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阴沉,偏偏却又不下雨,叫陆崖心中烦闷异常。好在向南一大早跑来,约他出去散散心,本来陆崖是不愿意去的,似这样的天气,大雨没准在半路上就要下。可向南软磨硬泡,没办法只好陪着她围着大都闲逛。
一路上向南见陆崖闷闷不乐,心中也不太高兴,问起陆崖比武大会准备的怎么样了,有没有勤练武功,陆崖也是不置可否。到了后来向南竟然生气了,“你就忍心让我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留下这句话,她也不回王府,反而独自向城外跑去,陆崖站在原地不知道怎么办才好,陆崖并非草木,向南对他一片痴情,他怎会不知,但尹兰也是一样的真情,总不能辜负了她。看着向南走远,他心中一阵惆怅,拖着步子往回走去,却不知道,向南这时已经转回身来,在背后偷偷望着他寂寞的身影,泪如涌泉。
陆崖走了多久,他也不知道,不知不觉,天空乌云密布,如同墨染,白日里竟仿似黑夜,陆崖不禁担心起向南来,想要回去找她,转回身走了两步,终于还是没有去,一抬头,发现到了醉太白附近,索性找陆秀夫谈谈话也好,便向醉太白而来。
他向父亲说了这件事的经过,陆秀夫紧锁双眉,半天没有说话,踱着步子,在房间内来回走动,最后他才开口问道:“崖儿,你觉得向南郡主怎么样?”
陆崖不解其意,问道:“爹爹,你这是什么意思?她人还不错啊。”
陆秀夫眼中一亮,道:“既然如此我就放心了,我想你参加比武大会,争取夺魁迎娶向南。而且世杰信中也是这么说的。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此事万万不可,”陆崖惊道:“孩儿,早……早有心上人了。”到此刻陆崖才明白张世杰叫自己来大都干什么,不知道张世杰是否知道第一名便要被招为郡马,若是他知道,那便是有意叫自己和尹兰分开,陆崖深恋尹兰,此刻听陆秀夫一说,立刻拒绝。
陆秀夫沉吟半晌,道:“崖儿,这件事我早该和你说,就是因为担心你有心上人所以一直没有提起,不过你大可放心去参加比武大会,至于是否第一都无所谓。世杰说的明白,如果你在比武大会上杀了张珪,则对我们的大业大有帮助,到时候是否娶那个胡女向南不都在你自己吗?如果不是他的对手,于你也无损。况且那向南乃是平南王之女,若是真娶了她,将来复国说不定可仰仗伯颜之力。再者之前所定的灭狼之计,需要内应,依为父看来,此次参加比武大会,有百利而无一害,你又何必拒绝呢?”
陆崖看着父亲的眼睛,见他目光闪烁,总觉得这件事并非那么简单,陆秀夫的话有一定的道理,但是陆崖却察觉到他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究竟张世杰的信中写的什么?为什么他一直不肯说,却在今天说出来?
陆秀夫被陆崖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转身向着窗外说道:“为了国家大业,有时是需要牺牲自己的,崖儿,若你不想参加比武大会,也没人逼你。不过这件事我希望你考虑考虑,我也知道张珪非比寻常,你未必打得过他,与他交手确实危险,你要是真的怕他,不去也罢。”
陆崖绝顶聪明,闻听此言便知道父亲用的是激将法,心想父亲为了大宋的江山真是煞费苦心,连这种计谋也用,而且是用在自己亲生骨肉身上,此去凶险父亲怎会不知?说什么有百利而无一害,真的是如此吗?他为何又一次把自己推向火坑,莫非为了成就大义就一定要做这样的决定吗?何况陆崖本身也不想欺骗向南的感情。
想到这,陆崖对陆秀夫感到非常失望,不知道他心中是否还有自己这个儿子,他虎目圆睁,瞪着陆秀夫的背影,道:“既然如此,我再考虑考虑吧,陆丞相!”
陆秀夫听陆崖叫自己陆丞相,心中一紧,知道陆崖埋怨自己,也不敢回头,道:“崖儿,我代皇上谢谢你。”却听得脚步声响,陆崖已然离去。
陆秀夫的手按在窗台上,一声长叹,“崖儿,还有更为难的事,为父实在不知道怎么对你说了,否则我怕你要恨我一辈子。”
陆崖出了醉太白,外面终于下起了大雨,从昨天到现在,大都的天空一直阴沉沉的,漫天的乌云仿佛一块巨石,压在陆崖的心中一直透不过气来,此刻大雨倾盆而下,叫陆崖觉得爽利不少,这雨一直下到深夜,也不见停止,反而越下越大。
到了晚上,他坐在灯下,回想今日之事,总觉得不对,若是自己侥幸赢了张珪拿了蒙古第一勇士,真的就能全身而退?何况比武大会上高手如云,张世杰有什么把握一定叫自己拿了这个头衔?除了张珪,还有飞鹰也是一个强劲对手,他的武功可能不如张珪,但绝不在自己之下,又有亦摄斯连真做后盾,再加上李恒在教军场之时所说的神秘剑客,应该也非等闲之辈,我陆崖有什么本事一定能够夺魁?既然我不能夺魁,又为什么叫我去参加?把我远远地调离忠义岛,究竟是为了什么?或许他们这些人抱着侥幸心理,说不定我能得了第一,那样就可以封官招婿,若我真的赢了,岂不是永远不能再见兰儿?
