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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输了!我早就说过,你,不是对手。”那句熟悉的话再次在脑中荡起。那熟悉的笑颜,总也挥之不去。渐渐的,那笑颜如波纹般轻轻摇摆,一点点淡去,波纹间出现了一个云雾缭绕的美丽地方,那便是被称作天府的益州。
“这是,这不是我的家吗?父亲,母亲,妹妹,你们怎么都在?”劫罗被眼前的景致惊呆了。
……
那是一座清雅温馨的院落,一家人住在这里。院落的主人是一位画师,他在益州是出了名的。虽然是位巴人,却凭借自己的技艺赢得了众人的赏识。他的画作,在益州,是达官贵人们争相收藏的珍品。也因此,他成了巴人中为数不多的望族。
画师,有一个幸福的家。温柔的妻子,一双可爱的儿女。本可以凭着一手好画,过上平静富足的日子。但是,朝廷的一道《徙戎令》改变了一切。
官命是官命。如何执行,却是下属官员自己决定的。这徙戎令本是针对五胡。益州牧却将这命令也用在了当地的巴人身上。强制他们离开自己的家乡。画师一家,也在其列。
巴人们已经丢了自己的权益,不愿意再失去自己的家园。很多巴人为了家园,举起了兵器。不过毫无疑问,他们并非是正规军的对手。
画师倒不执着于此。他相信,凭着自己的一双巧手,不论去哪,都能为自己的家人创造一种安宁富足的生活。只要这样,也就够了。
但是,一切并不象他想得那般轻巧。当地的郡守看中了他的财产,早就对他一家动了杀心。几个巴人的命,在他们看来不算什么。那实实在在的财物却是无法割舍的。
……
“你们住手!你们这群畜生在干什么!”劫罗的眼前渐渐被染红。那是血与火的颜色。眼前这座熟悉的院落也没逃脱厄运。几个晋军士兵冲进了宅院,面对手无寸铁的一家人大开杀戒。劫罗狂叫着,挥舞着手中的残剑向着那些士兵的身影砍去。可他的剑却穿过那士兵的身形,落空。无论他如何奋力,也无法制止眼前的悲剧。这时,眼前,一位少年举起一柄残剑,含泪的双眼迸发着仇恨之火,站在亲人的尸体前,浑身战栗。可他的眼神,却令那几个晋兵停了手。
……
大火焚烧了画师的家,他的财产全被抢走,他和家人都命丧刀下。只有他的幼子握着剑,想要反抗。不知为何,那几个士兵没有杀他,留了他一条性命。
周遭的邻里赶来时,只剩下一片狼藉。他们只看到,一个孩子满身血污,身旁插着沉重的长剑。此时,他正抱着自己妹妹的尸体,用手指沾着亲人的鲜血在地上画着。人们的惊呼,吸引他回头去看。那孩子的脸上,只是呆滞的眼神与狰狞的笑容。
“妖孽!难道是他杀了自己的全家吗?”
“嗜血的妖孽!”
……
那孩子在笑,狂噪的笑,笑得似乎已经丢掉了灵魂。那张稚嫩却扭曲的脸令劫罗心中一阵悸动。孩子脸上冰冷的惨笑,便是劫罗心中滚烫的血泪。
……
几个晋兵的行动并未惊动众人,几乎所有人都把这一切的罪责推到了那孩子身上。他们叫嚣着,要除掉这恶魔之子。步步进*下,孩子一失足,坠落山崖。
……
“为吾留下一滴血,吾当竭力侍汝愿!”
