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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一百多人全数参加的大会，由下海地区站站长黄鸿飞主持下召开。看看这么多人毫不知情的样子，又让林建强和张霞心里乐开了花。
一般现在人们所说的下海，是以旧省级战备公路为轴线，行政区划跨越好几个市，以下海镇为中心东西伸展开来工业带地区。下海镇原属于郁江市。现在连郁江市也准备改为下海市。而下海善彩地区管理站，主要负责郁江市行政区划内的部分，大约有两三百万人口，绝大部分是农民工。
下海地区管理站下辖四个分站，在旧下海镇这个中心区，就是林建强他们所在的这个地方，属于第二分站，分站长叫王乃武。他是辽宁人，过去曾是全华夏最有名的足球运动员之一，还当过省队的教练。此刻就坐在林建强夫妇身旁，平时总是一脸严肃，此次居然朝他们微笑着点了点头。让他们大感意外，心情很是舒畅。
总站黄站长首先宣布一个喜讯，以方唯英主任为首的省善彩中心领导，明天将莅临本站，检查指导工作。下海地区站除建站时，方主任曾经前来剪彩，站工作正式运行几年来，还是首次亲临视察。
在华夏，不论官家还是私家，但凡形成组织和等级系统，内部间的上下往来，都有千年不变的程式。这次视察也一样。主要日程有四项，一是听取站领导的工作汇报；二是和当地政府及各界人士座谈，感谢他们对慈善彩票工作的支持，征求意见建议；三是实地检查各个彩票销售点的设备、工作和资金运作情况；四是看望慰问对我省善彩事业做出贡献的身有残疾、家有困难的职工。
林建强暗想，方唯英此次过来，一定与那个头上长角的李角有直接关系，又不想让别人知道。所以定会抽个时间秘密接见他，甚至可能见见李角。听了四项日程，感到第三条和自己有关。便和张霞悄悄议论起如何接受检查之事。
黄站长堂堂皇皇开了头之后，又开始骂骂咧咧布置具体任务。黄鸿飞原来当过省男子棒球队主教练，也是外省人。下海地区站还有几个退役棒球手做善彩销售员，是他的死党，打起架来，各个单手提着棒球棍，百十人中杀几个来回，犹如闲庭信步。
林建强打架也是狠角色，单挑倒也不怕他们任何人，可那几个棒球手打架，从来都是群殴。所以林建强也不敢招惹他们。
大家都知道，黄站长过去在队里，现在在站里，只要开会讲话，就是招呼大家的奶奶、姥姥、亲娘、妹子，任谁耳朵都起了茧子。他讲话没人愿意听，都在盘算各自的事情，可大家的表情都是听得入神的呆傻状。
平时林建强和张霞也是如此。现在两人耐不住兴奋，竟然大起胆子，在那里头对头说悄悄话。却让黄鸿飞看了个正着，沉下脸来，大声喝道：“强子！”
林建强没听到，被旁边的王乃武轻轻撞了一肘子。这才回过味儿来，抬起头来，见大家都望着自己，直起身装出一副认真听训的样子。只听黄鸿飞骂道：“他奶奶的，你和张霞中午还没折腾够？到了这儿还要起骚。”
全场哄堂大笑，林建强和张霞都被骂惯了，也倒不在意，只听黄鸿飞继续问道：“强子，我刚才说了什么，你听到没有？”
林建强没听到，只好傻笑。
黄鸿飞气得嘿嘿冷笑，破口骂道：“我刚才跟大家讲，我怎么调戏你大妹子，把她骗上床，展示了一把咱这棒球棍棍的威力。居然没听到，真他妈的算你走运！
“我再跟你说一遍，各家的彩售点，不管方主任去不去，都必须给我收拾得鲜鲜亮亮的。唯独你强子家的彩售点，回去以后，马上把铜牌子给我摘下来。就你那个烂点儿，能让领导检查吗？那不等于让张霞当众脱裤子，你不嫌丢人，我还丢不起那个人呢！听到了没有？”
在大家的哄笑声里，林建强目光凌然一闪，觉得张霞正使劲儿揪自己的袖子，多少回过些神来，他这个全分站最差的彩售点的名头，条件最差，收入最低，也是他心底之痛。
他家的那个彩售点，不仅仅是全地区最差的，大概也是全省最差的。这两口子虽说有见钱眼开、分文不让的商人素养，却没有煽骗顾客、酒里兑水的商人本事。一来二去把自己那个彩售点，搞得像个鸡窝一样。
如果不是省里对他们有补贴，林建强和张霞参与一些其他活动有补助，仅凭两个人卖的那点儿彩票，他们的日子根本没法儿维持下去。平时林建强也不愿意多想，可到了彩售点业绩上墙的时候，他们都会像考试排名榜最后一名的学生那样，灰心丧气，备受同学们的鄙视。
平时培育出来的争强好胜的拼搏心，就像大力士比赛绣花一样，真感到有力无处使的郁闷和无奈。这次他们暗自发现了长角的李角，仿佛给他这种郁闷和无奈找到了宣泄口。但是他还要忍耐，抓紧时间完成方唯英亲自布置的任务。有一天，他一定会像考试末尾的学生得了全国状元一样，一定会有扬眉吐气的一天！
想到这里，他平静了许多。他想到，方唯英要是为李角而来，他会有所行动的。这些不是黄站长撤掉自己牌子就可以阻挡的。一切走着瞧。
黄鸿飞见林建强既没有回答，也没有什么激烈抵触反应，就转了话题。他当过教练，对林建强并无恶感，打架的时候，他也是靠得住的主力队员。要是对别人，没有回答他“听到了没有”的提问，他会继续大声追问。对方回答声音小，还要继续追问，直到对方大声回答。
这是当教练对待队员的常用手法。科学的解释是，这就是让对方，强化对自己回答内容的记忆。黄鸿飞知道林建强的暴躁性格，不想看到这家伙当众翻了脸，搞得大家都下不来台，影响明天的工作。所以见好就收，转了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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