外面一声炸雷响过,陆崖打了个寒颤,猛然想起贾步平说的狐狸精来。现在丢尸一事也是一团乱麻,大哥说今晚带我去见那个人,天到了这般时候也没动静,现在外面下着大雨,想必是不能来了吧,既然如此还是不要去想了,等明天再做打算。来到大都快一个月了,似乎什么进展都没有,若是尹兰在身边就好了。
他用手指一下下扫着眼前的烛火,自言自语道:“若是有你在也不会这么无聊了。我很想你,你知道吗?”
烛光摇曳,被他手指扫得忽明忽暗。
“想我,我这不是来了?”一个女声忽然响起,把陆崖吓了一跳,惊诧说道:“你来了?”
回头却一个人影披头散发地站在门口,仔细一看是贾步平,“可不是来了吗?”说话依然是女声,接着哈哈大笑。
陆崖回过头来继续玩弄烛火,道:“你还会学女人说话啊,吓我一跳。”
贾步平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想女人了?”
陆崖白了他一眼,“以后你别总像鬼一样出现,想吓死人么?”
贾步平嘻嘻一笑,“等会我要带你去捉鬼,你胆子这么小怎么去?”
陆崖站起身来,看了看窗外,雨还在下着,道:“这么大雨,去哪里捉鬼?”
贾步平低声道:“去平南王府。”
陆崖一愣,平南王府,那不是会遇见向南?也不知道她回到王府没有。
两个人各拿着事先准备好的法器(绳子、铜锣、大鼓)来到平南王府后墙。贾步平特意叫陆崖换上道袍,陆崖不解其意,贾步平说是为了掩饰身份,陆崖无奈只好听从。
平南王府远离街区,占地百倾,周围也没有人家,实在是个清静的所在。若非贾步平带路,陆崖还不知道平南王府这么隐蔽。
陆崖纵身跳到墙上,又把绳子顺下去,贾步平笨手笨脚好容易才上了墙头。陆崖有生以来还没见过手脚这么笨的人,陈一华虽然鲁钝,身手可麻利多了。
“年岁大了,腿脚都不利索了。”贾步平头顶着大鼓,嘟嘟囔囔。
“年轻的时候就利索?”陆崖骑着墙头笑道,再向府里一看,好不气派,堪比皇宫雄伟壮观,里面数不清的亭台楼阁,有一些地方还在修建当中。府内之人早已入睡,狂风骤雨,也没有守卫巡视,只有西北脚一处院落,有弱弱的微光,一闪一闪,雨夜之中形同鬼火。
贾步平指了指那有光之处,示意陆崖过去。陆崖跳下墙头,轻手轻脚,慢慢向那里走去,刚走了几步,就听身后咕咚一声,回头一看,却是贾步平从墙上掉了下来,把背着的大鼓砸了个洞,整个屁股陷进鼓里,好不狼狈。
陆崖一笑,低声道:“小心你的‘法器’。好在今天大雨,没什么人在附近。”
贾步平道:“晦气,这下我的法器就完蛋了,等会你敲锣可得大力着点。”
陆崖道:“真敲锣啊,被人看到,以为咱们来这是耍猴的吧?”
贾步平知道他笑话自己瘦小,低声骂道:“臭小子,少跟我贫嘴。你才是猴,等会我叫你敲锣你就使劲敲,听到没有。”
陆崖摇着头偷笑,继续向前摸去,心想也不知道这个结拜大哥在搞什么鬼,不过既然来了,就全听他的吧。
渐渐地离着光亮处越来越近了,陆崖这才看清楚,那是一处破败的院落,到处是荒草、断壁,废墟之中有一间破屋,灯光便是从破屋中透出,雨水淅沥中隐隐约约听到屋内传来阵阵铜铃响以及念经声,因为雨声太大,听得不是特别清楚。
屋子的窗户已经破损了,窗棂一段一段的,风吹着窗棂上的纸,啪啦啪啦地响。
陆崖手中拿着铜锣远远向里望去,只见十几个喇嘛围坐成一圈,手中拿着圆柱状的东西,圆柱上有个小圆球,不住摇晃,每个喇嘛口中都是念念有词。
陆崖低声道:“他们手中拿的铃铛是干什么用的?”
贾步平凑过来,道:“笨蛋,那是转经筒,藏传佛教的法器。”
再看转经筒大小不依,第一个喇嘛摇了几下,便停止,接着第二个喇嘛又开始摇,就这样一个个传下去,传到第十三个喇嘛的时候,又重新转回来。
转经筒能发出各种不同音阶,陆崖又仔细听了几遍,这似乎便是一支奇怪的曲子,陆崖虽然不懂音律却听得清楚,就觉得这个曲子怎么这么熟悉?猛然想起,这不是自己在苏州之时亦摄斯连真教给自己的招魂曲吗?如何在平南王府演奏这样诡异的曲子?莫非亦摄斯连真在这里?
陆崖轻轻来到窗前,雨声掩盖了他的声息,故此房内无人察觉,陆崖趴在窗边向里观看,眼前诡异的一幕,让陆崖顿时觉得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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