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营区后,冷逸才发现这里只有一小部分营帐是边军的军营,绝大部分都是两地商人的帐篷;或大或小、但井井有条,帐篷间的街道上各式摊贩、人来人往很是热闹;而且在营区旁边不远处,竟然还有一条小河,这在西大荒简直就是不可想象的;
众人穿过营区,来到一家帐篷客栈,要了一顶帐篷,而后随着小二来到了一座能容纳三四十人的特大号帐篷之前;
“石兄,你们先进去吧,我去河里洗洗澡;”帐篷前,冷逸停在了门外对石诚说道;
“这么冷……”石诚看了眼远处那冰凉的河水微微一个哆嗦,接着羡慕地看了眼冷逸,笑了笑说道:“去吧,我去叫酒肉,一会儿去喊你!”
告别了石诚,冷逸来到河边一处灌木丛旁、看了看四周没有人,接着快速脱掉衣服、一个猛子扎入了冰冷的河里,很是畅快地游了一圈接着便回到岸边开始洗澡,耳朵却一直警惕着营帐的方向;
“唉,一切都不一样了……”冷逸看着那阴霾的天边一声轻叹;
一进入这里,石诚就再次戴上了面具,恢复了那个老成干练的大家子弟;这让冷逸心头的疏远感越来越强,不过还好,石萱依旧是那副爱扯人袖子的可爱模样……
“石萱……”想到那个可爱的女孩,冷逸不禁一声苦笑;
这一路上,段征不止一次撮合冷逸和两名年纪不大的女护卫,似乎唯恐冷逸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可冷逸对石萱却根本没有什么想法,最多也就是因为她想起了什么;
冷逸不禁看向脖子上挂着的那块玉佩,这是他如今唯一的饰品;
极南之地……
“易兄弟!洗完了吗?”
然而就在此时,身后传来石诚那不大的声音,而在冷逸耳畔却犹如惊雷一般;
糟糕!
怎么一看玉佩就跑神?
“洗完了!我这就上去……”冷逸转过身笑道、很是自然地用毛巾搭在了肩膀上,表情毫无变化,心里却绷紧了神经、眼角的余光紧张地注视着石诚;
那是……
就在冷逸转身的一刹那,石诚心中骤然一凛,眼底疾速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光芒;
“哦,那你快点啊;酒肉已经摆好了,我先回去等你;”石诚很是自然地笑了笑,似乎什么也没有看见般叮嘱一声、而后转过身、就像他来时一样悄声无息地离开;
还是看见了……
那一丝微光终究是被冷逸敏锐地捕捉到,看着石诚逐渐远去的背影,冷逸的双眼骤然闭上,缓缓地摘下了肩头的毛巾;随着毛巾的撤去,一个阴森狰狞、却又象征着无尽耻辱的印记出现在那略显削瘦的肩头——
奴印!
程归云赐予冷逸的屈辱身份!
冷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随即猛然跳上河岸、以闪电般的速度穿好衣服、拎起铁锤,接着犹如一条狸猫般几个跳跃、悄声无息地藏在了一处灌木丛后,随即竖起他那孤狼般敏锐的耳朵听向那座营帐;
“哥!易哥哥呢!怎么还不来?他不饿吗?”看着石诚走进,石萱急忙看向他身后,接着有些失望地问道,却又突然闭上了嘴,一众护卫也随即停止了闲聊;
所有人都清晰地感受到,一股森然的杀意弥漫在帐篷里……
“少爷,怎么了?”段征马上警惕了起来、右手握紧了腰刀沉声问道;
“他……他竟然……”
石诚紧攥着双拳面色铁青地说道,随着一条条蠕动的青筋缓缓爬满额头,石诚紧咬着牙关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
“他竟然是个下贱的——”
“奴隶!”
下贱的……奴隶……
听着那饱含怒火、却又五味杂陈的嘶吼,冷逸咬着嘴唇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心中泛起一股五味杂陈的辛酸;
但是,他又非常理解石诚的愤怒;
在大祈王朝,人分三六九等,第九等的是有白身的平民,虽然日子艰苦,但有人身自由和一定的人身保障;而奴隶,却是连第九等都排不上,或者说,连人都算不上……
石诚心量再大,但终究是从那种环境中长大的……
算了,是时候离开了;
冷逸强行按捺下心头的五味杂陈、猛然睁开眼睛,接着悄悄地退出灌木丛,而就在这时,他的耳朵却猛然一震、瞳孔骤然紧缩!
“果然……”
在众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段征微微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我们早就该想到……”
“三哥说得没错……”一众护卫也纷纷低下了头,帐篷中瞬间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抑;
淬体三级,就敢一个人在西大荒中部闯荡;若非被逼无奈,谁会去做过这种提心吊胆、朝不保夕的非人生活?
