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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建强兜里装了200元钱，立刻感到神清气爽。他对下海很熟悉，时间不长就来到麒麟厂。厂里的保安都认识他，很快就找到了刘家富他们的宿舍。他先站在外面，想看看那个长角的小伙子什么样，可李角并不在。
只听里面的人还在议论抓彩票的事情。只听一个四川口音的女声说道：“富哥，这事怨不得谁，不是咱命中有的，是不能强求的。不要再生闷气了。”
另一个年纪偏大的人也接着说：“是呀，刘师傅，闷气伤身，还不解决问题。大家都知道你遇到了难题，才把你憋屈成这样。有什么还是说出来，不要憋在心里，说出来，大家想办法，没有过不去的门槛。”
又见一个的姑娘激烈地说道：“就是怨李角！哼，他还敢打我？！看看他头上长着的角，哪有人长角的？嘿，邪幸着呐！什么好事都给他妨坏了。师父，这次可不能饶过他，非得跟他算帐，让他赔偿损失。”
另一个很精明的小伙子也在煽风点火：“胡萍的话，虽说有些偏激。也不是没有道理。梦中暗示给我们的这种非常玄妙的梦兆，稍出现不应有的影响，就可能完全发生逆转。想想特等奖和特别奖，一字之差，结果就完全不一样，到底哪儿出了偏差，恐怕确实与李角有关。虽说不一定是李角本心要做的。”
刘家富摇摇头，很严肃说道：“小邓啊，咱们不能怨人家小李。其实我也一点儿不怪怨他。我只是觉得心里憋气。小胡，当师父的可要告诫你。你总是跟小李过不去，有些事已经很过分了。平时李角总是让着你，不愿意跟你计较。泥人也有三分火性，看看今天，不是把他逼急了吗？下次可不能这样了。”
只见那姑娘虽说不服气的样子，却也不再作声了。
刘家富又对那个年纪大的人说道：“唉，余师傅，你老弟我这一阵子，可让钱熬炼得连抢银行的心都有了。我实在是不想麻烦大家。”
见那余师傅使劲儿点着头说道：“咱就是因为没钱，活得太艰难了！可你想想，咱们不靠大家互帮互助，还能靠上谁？过去厂里的工会，还办着互助储金会。大家交些钱，谁要是有困难，就从储金会先拿钱，工会再补助一些，再要是不行，厂子里也会补助一些。那时候，就是天大的事情也不发愁，都能解决。
“过去总是搞政治学习，学马列，读毛选，唱《国际歌》。现在才明白，真的没有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只能是团结起来，自己救自己！哎，我现在才明白工人为什么要团结起来，自己解放自己了！可也晚了。
“过去政治学习，听这些话都腻烦死了，现在倒是用不着政治学习了，都是自己顾自己，领导阶级变成了弱势群体。才真正知道工人的力量不在于个人，而在于组织起来互帮互助。靠买彩票抓大奖，更是靠不住啊。”
林建强一听就知道，这是个怀旧对现实不满的下岗老工人。又听刘家富说道：“我心里知道，你们一定以为，我所做的那个梦，是胡思乱想造成的妄念妄想。其实真的不是这样。
“那年，我带着原来的媳妇到了京城，后来又到了我们的省城看病。检查确诊后，兜里只剩下七十多块钱，买不成药，更回不了家。心烦意乱，就到了附近的遗金关帝庙。这座庙是近些年盖起来的。
“据说当年，关老爷的部下，偷了他的首级，逃到这里，做了一个梦。关老爷让他部下把自己的头葬于此地。他的部下醒来以后，发现身边一大堆金子，就用这金子，建了一座庙。最后还留在这里，做了一位造福一方的商人。他就是贾许，省城的贾许河，就是以他的名字命名的。
“其实过去只知道，洛阳有座葬关羽首级的关林。不知道专家怎么就研究出省城才是葬关羽首级的地方。他们还说，关老爷之所以被尊为财神，就是因为他赠给忠心部下一大堆金子。证明好人定会有好报。
“我并不相信，好人会有好报。可那天在那里，我就是看到了一个躺在地上的捡破烂儿老头。当时广场上人山人海，却没有一个人肯帮帮这位老人家。真是叫人心寒。所以我就把他抱到了路边的树荫下。还花十块钱，按照别人的意见，给他买了桶黄牛饮料。这种黄牛饮料，后来我才知道，其实就是红牛饮料的山寨版。可以提神。
“哪知道这竟是位老神仙！他醒来以后，说出了我的困境，答应帮我在有奖猜谜的字花摊上取回路费。最后把那个黄牛饮料空罐给了我，说答案就在上面。要我把剩下的六十块钱全部押上。
“去了字花摊，就见当时出了五道谜题，我根本也看不明白。按照老神仙告诉的，从空饮料罐上找答案。有个谜语说什么老鹰展开双翅。我一看，饮料罐上有一双弯曲的大牛角，就像老鹰挥动翅膀。心里一动，一咬牙，就选择了谜底答案是牛。结果真让我猜对了，得了两千多元，顺顺当当地回了家。
“昨天夜里，我真的梦见了这位老神仙，清清楚楚！就是他老人家告诉我，要找面朝西的门脸。大家都觉得，根本没有这样的门脸。可你们看看，还不就是让我们找到了？不过这个奖品，虽说也不算小，可它不解决问题啊！”
一番话，直说得屋里人鸦雀无声。也像重锤一样，猛地砸向林建强的心。他感到冥冥之中，好像真有一种不可知的东西，竟然让他这样与角发生了某种神秘莫测的联系。还指明找面朝西的彩售点，那就是自己的彩售点啊！想来这个长角之人，真的与自己有关，怕真是要时来运转了！
又听屋里刘家富继续说道：“我不想让大家帮助我。大家容易吗？你们看桂馨，那天她一张口，就要给我拿一万块钱，那可是她全部的积蓄。你们知道她攒这些钱，是干什么用的？那是赎身买命的钱呀！
“你，余师傅，厂子垮了，几千块钱就把你们买断了，退休还不够年龄，只好跑出来打工。一家四口人，就指着你这点儿工资。这点儿钱，在你们那个赣州城里，只怕比我们农村过得还要艰难。
“再想想厂里的兄弟姐妹，哪个不是因为缺钱，才跑到这里讨生活的？唉，你们想想，要是让我拿上这个钱，去救我那根本不知道救了救不了的孩子，我还不如像孩子他妈那样，自杀算了！”
“哇”的一声，吕桂馨痛哭起来，想来她是知道刘家富家里情况的。其它几个人，就连那个小伙子和姑娘也都不觉潸然。站在外面的林建强，也听得戚然叹息。
只见刘家富又强打起精神说：“还是小李说得对。该难受就难受，该说也得说，该想办法还得想，没有办法也得活，顺其自然吧。
“啊，你们看小李，咱们多少次拉他买彩票，他都不买。这一次，那种情况下，他宁肯拿出40元钱给我抓也绝不下水，真是有定力。这次就是可惜了那个大玩具牛，摆在桂馨床上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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