见那地图上多有树林山丘,也有水流谷地,但路线分明,倒也是详细易懂。
李先生把地图交给二人,又缓缓补充道:“我们谭家村离北望城也算路途遥远,当年我骑着驴子前去,差不多也花了三四天的时间,来年开春你们若是真个去,记得带足了干粮啊。”
谭笑二人谢过出了李先生家门,谭小云道:“我爹妈一定不让我去的,这样吧,我们今天晚上等他们睡着了动身,我只留给他们一封信,他们虽然不识字,但一定会来让李先生看的,到时我们早就出了老远啦。”
谭笑点头道:“那我回家准备一些干粮路上吃。”
谭小云年纪稍长,想得也比谭笑周到,又提醒谭笑道:“你也别忘记了带上床被褥,我们这一出门,也不知道要不要在路上露宿。”
谭笑恩了一声,两人又相互看了一眼,四目中都露出坚定毅然之色,然后各自回家,一边准备一边等待天黑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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