……
那是一片大泽,笼罩着血色光芒的大泽。那诡异的声音在大泽间回荡。
……
“这……想起来了,就在这里,我与巴蛇相遇的地方。”眼前的种种奇异景象,带着劫罗步入自己的回忆,那长久以来自己不愿正视,尘封心底的记忆。
……
接着,他被一位刀匠收养……
……
接着,他被仇恨的心魔噬咬着,拼命地向那些晋兵复仇,成了一个滥杀之人。在不断的杀戮中磨砺出了一套自己得心应手的技艺。洋洋得意,心中却若有所失……
……
接着……
……
渐渐的,那扇最厚重的大门打开,劫罗发现自己再次来到了那个自己即难以忘怀,又恨不得消除一切关于他记忆的人面前。
那是个青年,面目清秀,总是一身精致的装扮,淡雅的气质有如一位高贵的文生公子。只是那两鬓不知为何已然苍白,更衬托了他双眼中不时流过的忧郁。他自称为“墨门逆子”,在劫罗的心中他是最为重要的人。有如长兄,又似师长。曾经,劫罗的前路上总有着他的背影,而自己始终追随着他的背影前进。只是,他口中的话语,他的那套不怎么实际的大道理,劫罗总想反驳,却总也没成功过。
无数次的决斗,无数次的论争,劫罗从未胜过一次。渐渐的,那人所说的兼爱,和平,守护,这些一向嗤之以鼻的东西,劫罗竟慢慢地开始接受了。他不再出去滥杀无辜,不再钻研奇形怪状的杀人凶器。嗜血的劫罗开始想要为了保护那些软弱的人去挥舞自己手中的长剑。机会来到了他的面前,不堪重负的氐人在益州发起了暴动!
就在这一役中,劫罗成了那些氐人心中的勇士。回想起来,那段时光,着实给了自己一种别样的快乐。只是,这种好运并未持续太久。
……
那又是一张让劫罗难以忘怀的脸。益州牧罗尚,自从他到来后,流民军便一路溃败。最终,大军围困了他们最后的营垒。在这时,劫罗的眼前又出现了那令他向往的背影。只是,这一次的经历,却留下了让他难以忘怀的痛。
……
“你就这么走了吗?”劫罗看到那时的自己冲着那背影近乎疯狂地喊叫,“你不说你的力量能保护人吗?可你!可你不是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吗?”
“但我至少救下了你们。”那人回道。他回头淡淡一笑,那淡雅的笑容,再次猛力地冲击着劫罗心中最脆弱的领域。
“我知道,我说的那些你不愿意相信,其实,曾经有一度,我也不再相信那些东西。但是遇到了你,我再次感觉到了我肩上的重担,我知道了自己还不能轻易地放下这担子……谢谢你,让我重新找回了自己的道路。这条路,我决不后悔。你若不信,也可以试一试,我所选择的这条路。”
“我才不!有朝一日,我一定要用我的方法救出你!让你知道,你是错的!我要让你知道,我绝对不会输给你!”
“是吗?”那人又淡淡地一笑,“你不用如此,你一定会输的,你的道路只会让你迷失……”
那是那人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了。这句话一直回荡在劫罗的记忆中,而今,那笑脸,那话语,再次无情地在劫罗眼前狠狠地敲击着他那脆弱得可怜的记忆之门。
……
眼前的世界更加红,炽烈的火色宛如西垂的残阳。愤恨的业火注入手中铁,一把尽藏胸中怨气的长剑——毒,自那一刻起成了他的亲密伙伴。
……
眼前的世界更加红,猩红的血色浓烈如美酒。残破,凋敝,哀伤的叫声送走了无数的生命。劫罗还记得,那是他第一次向巴蛇乞求力量。那一天,他一人杀掉了数百晋兵。他杀入官府的牢狱,他要救出那个人。那个人却不在那里。
“那个重犯被转移了,就要伏法了!你没希望了!”那狱吏狂笑着喝道。
接着,银蛇飞舞,劫罗夺去了视野中所有的生命。
劫罗看着那时的自己,浑身是血,脸上的笑容绽露着失魂的狂傲。那一刻起,凶徒冥蛇诞生了。那地狱之蛇曾让他狂噪,却也让他畅快淋漓。而今,那蛇也被击碎了。
“难道,我就真的赢不了你吗?”当一切都破碎之后,只剩下那淡雅的笑脸。而今劫罗惟有向那笑颜倾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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