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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的姑娘又轰然大笑，叽叽喳喳议论起来。虽然没有直接评价高君武，但大家觉得，凌山芝已经说到这种程度，无非是要告诉高君武，人家喜欢李角，他没必要再争什么了。大家都挺喜欢李角，那小伙子看上去也不错。而高君武不理人家，却又旁敲侧击奚落挖苦人家，就显得不厚道了。
于是大家围绕爱人之间的互补问题，再次展开热烈议论。有的说，男人似火，女人似水，从古都是这样。也有人说，连动物，也有雌雄的分工和差别，一样肯定不对。大家又开始谴责现代社会，男人不像男人，各个妖里妖气，不阴不阳。女人不像女人，各个愣头愣脑，横冲直撞。这不仅是反传统，更是反自然。
凌山芝和李角都乐得到此为止，也跟着大家闲聊起来。他们知道，聊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通过这种轻松的、开放的闲聊，让大家沟通情感，舒缓精神。
李角原来和女孩子接触不多，这次看到这么多女工在一起热烈谈论。确实感到这些女孩子，虽然大都只是初中毕业，生活环境狭窄，但是她们言辞流畅，逻辑清晰，个个都有自己一套思想，只要放开来，她们的言谈，绝对不次于什么专家学者，至少要远强于所谓的女明星。
李角不禁暗暗叹道，其实人与人的了解，由于种种原因限制，远远是不全面的。特别是许多人在陌生环境显得过分拘谨，未必就是头脑拘谨麻木。所以切不可小瞧普通人。
就在他感叹之时，不曾料到高君武仍然咽不下这口气，脸上明显带着对李角的轻蔑。几次跃跃欲试，要站起来搭话。但是他身边的王卫国，拉着他的袖子，悄悄劝慰着他，可他根本不想听。
果然见他又站起来，带着鄙弃的神情说道：“山芝，你说得不对。那不是爱情。爱情不仅志趣相投，更重要的是作为男人，他的身份、地位、收入，都应当比自己的爱人高一些。那样他才有资格、有能力爱护好自己的爱人。要只是想找个听话的，乖巧的，还不如去抱条狗呢！”
所有人都是一惊，这话太伤人了。凌山芝脸色大变，要说什么，却被李角拉住。只见李角平和说道：“高主管的身份、地位、收入比我高，但这并不意味着，你有资格随意在我们这帮姐妹中挑挑拣拣，就可以让别人抛弃比你低的男朋友，满足你自己的所谓爱情。
“古往今来，爱情对男人，不是衙内强抢民女，对女人也不是卖身攀高枝。爱情就是两情相悦。只要我们自己愿意，别说是你了，就是我们的父母都没有权利指责我们，拆散我们。
“你觉得比我高，其实也不见得。首先你坐在这里，说明你和我们一样，也是个打工仔，并非官二代、富二代。完全没有必要，学那些家伙盛气凌人、刻薄霸道。其次你的领子发白，也不过是因为你上过大学，有张毕业文凭。”
李角边说边想，与其和他在不可能争出高下的问题上纠缠，还不如按照科班做法，谈谈大学本科的那些教科书内容，记得记不得。虽然这十分浅薄，但在众人看来，就是学识立判高下。于是李角继续说道：“按道理，有文凭应该能证明你的专业学识，比我们这些没上过大学的要高。但是也未必。现在我们当着大家的面，请戴主管和王干事做个见证，做个裁判，就谈谈你们工商企业管理教科书中的问题，我回答你的一个问题，你回答我的一个问题，让大家看看，谁回答不了。这都是有标准答案的。”
高君武嘿嘿冷笑。心里想到，这次凌山芝当了班长，大家聚会祝贺，他曾专门看了看教科书，想做一番演讲，展示一下自己的学识，让凌山芝看看他的才华。
此时见李角叫起号儿来，正中下怀。立刻回应道：“好啊，既然这样，我就问你个教科书里的问题。今天我们大家聚在一起，祝贺山芝当了班长。当了班长，就说明她职务晋升了。在我们的人力资源管理的教课书中，你知道关于晋升是怎么讲的？”
屋里的人鸦雀无声，女工们都没上过大学，很少听到过现在满街泛滥的和叫卖声一样的“科学名词”。也从未详细琢磨过，什么“人力资源管理”之类的名词，真有些像听洋鬼子讲话。有人就想，自己这些小小屁民，大概和什么矿石、物品等等一样，不过是一种地球“资源”。她们不知道，管理“人力资源”的那帮家伙，算不算是人。或者他们是人，自己只是人力？完全搞不清楚，不禁都替李角捏了把汗。
只见李角略作思考，慢慢回答道：“你们学的人力资源管理教材，是华夏精英大学编写的。这部教材，基本上就是按照美国人加里·德斯勒《人力资源管理》第六版的内容，稍加一些华夏的情况编写的。
“关于晋升，两本教材讲的基本一样。都讲到了三点。第一是晋升是凭借资历还是能力；第二是如何看待晋升所需要的能力；第三是晋升的方式程序，分为正规化和非正规化两种。山芝当这个班长，属于最初级的晋升，一般都是按照非正规化方式由上级主管，对山芝说来，就是她的车间主任直接任命的。高主管，你看我答得对不对？”
屋子里依然没有一丝声息，大家都把目光转向了高君武。看到他心有不甘、又无言以对的样子，知道李角完全回答对了。一个高中生准确回答了对方随意提出的大学教科书里的问题，这让大家都生出一种叹服和解气的感觉。
凌山芝更是深深松了口气，脸上笑开了花，拉着李角胳膊的手拽了一下，悄悄对他说：“算了，时间也不早了，你也该回去了。”
李角明白凌山芝的意思，高君武也没有占到什么便宜，她不想让他太难堪。就点了点头，笑着对高君武说：“高主管，今天大家谈得真高兴，我也和你学了很多东西。现在已经晚了，我准备回厂。下次有机会，我们大家再一块儿聊。”
看着不说话的高君武，戴峰和王卫国只好站起来，一面拉着他往外走，王卫国一面对大家说：“今天大家玩儿得很开心，业余时间大家活动活动多好！回头大家还想搞什么活动，就到厂工会找我们，厂工会全力支持大家。现在快九点了，该准备休息了，这就散了吧。”
在大家客客气气相送之声中，那三个小伙子走了。回过身来，大家还不敢高声说话，可冲着李角的夸张表情，竖起大拇指的动作，让李角深深感到女工们对他的赞赏和支持。
见大家围了上来，凌山芝赶紧拉着李角，对大家说：“好了，好了，大家准备休息。我去送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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