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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宁城的夜,静如处子。
一名年迈的更夫,肩膀上插着一盏昏黄的灯笼,左手提着一个黄铜大圆锣,右手攥着一个绑铁皮的梆子,独自走在街道之上。
“咣——咣!咣!咣!咣!”
每走四五步,老更夫就用手中的铁皮梆子敲五下大圆锣,一长四短的声音在夜色中格外有穿透力。
此时,已经是五更天了,各家门市铺子也早已打烊,稍小的铺子连门脸前悬挂的灯笼也灭了,只有那些大富商贾的门前,灯笼依旧是亮如白昼。
鸿钧客栈小门小店,此刻更是紧闭着大门。然而在鸿钧客栈二楼面对街道的一扇窗户,突然悄无声息的开了,一道人影从内里跳出来,反手将窗户关上,然后轻飘飘的落在街道上,接着人影只是一闪,就宛若鬼魅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江宁王府,院墙高深,府门紧闭,府门之前烈火狼骑兵手执长刀要挂短剑,虎视眈眈的望着空旷的街道。
此时刚好是一班烈火狼骑兵换岗之时,同时紧闭着的府门缓缓的打开了,新旧交替,正是意识疏忽之时,就连烈火狼骑兵也不能避免,只是烈火狼有一丝细微的反应,警觉性的竖起了耳朵,两眼盯着空空如也的街道之上,同时背脊上本是蓬松的软毛突然变得钢针一般的硬。
烈火狼骑兵常年与这烈火狼生活在一起,人兽之间早已有了默契,烈火狼的举动,立刻引起了烈火狼骑兵的重视,不由分说,两班烈火狼骑兵齐刷刷的站成了半圆形,挡在府门之前,同时伏低了身体,一手轻轻放在烈火狼的背脊之上,另一手中的长刀刀尖外指,然而,保持了一刻钟之后,始终不见有任何动静,又过了一刻钟,连烈火狼的警觉性也降低了,背脊上的变硬的毛发再度松软了下来。
两班烈火狼骑兵这才松了一口气,迅速的完成了换班,紧紧的关闭了府门。
然而就在府门开启,他们即将换班的时候,一道若有似无的人影已经在借助这短暂的意识疏忽,闪了进去,当他们完成换班,府门关闭的时候,那道人影已经在豪府内消失了。
江宁王府,内里错综复杂,就算是在白天若是无人引路,也会迷失方向,更何况是在晚上,而且府内各处,均有烈火狼骑兵巡逻,就算是侥幸进了大门,如果没有迷失方向,也会被巡逻的烈火狼骑兵发现,所以,看守府门的烈火狼骑兵在烈火狼出现反应之后,只是维持了两刻钟,便完成了交换班。
只是,这次不同了,那道人影进入王府之后,轻车熟路一般,东走西绕,就像是在逛自家后花园,甚至在一株株的花草树木前停留片刻,似乎对这里的一切格外的熟悉。
到了一处僻静的宅院之后,这道人影停了下来,此处宅院靠近王府中心大湖,周围尽是花木环绕,低矮的院墙之内,不时的传出阵阵兰花香气,端的是沁人心脾。
人影在这里停留了很久,他的手摸上那宅院月门上的铜环,似乎想要推门进去,但又唯恐怕惊动里面的人,举而不决,以至于他的手都有些颤抖。
人影最终还是轻轻的推开了半扇月门,闪了进去,宅院当中一颗无花果树,此刻花开正旺,而在那无花果树之下,摆放着一个椭圆形石桌,三个椭圆形的小石凳。看到这石桌石凳,人影再度停了下来,他缓缓的走了过去,俯下身去抚摸那石桌,又摸摸了那石凳。
无花果树的四周,有三条青色卵石铺就的小路,分别沿着不同的方向延伸出去。而在卵石小路的两侧,各自种着兰花,人走上去,一阵阵的花香袭来。
人影走了最中间的那一条小路,走了几步,到了小路的尽头,这是宅院之中的最大的一间房,只是这房门紧紧闭着。
人影伸出双手,按在那房门之上,久久未能推开,仿佛这房门之内是另外一个世界,令他徘徊犹豫。
吱呀呀。
房门还是被推开了,屋内一片漆黑,但人影似乎知道屋内的摆设,他缓缓的跪了下去,刚好跪在蒲团之上,然后两手相并,对着摆放的神龛拜了三拜。
起身之后,他缓缓的向内走去,内里是一名女眷的闺房,香闺仍在,伊人却已不见芳踪。
人影缓步走到床前,坐了下来,用手摩挲着那锦被,就像是摸一件珍宝一样,唯恐会损坏了那锦被。他轻轻的躺了下来,眷恋不已。如果此时有人的话,会发现在他的脸上,两行无声的眼泪,一滴一滴的落了下来,落在这锦被之上。
这人影不是别人,正是离家出走两年未归的豪云。
此刻回到家中,在三王妃的闺房之内,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以往一直萦绕在他的脑海中的一切,却是感到无比的心痛。
他多么希望,当他进入这院落的时候,可以痛痛快快,高高兴兴的叫上一声娘!只是,他再也叫不出口了,因为再没有一双手将他揽入怀里,再没有一个人会在爹责骂的时候,将他护在身后,再没有,再也没有了。
杨雪儿死了之后,豪霸着实是伤心不已,以至于杨雪儿生前居住的宅院,一直维持着原状,并每日都派人打扫,他这么做,一是因为夫妻情深,二则是想到豪云日后回来,好有去处可以悼念亡母。
豪云擦了擦眼泪,直起身来,缓步退出了这房间。他唯恐会踩坏那些花草,又沿着原路返回,走上了另外一条卵石小路。只不过,这一间厢房的门是开着的,豪云眼尖,隔着很远一眼就看到了房内正中悬挂着的杨雪儿的画像。
他疾走了几步,刚迈步进去,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娘!”
“娘!”
“云儿不孝,回来迟了!”
豪云再也抑制不住情绪,嚎啕大哭。
此处是杨雪儿的衣冠冢,在画像之下,摆放着杨雪儿的灵牌,上书“先贤妻杨雪儿之灵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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