谈吐不凡,明显读过不少书,却又有很多知识停留在书本之上,和他独自一人闯荡西大荒的行为严重不符,这分明是以前在家中有一定地位,却没有什么自由的人;
区区淬体三级,却能吓得走黑鳞马、吓得走铁甲犀,这分明表示身上有奇药或者什么特殊的物事;众人从未听说过类似的物事,这说明这种东西绝非凡物;
“还有他那把锤子!”
段征继续分析着:“能一锤击杀中级凶兽、在地上砸出十余丈的大坑,其重量必然在千斤以上,但却那么小,这分明不是一般的材料,那锤子很有可能是武兵级别的;一把打铁锤,竟然是武兵,就是程归云也舍不得这般奢侈吧?”
“没错,那晚他施展的武学,很像是火系黄阶高级武学《火镰掌》,这部武学市价在一万两左右,不是他买得起的;应该是偷出来的;”段征缓缓地说道,随即看向石诚:
“少爷,以我的判断,他应该是西川某个大家族逃出来的赐姓家奴,或者说是赐姓家奴的后代;”
“这怎么可能……易哥哥也可能是被人陷害的……”听着段征的话,石萱猛地捂住小嘴、瞪着惊骇的双眼小声反驳道;
“这些都无关紧要!纵然都是真的也和本少也没有关系!”
石诚狠狠地咬着牙,语气森然地低声说道:“本少在乎的是——”
“一旦他被抓住,程瑞必然会知道!到时候,整个圈子、整个阶层,甚至整个西川!人人都会知道我堂堂石家二少爷!竟然和一个奴隶称兄道弟!不止是我从此丢人现眼、难以抬头,甚至整个石家也会因为我而蒙羞!”
“我真的没有想到……”石诚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发出一声失望至极的低吼:
“一个奴隶!竟然如此没有觉悟!竟然敢和本少称兄道弟!他哪来的这么大的胆子……”
呯!
突然之间,一声闷响,那双青筋暴起的拳头狠狠砸在了简陋的桌子上,石诚猛然睁开双眼,一道冰寒的杀机缓缓流过,继而咬着牙一声嘶吼:
“三哥!五哥!你们去——”
“让他从此销声匿迹!别污了我石家的脸面!”
“哥!你怎么能这样……易哥哥他肯定是……”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犹如惊雷般炸响在冷逸的耳畔,冷逸猛然一个激灵,接着深吸了一口气,以极快的速度冲出灌木丛、冲向那荒凉的戈壁滩,而他的身后,远远传来石萱的哭声……
“跑得挺快;”寂静的河边,老五看了眼地上的水渍和空无一人的河流说道;
“跑得不快他也活不到今天;”段征双眼微眯、沉声说道,接着看准了一个方向身形一抖疾速奔去,老五也随之紧紧跟上;
凄厉的北风吹刮着少年湿漉漉的长发,冷逸肩扛铁锤立于一道荒凉的戈壁山梁上,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远处两道越来越近的身影,犹如一棵寒风中萧瑟的枯木;
“贱奴!你竟然还敢等着我们,真是好大的胆子!”就在此时,山梁下传来段征不屑的冷喝;
听着段征的喝声,冷逸缓缓垂下眼帘、看着那两个熟悉无比的身影,接着木然地说道:“三哥,五哥;每一个修士都有自己的秘密,出于尊重,是不能打听的;但是,这些秘密不是无端怀疑的源头;我只想问二位哥哥一句话——”
“你们的那些怀疑,你们自己究竟觉得是事实,还是欲加之罪?”
“哟?你都听见了?”
听得冷逸的话,段征有些意外的扬了扬眉毛,接着呸地一口吐在地上,猛然抬起头、眯着眼睛看着冷逸语含讥讽地说道:
“一个贱奴!竟然敢偷听我们的谈话,你究竟哪儿来的那么大的胆子?”
“还有!三哥、五哥这两个称呼,不是你这种贱奴有资格喊的!”
“没错!你算个什么东西!”老五缓缓地抽出了腰刀,一声狞笑:“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作为一个贱奴,竟然如此没有觉悟!”
“很好;”
冷逸淡淡地点了点头,接着在两人不屑的目光中,缓缓提起锤子、将那漆黑的锤头贴在地面;
嚓啦啦……
随着锤头缓慢却坚定的移动,那冰冷的砾石地面上缓缓地出现了一条不深,却清晰无比的划痕……
“拜托两位哥哥,回去告诉石兄;”
冷逸缓缓抬起锤子、再度扛在肩上,接着抬头看向那二人、沉声说道:
“你我二人,从此——”
“划、地、绝、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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